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玦奇道:“當然難受啦。” 簪兒聲音更小下去了道:“那……那你……你不想女人麼?” 張玦更奇了道:“乾嘛要想女人啊?” 簪兒道:“我們這裡姐姐說……男人硬得難受了,就想女人了。” 其實,簪兒雖然年歲未大,卻也漸漸曉得事情。更且身處這等煙花之地,每日裡男男女女,來來去去,雖她自己未曾嘗得破身,但哪裡能不在心裡三天兩頭琢磨一回。故此雖是小女孩兒,已懂得了風月之事。她又念書識字,知禮善儀,隻是潔身自愛,因而並不急於求偶,也無心溺於尋歡。此時隻不過未曾將這些話兒說出口來,見張玦不懂,便紅著臉開口說了一回,已羞得低頭竊笑,心裡亂跳。 張玦正懵呢,不防伸手下去浸水時,給簪兒看見了他懷裡的荷包。這丫頭便“啊”一聲,急起來,拿手去掏了出來時,愁道:“這個不是我給你做的麼?” 張玦見簪兒發現了,免不得又要拿先生授藝遮瞞,又怕簪兒真氣了,便賠禮道歉,甜言蜜語地哄她。 天色漸晚了,鎮子上的鐘鼓樓上,響起了日落鼓聲。這院子裡的客人亦也多了起來。張玦早已回了家來,心裡還在想著簪兒。到家一看,誰知道長竟不在家,便自己開門打掃,刷灶洗鍋,準備晚飯。 不時道長回來了,張玦側立垂首來迎時,見道長神色不善,心裡一跳。想著道長往時並不如此,還不知是何故。 那凈虛道長回來,轉頭看了一眼張玦,道:“你過來。” 張玦便猜到事情敗露了,還不知道長曉得到哪裡,不知該如何回話,隻得上前去,憂心忡忡站著。 道長坐下在桌旁椅子上,沉吟一回,開口問張玦道:“你可知我門中,最忌諱者,是什麼嗎?” 張玦點點頭。 道長續道:“既然知道,你為什麼恃著自己有力量,強去為別人出頭?” 話已說到這般地步,道長自然已曉得了此事來龍去脈,再無法隱瞞什麼了。張玦見是如此,隻得尋思一個分辨處,說那廝倚勢欺人,強奪錢財,好不可惡。 道長聽了張玦的話,皺眉重語說道:“你父親,就是在這一件事上,因而喪命。你怎的還不悔悟麼?” 張玦氣道:“終不成看著惡人橫行,好人遭殃嗎?” 道長搖頭嘆息說:“此是取禍之道,你現下年紀還小,不懂得這些,待你長大了,慢慢地曉得了,再好好地想想罷。” 而後才吩咐張玦來做飯燒菜,再告訴他明日去學堂裡的事情。張玦才得知道長先時,是去了錢少府上,與他家長道歉了,又給錢少看了傷,各樣賠禮。 翌日張玦去了學堂,又給古先生喚去後頭,嚴懲他同學鬥毆,打傷同窗。張玦心裡不忿,隻想著,有甚麼大不了的,甚麼取禍之道,也不見禍在哪裡。昨日把那錢少打得滾在地上,討饒不已,眼見得把他都打怕了,心裡快意,他還敢怎麼的? 而那錢少因被打了,學裡便請了假去,別的學生也不知他為何請假,紛紛猜測。張玦回來,便仍與胖鍋一齊,又搭上了梁生的話,三個一並玩起來。 後二日,錢少來了,頭臉兀自青腫,見梁生與張玦在一起,看了幾眼,也並不說話。別的同學不知張玦打了錢少,還不怎麼。張玦自己心裡冷笑,隻顧摟著梁生來去,那三個,就成了學裡的鐵哥們兒了。 與那梁生並胖子都熟絡了,張玦才明白了他們這裡的事情。原來那青丘裡,也分著好幾幫小孩子,那些好勇鬥狠的,各按街頭巷尾聚攏成幾夥兒人,年半載裡三五個月間,大架也有那麼一兩場,小架更多。都推舉了塊頭大的,或是家裡有勢的,做一個老大。每次打架了,都先要把對方老大乾掉,倒有些要稱霸青丘的意思在裡麵。 那梁生與胖鍋,並不是這裡麵的人,往時說起這等事情,都有些悚懼,又有些興奮。這兩個未與張玦一起的時候,其實並不多好,得張玦將兩個都結交上了,倒親密起來,無話不說,卻似比跟張玦更好一般。 而這三個聊天,那倆說講的,多是青丘裡那些吃的話兒。行在路上,梁生便道:“那家老王糕點,自那年他家子承父業起,又討了媳婦兒,一日不如一日了,糕粉也糙了,糖也少了,買吃的也稀了。誒……這一家糕,眼看著日落西山,不知何日能重振雄風,再戰江湖。” 胖鍋便續道:“嗯……羅婆家的麵,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頭二年還好,去年添了孫子,味道卻淡了下來,湯汁不如先時濃了,這些老店,怎地能一齊衰了下來呢?” 這梁生續道:“三年之前的鄭伯蒸餃……”胖子未待說完,已“哦”一聲贊嘆起來,搶道:“不知巔峰鼎盛之時的鄭伯家蒸餃,能否與龍鳳樓一戰?” 梁生便細品兩家蒸餃之間,皮餡湯醬的不同妙處。張玦雖走在中間,隻能聽著他倆論戰,自己一愣一愣的,插不下嘴去。 過不多久,便是清明佳節了。學裡古先生亦要準備祭儀,因此放了一日假。早兒梁生並張玦,便約出來一齊去尋胖鍋,要找他出去玩。 這天一早,那兩個來了胖鍋家門首。梁生在門前喊那胖子,不見他應。便與張玦說:“一定還在睡呢。”於是抬頭高聲叫道:“你再不下來,我把你的麵吃掉了!”就跑進去,直奔入廚房裡,端了一碗麵出來,又站在門口往上笑著看那屋簷下窗子。 一時那窗子打開了,胖鍋探頭出來,竟見梁生還真的捧著他的麵,大吃一驚,轟隆隆地下樓來,出門奪了回去,嘴裡嘟囔著入家門裡,再尋桌椅放了吃麵。 原來,那青丘裡,自來沒甚盜賊,人家多有不鎖門的。胖子的爹是在龍鳳樓裡掌勺的大廚,現下還在樓裡炒菜呢。他娘是個愛串門的,整日不在家。 梁生來胖子家玩了幾回,曉得了他家的規矩,他娘早兒做了麵,放著桌子上,才出去。於是使了這個誘敵計,將胖子誘了下來。 待胖子吃了麵,才三個出門去,商量著是去河邊摸魚,還是上山打鳥兒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