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子撞鹿的地點出發去找有人煙的地方,最近的是一個隻有十幾萬人口的小城市,叫做伯米吉。 午夜伯米吉市醫院的候診廳沒幾個人,但是醫務人員也不多,所以候診的人都已經等了半天也還是沒看上病。分診臺前麵一排椅子上坐著兩位候診的男人。一位身材矮小,頭發略帶銀絲,穿著西裝係著領帶,他的鼻梁破了,淺藍色的襯衫上有些血跡。另一位穿著灰色的呢子大衣,右額頭破了皮,正是開轎車的司機。 著西裝者右手拿著冰袋在往鼻子上冷敷,卻因為碰著了傷處疼得哼哼唧唧地叫。他不耐煩地看了看手表,轉頭跟分診臺的護士說道:“不好意思,請問護士,你覺得...嗯...還得等多久?” 護士回道:“到時候會叫你。” “可是,我...等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了......” “到時候會叫你!” 穿西裝的男人無可奈何,愁眉苦臉地拿起了旁邊桌子上的一聽葡萄味汽水打開準備喝,嘴裡嘟囔道:“今天倒黴透了!”。他舉起了飲料仰頭要喝,卻疼得受不了又把飲料放下了。 司機跟他隻隔著一把椅子,半天都安安靜靜地看著西裝男,這時突然開口說道:“給我喝點可以嗎?” “哦,你都喝了吧。真是操蛋透了,我沒吸管根本也喝不成。” 司機接過紫色的易拉罐,仰頭一飲而盡,十分滿足。放下飲料後,他轉過來對西裝男說:“謝啦!” 西裝男“嗯”了一聲,手一擺,表示不必客氣,恢復了愁眉苦臉的表情。司機又問道:“你鼻子怎麼了?” “哦,這是...這隻是...一點誤會而已。” 司機聽罷,認真追問道:“那麼是你誤會了別人,還是別人誤會了你?” 西裝男結結巴巴地回答:“啊?你說什麼...我的意思是...他們人多...說實話,三個對我一個。我是說,還是大塊頭...嗯...有一個是大塊頭。另外兩個是孩子,不過,按他們的年齡來說,你想想看,也是大塊頭......” 司機坐的端正,兩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看著西裝男,認真的聽他繼續解釋著。 西裝男移開跟司機的對視目光,瞧向右上方,仿佛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突然沒有了剛才的尷尬,咬牙切齒地又說道:“如果我更爺們兒一點,就應該...給那個山姆點顏色瞧瞧。”不過惡狠狠的表情隻是曇花一現,接著他又搖搖頭,看向地麵,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司機突然起身挪到了他們之間的那把椅子上,緊挨著西裝男坐下。他嚴肅地看著西裝男,問道:“山姆?” 西裝男被司機搞得有點緊張,低聲說道:“海斯,山姆·海斯。高中就是個惡霸,現在還是惡霸。” 司機好奇地問:“那你怎麼沒有......給他點顏色瞧瞧?” “哎,他帶著兩個兒子,呃......” “你讓一個人在他的孩子麵前揍你一頓,是想要做個道德模範嗎?” “哦,不不......天吶...天吶...”西裝男尷尬得說不下去了,不再麵向司機而是轉過來看著前方。 司機繼續說道:“我的經驗是,如果人家打斷了你的鼻子你不吭聲,下次就要打掉你的腦袋了。” 西裝男似乎是在辯解般的說:“山姆?不會...的...我覺得他不會...我覺著我當著他的麵給他難堪了...” “你給他難堪了?” “他告訴我他以前跟我老婆的事兒,他們那啥...”西裝男說著這裡感覺說不出口了,用兩隻手湊到一起比劃了一下,表示兩個人在一起,接著又道:“但是他不知道她現在是我老婆了,問題在這兒,當我告訴他的時候......” 司機忍不住插話道:“這個人跟你老婆上床了,你還擔心讓他難堪?” 西裝男豎起了手指搖晃道:“不不不,不是上床。他們沒有...嗯...他說是...”這時西裝男握拳比劃了一下,又說不出口了。停頓了一下,他改口說:“她的手很軟,我覺得...” 司機再次打斷了西裝男,嚴肅地說道:“先生,我們不是朋友,也許有一天我們能成為朋友。我必須要說,如果換做我是你的話,我就殺了那個人!” 西裝男被這話震得倒吸一口涼氣,呆呆的看著司機,兩個人對視了兩秒鐘。他先打破了沉默,尷尬地微笑了一下,把司機的話當成玩笑般地說:“得了吧!” 司機卻仍然嚴肅,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西裝男,地說道:“你說的,他上高中的時候欺負了你對吧?” “整整四年!害的我都得了胃潰瘍。有一次他還把我塞到汽油桶裡在路上滾。”這時西裝男麵露怒容惡狠狠地說,此刻他真的動了怒,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真的?!”司機感到難以置信,臉上的表情好像吃了蒼蠅一樣,頓了一下繼續道:“這時候他還跟你說和你老婆有一腿?又在他的孩子麵前欺負了你一次?這種人不配活在世上。”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司機把聲音壓得很低,但是卻又一字一頓說得清清楚楚。 西裝男接話道:“是的,不錯,但是...嗯...問題是...” 司機聽不下去了,說道:“不,這就是問題了!” “我的意思是...好吧,但是,我又能怎麼辦呢?”西裝男被司機的話和犀利的眼神壓迫得尷尬無比,於是半開玩笑為自己開脫,卻又半像是認真的說道:“哎,你說得那麼在理,要不你乾脆替我殺了他得了。” 說完,他轉回臉,把目光從司機身上移開,看著前麵,有點得意的神情,好像在等著司機退縮,以化解自己顯得懦弱的尷尬。這句話說完,空氣凝結了一瞬間。 然而,緊接著司機卻問道:“你讓我殺了這個人?” “不,我說著玩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尷尬又回到西裝男那利,但是空氣中彌漫的已經不是尷尬,而是緊張了。 這時,醫院的護士走了過來,對西裝男喊道:“奈加德先生?”原來西裝男姓奈加德,此刻輪到他就診了。 幾分鐘前還急著看病的西裝男這時已經沒心思看病了,因為他被司機的話給嚇到了。他對護士說:“啊,是我,稍等一下。”然後轉回頭對司機說道:“咱們倆人不就是吹吹牛,出出氣嘛,對不對?” 護士不耐煩了,大聲說道:“先生,我們很忙的!” “等一下!”西裝男有點慌了,他回頭過來看著司機,等著司機給他確認開玩笑的意思。 等來的卻是司機對人名的確認,“山姆——海斯!” 西裝男徹底慌了,搖著頭說道:“不,我可不是......” 護士再次喊到:“先生!” 西裝男處在慌張中,沒來得及回答護士,司機卻認真地看著西裝男,一字一頓地問道:“一句話,乾還是不乾?” 護士怒吼了起來:“先生,我給你安排好了!” 西裝男越來越慌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司機,便借機轉頭對護士說:“好,我來了,真要命!”他伸手拿起椅子上的棉襖,起身跟著護士向大廳後麵的走廊走去。他邊走邊回頭看著司機,卻不敢張口回答司機的問題,仿佛還沒反應過來,納悶著這個人怎麼突然就說要幫他殺人,更搞不清楚怎麼會碰到一個這麼奇怪的人,發生一場這麼詭異的對話。 而司機則緊緊地盯著西裝男,直到他消失在走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