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鳴水小鎮 2大書院(1 / 1)

鳴嶺山腳,鳴水鎮。小鎮依山而建,卻是因水得名。一條小河穿城而過,兩岸盡是一些青瓦泥房,雖是用泥土壘成,但墻基都是石頭砌成,倒也不必擔心水侵。   鎮中的街道熙熙攘攘,頗為熱鬧。   “影哥哥,你說這次我爹爹要是知道我被你拐出來會不會打我們軍棍啊?”   說話的是十四五歲的少女,穿著男子短裝,瓜子小臉,目如杏核,齒白唇紅,一雙劍眉,生的英氣逼人,瓊鼻上冒著汗珠,雖然話裡是害怕的意思,大大的眼睛裡卻是一副興奮的神色。   她身旁是一個皮膚麥色的少年,高她一個頭,劍眉星目,頗為耐看。他生的頗為健壯,卻作一副文士打扮,肩上還扛著一根用布包起的棍,棍頭掛著一個包袱,顯得不倫不類。   那少年滿臉不耐道:“首先,我沒有拐你出來,是你自己非要跟著我。其次,你要是怕打軍棍,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顯然兩人是瞞著家裡人偷偷跑出來的。   少女沒跟他糾纏上個問題,興奮道:“影哥哥,你說這次見到晏汝姐姐她會不會嚇一跳,自上次見她都好久了。”   少年偏過頭去,不想理她。   少女倒也不介意,接著嘰嘰喳喳道:“影哥哥,你這次去找黃叔叔是做什麼呀?”說著她偷瞄了四周一眼,然後稍微壓低聲音接著道:“是不是為了迷蹤沼澤的……?”   少年聞言忽的轉過身捂住她嘴巴,急急道:“光天化日之下,大聲密謀嗎你?”   少女唔唔幾聲,臉上盡是猜中的興奮。那少年忙道:“再嚷嚷就趕你回去!”那少女方才不說話,大眼睛卻還滿是激動之色。   少年放開手,滿臉後悔:“早知道就不帶你出來了。”   少女呼呼喘了兩口氣,方才低聲道:“人家不說了還不行嘛。”然後雙手拉住少年手臂搖晃,“影哥哥別趕我走嘛,人家害怕呢,江湖險惡,你不擔心我一個弱小女子的安危嗎。”   少年打一冷顫,甩開少女的手臂道:“別別別,還學人家撒嬌。趕你走還不知道是你危險還是別人危險呢。”   兩人走進一家客棧,尋得一個空桌坐下。少年把棍子和包袱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大聲道:“小二!好酒好菜快給小爺伺候著!”   那少女鸚鵡學舌樣,也粗聲粗氣道:“對對!快給小爺伺候著!”   客棧中的其他食客聞言都轉過頭看著這對少年少女。見到那少年怪異打扮倒沒有什麼反應,待見到那少女時方才發出一聲低聲驚嘆:“好一個英氣逼人的少女,端的是個萬裡挑一的美人坯子,待長大定然是一方禍水。”   少女看到周圍人的眼光,怒道:“看什麼看,再看小心小爺抽你們!”說著就要解腰帶。眾人一看,原來那少女的腰上綁了一條烏黑色的長鞭。   眾人也不揭穿她拙劣的女扮男裝,轉過去沒有繼續看她。   旁邊一桌有人低聲道:“女扮男裝成何體統,真是世風日下。”那少女耳朵卻極靈,聞言轉頭怒目瞪來。原來旁桌坐著三個青年男子在對酌閑談,三人均是書生打扮,手上都拿著一副折扇。那三人卻不怕她,剛剛發聲那白袍青年書生又看了看那少年,又低聲道:“不倫不類,真是有辱斯文!”   那少年卻是暴脾氣,聞言刷的拿著那布包著的棍子站起來,怒道:“你這白皮猴子說誰呢!”那白袍青年書生長得瘦小一些,這一句正戳到他痛處,也刷的站起來怒道:“你這黃口小兒說誰呢!”   眼看二人就要打將起來,店小二急忙趕過來攔住那少年,轉頭對那書生道:“這位公子消消氣,他說我呢,他說我呢。”那店小二也是穿一身白色短裝,隻是身上染了不少油漬。   白袍書生見有人攔著,也壓住怒氣,刷的一聲打開折扇哼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我不與你這少年人計較。”   那少年呸道:“動手我怕你吃不住我一棍!”店小二急忙拉住那少年棍子往後一拖,另一隻手按住少年的肩膀,將他拽回一步。   少年咦的一聲轉頭疑惑地看那店小二:“真是臥虎藏龍,你個店小二有點東西。”   店小二笑道:“確實有東西,小店剛推出一道新的軍伍菜,小爺要不要嘗嘗。”   少年聞言不再與書生計較,驚喜道:“有新的軍伍菜?鳴水鎮果然不同凡響,快上快上!”   那少女也坐下道:“對對對,快上!”   這軍伍菜實際上是一種從軍隊裡麵流傳出來的菜係。以往軍士們行軍一般吃的都是粗餅饅頭,既方便攜帶,也不易腐爛,除此之外,基本沒有什麼下飯的菜樣。十幾年前,有一個奇人妙手創造出一種菜式進獻給孟國朝廷,這種新菜式綜合考慮了飽腹感、味道和營養。比如主食中添加油鹽,或者是做成極致密的大餅,而菜樣則多是將瓜果薯類加進肉類中,這奇人創造出一種快速便捷的烹飪方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做出一隊軍士的夥食。這種菜式在孟薩之戰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讓孟軍能在快速行軍中還能吃到美味的食物。   孟薩之戰打完之後,孟國國力快速回升,雞鴨魚肉民間食肆也多吃得起,加上多年的戰爭,讓民間對軍隊有一種天然的尊敬和崇拜,這軍伍菜流傳出來後不久就風靡孟國,經過多年演化,逐步形成了一種新的菜係,世人多稱之為“軍伍菜”。而這創造出軍伍菜的奇人,據說就是這鳴水鎮人。   店小二道:“得嘞,小爺要不要嘗嘗本地特產的鳴水窖藏特色‘土炮’?”   那少年聞言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那是自然,小爺來這鳴水鎮就是為了你們這‘土炮’。再給小爺上幾個你們拿手的軍伍菜下酒,再上八大碗米飯……”他轉頭看看少女,復道:“不,上十碗!”   店小二為難道:“這麼多您二位吃的完嗎?小店店規浪費可恥呢……”   少年不耐煩道:“你管這麼多做什麼,上多少小爺吃多少!再多言小爺這棍子可重!別以為你會幾手就能扛得住!”   店小二陪笑道:“小爺棍下留情,這就給您上。”說完一溜煙跑開。   那少女卻興奮地對著少年道:“影哥哥,什麼是‘土炮’啊?吃飯也要打石炮嗎?真稀奇呀!”   少年一臉嫌棄道:“你以後可別說你是跟我混的,還石炮呢,這是本地的俚語,‘土炮’就是本地人家自己釀的米酒。”   “人家不知道嘛,怪不得呢,還以為石炮也需要窖藏,是什麼好東西呢。”少女一臉委屈。   少頃,那飯菜就已經上齊,速度極快。兩人急忙動筷,搶也似的大快朵頤起來。   這客棧上的米飯卻不是尋常的白米飯,算的上是一種菜飯,在燒飯之前,就已經將青菜和生米一起混合,煮熟之後既有稻米香味,也有青菜的清香。   “唔,這新的軍伍菜果然好吃,裡麵的雞肉也香。”那少年口裡塞得滿滿的,口齒不清贊嘆道。   “是呀是呀,影哥哥,這裡麵白色的是什麼,是什麼瓜嗎?脆脆的,甜甜的,吃起來真清爽。”少女也是頻頻點頭,一碗米飯已經見底了。   “這叫涼薯,你個土包子。我說你慢點,搶什麼搶,吃這麼多怎麼還這麼瘦,真不知道吃到哪裡去了。”   那少女可不管他,一碗米飯見底又端起一碗。   旁人看的嘖嘖稱奇,這麼苗條的少女竟能吃這麼多,著實少見。   旁桌那白袍書生看到,對著他兩個同伴說道:“陳兄侯兄,你們說這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飯桶竟也能穿上文士服了。”   同桌的青袍書生刷的打開折扇,扇了幾下,覺得有些涼,又收起來道:“然也,聖人言:食不言寢不語,這世人還需教化呀。”   另一個子頗高的白袍文士道:“侯兄所言甚是,這世風實在不堪,連少年人都不學好,這君子之風的教化還需我等後進努力啊!”   客棧之中其他人聞言,均是一臉鄙夷的看著這三人,對這三人的嘴碎也是不滿,但那兩個少年少女忙著狼吞虎咽沒有說話,他們也不好出言相幫。   那少年轉眼就吃完五大碗米飯,才拿起酒壇,看到那小酒杯大聲道:“小二,怎的上小杯,給小爺換兩個大碗,這小小杯子什麼時候能喝的混沌!”   客棧眾人看到這少年一身文士打扮卻裝的一副江湖草莽說話均是忍俊不禁。   店小二笑嘻嘻端了兩個大碗過來,看到那少女眼前竟也壘著五個空飯碗也是驚得笑容凝住。   少年劈手奪過大碗,一手倒酒,一手壓著那店小二的脖子讓他彎腰,低聲道:“小二,你們店家是不是和黃先生相識?”   店小二聞言笑道:“小爺好眼力。我家掌櫃早年跟在黃先生座下讀過幾年書。小的自小是我家掌櫃伴讀,也曾有幸見過黃先生幾麵呢。”   “果然如此,怪不得你會兩手呢。”少年說話的同時,那少女咕嚕咕嚕一碗酒下肚,哈哈呼了幾口氣,登時酒勁就把臉沖的泛起兩朵桃花,更顯嬌憨。店小二看到麵如桃花的少女愣住,這少女臉上泛紅後更加顯得美貌,配上英氣十足的眉毛,還真頗有些江湖俠女的氣質。   少年對著旁桌努努嘴朝店小二問道:“你們鳴水鎮怎的出了這三個廝鳥,也是黃先生門下?”   店小二聞言醒過神來,覺得這樣盯著這英氣少女看也是失禮,聽得少年話語,也是一臉鄙夷低聲道:“這種貨色怎能入黃先生門下,這仨貨來了幾天了,整天在這空談,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昨天還和店裡其他的客人吵過一架呢,聽說他們是什麼龐先生門下,來鳴水鎮要和黃先生論道。昨天遇到來店裡的黃先生的門生,逮住人家就要論道,被辯得答不上話,就會在那搖扇子說什麼君子不事農桑,滿嘴之乎者也,煩都煩死了。”   那少年哦一聲醒悟過來,他們嘴裡的龐先生必然就是號稱大孟第一君子的前右相龐倫。   這龐倫在武夷二年就告老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孟城開文聖學府,說要教化天下,傳授道德文章。到的現今武夷二十年,已是門生遍地,他門下學生尊崇君子之道,號召世人循君子之風,不事農桑,遠庖廚,繼往聖絕學,開萬世太平,人稱君子流。   而黃先生就是當年的鐵扇黃勤,自當年中秋事變後就遠離朝堂,在鳴嶺隱居。但後來又寫出幾篇雄文,論述實乾興國,深得當今聖上認同,據說當今聖上十年間多次到鳴嶺問策,從此之後也是聞名天下。很多年輕人都跟著黃勤學習,黃勤在武夷五年開創了勤務書院。孟薩大戰後,孟國國力漸強,隱隱已是天下諸侯之首,據說連東越、西秦很多年輕人都來鳴嶺想要加入勤務書院,學習實乾興國的理念,門下學子多被稱為勤務派。   兩個書院的理念本就相左,勤務書院的學子重實乾,又號召世人強身健體,門下學子很多既讀書,又喜鉆研農事、商事,更是鼓搗出很多類似水車織布,木牛耕田等機杼技巧。文聖學府的學子本就看不慣這些人耕種經商,盡是鉆研些奇技淫巧,加上受龐倫的影響,更是敵視這些黃勤門下的學子,一旦見到勤務派的人必要與之“論道”一番。後來勤務派的學子發現,這些君子流除了會引經據典,對於實際問題卻往往提不出什麼措施來,加上勤務學子本身重實乾不重辯論,遇上君子流也少與他們糾纏。   店小二走開後,少年也咕嚕咕嚕連乾了五大碗酒,對著少女道:“今日咱們喝了酒,就先在這客棧歇一晚,等到明日酒氣散了,再上山找黃叔叔。”   少女也喝了不少,聞言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