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正放了學了。還有些兒學生未回家去的。張玦與那胖鍋兩個四處玩玩。因張玦過一會兒還得留下來,與先生學武,每天胖子都隻與張玦聊會兒天,才自己先回去。 此時兩個正走談呢,去那草堂後僻靜之處,樹木遮蔽陰森,墻角落人少的地方,卻見幾個人擠在那裡。當中圍住了一個學生。 那學生張玦卻認得,名字喚作梁生的。此時給堵住了,旁的一個推搡他幾下,說了幾句話。他便蹲下來,拿手去鞋掖子裡摸掏,取出了幾個錢來,半握不握的拿在手裡。先推他的那個,便伸手去掰他的手,把那錢都搶了過來。 這裡張玦兩個看見了。胖鍋拉了張玦一下,說道:“走吧,不乾咱們事。”張玦與他一道走開了去。那胖鍋邊走邊說:“咱們這裡這幾夥兒人,現在還敢搜人家身的,就隻有錢少爺這一幫子人了。”錢家少爺,便是方才搶梁生錢的那個。張玦聽見了,暗暗地有在心裡。 不一時胖鍋要回去了,兩個來到學堂裡,看見梁生也打前麵過,也要回家去。張玦見了他,轉頭與胖子道:“剛才他還在怕,現在已經生氣了。”胖鍋並不理會,自己收拾了回家去了。 那時天色尚早,山風吹得林子搖擺,山霧隱去了些。再半刻鐘,先生便來教張玦武藝了。張玦便趁此時,想了個借口,待先生來了,便道:“家裡師傅今兒要我回去早些,要燒紙錢呢。”先生聽說,隻得放了他假。 張玦得了假,將書都蓋在竹箱裡,空了兩手,便出去了。 那錢家的少爺,才子搶了錢,與眾取笑說講一回。那些幫閑的小孩兒,都散去了。錢少爺與他們分別了,自己要回家去。正走到一條巷子口,卻不想瞄見那巷子裡地上,人家掉了幾個錢在那裡。便奔過去要撿。得了這幾個錢時,左右去看,又見了那巷子拐進去三五步遠,又有一個荷包,精美別致地躺在那裡。便又跑了過去要撿。 誰知還沒拿到那個荷包呢。身後忽然冒出來一個人,抬手抓住了錢少爺右肩。正是張玦。 張玦一手摁在錢少爺肩上,一扳給他扳將轉來。錢少爺不知是誰,給扳轉了身子時,還沒看清楚人,一個拳頭已砸在臉上。這一拳好不狠重,打得那廝鼻血長流。 錢少爺吃了這一拳,腦子暈眩,正慌亂中。張玦掣回左手,再復一拳,還望他臉上去。那錢少又中一拳,打得嘴角開裂,喊了一聲,便縮了身子,舉手來要護住頭臉。 張玦哪裡饒他,便俯身下來,再三出拳,直擂去那廝肚子上。 那錢少吃了這拳,肚子裡好似穿筋透骨般疼,五臟都扭了起來,再撐不住,便兩手摁了肚子,彎下腰來,嘴裡吐血。 張玦見了他低下身子,露出背脊,便兩手合握緊了,高高舉起,咬牙狠命往下一砸。正砸在錢少脊梁頸椎之上,隻把他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巷子裡正是沒人行走,並無一個看見,隻有雜草枯樹,破屋爛墻。張玦將那錢少打倒在地,還不停手,轉過來,也下去拿手將他一提,翻過身子,舉拳還要再打。 錢少爺已被打得鼻青臉腫,正悠悠轉醒,見了張玦掄起拳頭來,忙喊道:“不要!別打了……我……我給你錢,你……你別打我。”說著袖子裡抖出錢來,要舉起拿去在張玦麵前。 張玦“哼”一聲,把手去撥開那錢,連那廝的手也打了一下。便將腳去踏著他手腕,左手下去抓了那錢少的頭發,把他的頭擺端正了,嘴裡道:“我要你的錢乾什麼?”就又一拳直照他眼角下去。 錢少當不得了,一麵掙紮,一麵就喊:“那你要什麼?” 張玦狠道:“我要你怕!” 這一頓打,隻打得那錢少滿臉血淚橫流,不成人形。張玦打過了錢少,也並不再說一句,站起身,便去尋那個荷包。方才兩個滿地扭打,這荷包在地上,已被踩臟了。張玦拾起來,見破了少許,線頭亂叉,再不理會,往懷裡一揣,轉身走了。 簪兒今天早起忙,放了學堂便見廚房裡缺人手,於是去幫忙。誰知有那愛簪兒琴的客人來,就回了土地婆兒上樓裡去。因那廚房裡是個油汙血腥的地方,簪兒每自那裡來,若要彈琴,還得洗臉凈手,品茶洗心,諸雜念去盡了,方可演奏。完了又記起人家托做的一個織絹抹胸沒做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又回房裡拿針線。 待得稍閑下來,去後邊兒園子裡歇一回時,竟見張玦來了。 那張玦頭臉上沾著血汙汗水,身上盡是泥塵。簪兒見了,先吃一驚,便問他道:“怎麼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張玦拿手抹了下額頭,笑道:“咱們先藏起來。” 原來,這張玦向先生告了假,雖然打了人來了,卻還未到時候回家去,又且身上臟了,回去恐怕道長責問,故此先來這裡。一則看看簪兒,二來要洗洗乾凈。 簪兒就領他去了先時那個空房子,讓張玦在裡頭呆著。自己掩了門,悄悄地去打了一盆水來,又尋了一塊乾凈麵巾,才回這裡開門進來了。 那時張玦便就洗抹起來。簪兒一邊服侍他篦頭,一邊再問說去乾嘛了。 張玦隻得捏個謊道:“在學堂裡,放了課先生還要教我習武呢。每日裡紮馬踢樁,若是做不對,或是不好,先生便打我。有時候打手,有時候打頭,拿個藤條打,可疼了。” 因簪兒在這裡,念書不好時,那女先生也曾打過。卻不曾打得疼人,隻不過竹板略碰一下,教記住了,便過去了。故此簪兒見張玦說先生嚴厲,很是奇怪,又心疼起來,便要拿手去摸張玦頭,一麵說道:“真的很疼麼?” 張玦因怕簪兒摸到其實沒事,稍稍躲開了點,自己拿手摁著頭道:“真的疼啊,打得我的頭都硬了。” 誰知這話一出來,簪兒卻不出聲了。張玦怕她追問,也不搭腔,正想尋話岔開去。哪知簪兒小聲地問道:“硬……硬得難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