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將魔令 關軍師 2697 字 2024-03-18

至晚間飯時,好容易幾個姐妹又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也吃也喝。那金鈴多把近日來,院子裡的新聞趣事笑話兒甚的,多說來與弦姬聽。引大夥兒笑個不停。桃青卻是個心細的人。因舊時,弦姬仍也在這院子裡,那時這些院裡的事情,大家說講取笑,那等歡快。此時弦姬卻已嫁為人婦,不論怎麼,算是半個局外之人了。聽她的笑聲裡,雖也開懷,卻怎難見那半點失落之情。故此隻把金鈴的話岔開,隻引去多講那舊事老話兒。讓弦姬也能講講談談,不落了單。   金鈴也是體己之意,隻把弦姬仍當一夥兒的姐妹,怎特意睬到這些。隻想著她不知道的事情,說與她知道了,大家笑一笑,豈不仍似從前,哪裡有別?故雖是青年姐妹歡聚暢飲,鬧至半場,倒不免有些尷尬氣氛。未曾盡興,已然將散了。   又因這一夜小聚,弦姬見了這般樣子,有在心裡。便想不如尋個由頭,也在院子裡待點日子,好與舊時密友,再一齊耍耍,豈不解了苦悶,去了哀愁。   於是就去尋了藥娥來,在那柳蔭月影底下,悄悄問道:“娥姐,我……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不知好不好?”   藥娥見弦姬竟有事相央,心喜笑道:“怎麼了?跟我還客氣起來?你才嫁了人幾年,就不把我當自己人了?有甚麼,隻管說便是了。”   弦姬低頭一笑,才道:“我想跟你學釀酒。”   藥娥道:“釀酒麼?這是好事呀。古人雲,酒以成禮,凡宴賓、會客、送別、團圓,無酒不成。更別提祭祀、年節、嫁娶這等大的了。縱然無事,自己黃昏月下小酌,亦別有情。這是極好的事情。也不必說甚麼央求的話,你隨我來。”說著牽起弦姬的手,一徑帶著,往後頭藥房裡去。   那藥房裡燈火仍明,裡頭幾個女人,勞碌一天,此時飯罷稍歇,已在收拾家夥,就要關門了。見了藥娥,帶了弦姬來,曉得她們有事。略說了幾句話,便告晚去了。藥娥與弦姬去那藥櫃旁邊,小書櫥上,搬開了竹梯。隔子裡翻出了一本,遞來與弦姬接了,一頭說:“這本你拿回去看看,各樣酒都有。古法造的也有,外頭有名的也有,我們自己的也有。先看幾天,想釀什麼酒,自己想想。有不明白的,隻管來問就是。”   弦姬接了書,先抱在懷裡,待聽藥娥說完了話,方把書捧起來看。隻見麵上四個字是“白氏酒經”。略翻兩頁,當真林林總總,數不勝數。即笑著謝過了藥娥,熄了燈,兩個一並出來,到前邊兒,方與大夥告辭家去了。   回得家來,諸事不管,隻去在張玦書房裡,點了燈便看。   這酒經裡各樣名酒,諸般名目,弦姬哪裡能一下看完。便隻挑那往常喝的,耳聞其名的,各樣大曲,“惠泉”、“屠蘇”,一樣樣看過去。心裡曉得夜已深了,雖知要去歇息,怎奈書上非止有那酒的製法、用途、色味等,還記了該酒的來歷,各樣典故傳奇,不由得越看越愛,越看越晚了。忽地又見了書上後頭,有院子裡舊時曾見過的酒,愈發起了興致。   那些“春夢酒”、“別離酒”等等,以前也曾喝過,此時方知如何造來。待看了半夜,已是月上中天,本已要睡了。誰知恰再翻一頁時,見了上頭有一種,名作“淚酒”的。便忍著困,挑明燈火,又再細細看下去。   如此熬夜,自然傷身。次日日中了,還沒起得來床。掙紮半天,終於起了時,也精神不好。卻也無事可做。便又去了書房,再把那酒經翻來續看。   看了兩天,方把書看完。也把精神養起來了些兒,才去院子裡,便尋藥娥。   藥娥雖不忙,也並不很閑。晚晝時分,方得空來陪弦姬。弦姬先問了別樣的酒,各種各類,挑著聊了半會兒,方問起那“淚酒”來。   那藥娥聽得弦姬問這個,抬眼直勾勾地看了弦姬半晌。直看得弦姬臉紅了,方笑道:“這個酒嘛,那書上並未寫全。其實我也不知,世上是否真有這麼一種酒。姐姐倒是說她以前,曾有緣喝過,也不曉得她。據姐姐說,此酒以人力是不能釀製的。那是一種天生成的極罕見的人,這種人,眼裡流出的淚,其味如酒。”   弦姬聽得如此,想不到造化之奇,竟至於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中贊嘆起來。   藥娥續道:“那酒之香醇濃厚,使飲者一嘗而失,如身登極樂世界,忘卻世間一切苦。再不能動心起念,想其餘一切事。但究竟如何,我也隻是聽姐姐說,我自己是並未嘗過,因此也無法細說予你聽。”   “那書上所記的,卻不是真正的淚酒的釀法。隻是姐姐回山之後,心慕那淚酒的奇妙,自行研製的。是以人的眼淚,製曲之時,加入了酒曲之中。釀出酒來,使飲者心嘗釀酒者淚中滋味……其實有無效用,我也不知。畢竟也無人使過,隻不過聊記書上,以為補全罷了。”   弦姬見是如此,默默地有在心裡。自此向藥娥學製曲釀酒,藥娥予了她些器具,悉心教導,不覺多時已過了。   夏至方去,今年的雨水勤,已下了多日,還未見停。   那小破廟裡,黃老漢竟與弦姬說,來了舊時山外的故人朋友。那老人們暮年重逢,多少事話,哪裡說得完。已囑咐了弦姬不必常來。這弦姬有時去了,見父親反而不喜,故雖心裡奇怪,也不好多去了的。   好在老漢目盲已慣,日常打火生息,已不須弦姬幫忙。弦姬方得多在家裡,看書彈琴,養花釀酒。但人間事,豈有長寧。左右鄰舍,前後隔壁家,每日裡多生事端,弦姬欲得清靜,也非易事。不是左邊家裡每日下廚油煙太盛,就是右邊家小兒夜哭半晚不歇,不是前門兩公婆家耗子亂闖,就是後頭小孩兒打架追逐鬧騰。弦姬一麵擔心油煙熏壞了花兒,一麵夜中翻來覆去睡得不穩。這些細碎瑣事,想來世人多有無可奈何的,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