“我……” 　　易普格人暗自掂量著眼下的局勢——肯定不能說沒見過，假如豬不存在，他就成了那頭謀殺治安官的豬了，並且，承認說謊之後，居民們就更不會相信他有分辨惡魔的能力，來普旺米這一趟鐵定白跑。 　　“接下來的事情，涉及到治安官米爾科的謀殺案，隻能說給偵探小姐一個人聽。” 　　話音剛落人群裡便是一陣嘈雜，他不得不高聲喊道： 　　“我保證！今夜惡魔絕對不會降臨普旺米，我以人格保證——假如偵探小姐允許我向大家透露案情，明天，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看看時間吧朋友們，該回去和老婆孩子吃飯了。” 　　時間確實不早了，圍觀的小鎮居民似乎對治安官的死因漠不關心，兩三個心疼老婆的農夫率先離開之後，很快走得一個不剩。 　　厄金斯眼看著偵探小姐和易普格人走進漆黑的停屍小屋，略作猶豫，摸了摸腰間的槍托，也跟著走了進去。 　　屋子角落裡擺著一個木架，架子旁邊站著另外一個……一條，幽靈似的裙子，微弱得照不到房門的暗淡燭光裡，穿著素色裙子的姑娘的臉，反射出月亮般皎潔的白光，白得讓人心裡發虛。 　　好像是偵探小姐的女伴，兩個人湊在一起，一問一答，不知道在商量什麼事情。 　　“抱歉，先生，我的話隻說給偵探和驗屍官聽，你也是……” 　　易普格人轉身擋住厄金斯，像是準備說幾句難聽的發泄之前那口惡氣，上下打量著，目光轉到他胸口的胸針時，舌頭忽然打了結， 　　“黑，黑綺花……大人，貴族老爺，偵探先生，我……” 　　幾個名頭過後立刻就要下跪，被攔了下來。 　　“不礙的。” 　　厄金斯看著那位皮膚雪白、被稱為驗屍官的姑娘，忽然明白為什麼會覺得她像個幽靈了——就連她披在身後的齊腰長發也是純白色的。 　　很像是未安森家族支係的白女巫。 　　但是不太可能，以他對諾柯公國的了解，小鎮上不可能有女巫們感興趣的東西，而且就算是支係，未安森血統的女巫也不可能在這裡做個什麼驗屍官。 　　不可能發生的第三點理由是，女巫在隆頓境內沒有隨意走動的自由，如果聖黎塞甫附近存在一位白女巫，他肯定會得到消息——繼續向北的旅程，他將會路過一座城堡，裡麵住著一位侯爵的女巫遺孀，就算是在隆頓生活了十幾年，外出依然需要黑綺花大公允準。 　　這姑娘，估計是某種病癥導致的。 　　“說說謀殺案的事情吧。” 　　厄金斯把易普格人帶到木架子旁邊，沒理會那具被啃得麵目全非的治安官屍體，以免影響晚餐胃口，走出木屋時順便掃了兩個姑娘一眼—— 　　心情好了不少。 　　雙手插進大衣口袋，望向街道兩邊暖意洋洋的燈光，一如往常，每次孤獨地處於陌生的環境，他總會幻想自己是個普通人，不遠處的某個窗戶就是他的家，裡麵有等著他的妻子。 　　厄金斯眼前浮現出她的臉，輕輕搖了搖頭，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即便發生，也並非他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俄訶泰斯之書裡記載了很多秘密，他能從中獲得很多幫助，然而，秘密並不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或許是某些問題的答案，比如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估計還要等上好長一段時間—— 　　治安官身上的稻草和死因，說明這裡多半不是案發現場，另一方麵，流浪的易普格人顯然知道更多內情——他會住在哪裡呢？或許是辛科·賴特農場—— 　　牲畜大規模死亡、空無一物的農場，發生這種事情，農場主很難繼續留在這裡過冬，將空置場地出租出售是個更好的選擇——大多數人的選擇。 　　那麼，不受居民重視的治安官，很可能也是死在賴特農場，所以易普格人知道得更多，所以—— 　　治安官為什麼要死在賴特農場呢？ 　　視察領地？ 　　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結合牲畜死亡的事情來看——這件事發生在領主溫德爾子爵外出狩獵的空隙——治安官會不會與之有關呢？他的死亡，或許辛科·賴特的嫌疑更大。 　　雖然事情往往不像表麵那麼簡單，如此簡單，也確實有點無聊，不過有個最基礎的推斷，應該可以成立—— 　　易普格人的作案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他隻是發現了治安官的屍體，搬到鎮子裡想趁機撈幾個小錢，不出意外的話，他這會兒應該已經離開普旺米了，以後誰也找不到他，自然不必擔心有什麼責任和懲罰。 　　他差點就成功了，找書苑www．zｈaoshuyuan.com那具屍體確實有點慘不忍睹。 　　至於先行兇再撈錢？ 　　厄金斯不認為他有那麼壯的膽子，或許，他心裡清楚，很多人會認為他有作案動機，隻要把治安官的死因歸咎於惡魔——如果被誤認為是他召喚的惡魔就更好了，沒人願意為了治安官招惹他。 　　如此說來，易普格人還算聰明。 　　現在生意已經被偵探小姐攪合沒了，鎮上又出現了佩戴黑綺花家徽的另一個偵探，他一定會竭力洗清自己的嫌疑，把事情說個一清二楚。 　　那麼…… 　　伴隨著止歇了的談話聲，偵探小姐慌慌張張跑到他麵前，皺眉思索著什麼，像是有很多事想說，但不知道先說哪件才好。 　　“厄金斯。” 　　他點了點頭算是自我介紹，“請問，賴特農場離這裡遠嗎？” 　　“莉姬婭·赫靈，農場不遠。” 　　偵探小姐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往馬車離去的莊園方向一指，語速飛快地說道：“偵探先生，可以請您幫個忙嗎？我……案發現場不在這裡，我，我有點……” 　　“害怕？” 　　厄金斯笑著問道。 　　之前匆匆一瞥間就發現她並沒有驗屍官女伴膽子大，不太敢於直麵死屍，至於調查案子，應該是隻憑滿心熱血強行撐著。 　　天一黑，肚子餓了，是時候知道害怕了。 　　“誰說的？誰害怕了？” 　　莉姬婭揚起小臉瞪著他，又想起有求於人的事情，聲音輕了不少，“我，我就是想看看，敢明目張膽佩戴黑綺花徽標的偵探，到底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