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賊土匪中,領頭一個匪首,騎馬飛奔到麵前,將馬勒轉橫停。看了那些渾身鮮血,仍發狂發癲抓打小嘍囉的人,冷哼一聲。便就腰上解下一個葫蘆來,拔了塞子,灌了幾口毒酒在嘴裡,仰脖凝力,將那酒一噴,望天上噴了出去。 此毒酒毒得淩厲,那匪首邪術非凡,這一口酒,噴將上天,化作一陣毒雨,直望那人群中淋了過去。 這些被迷住了的左家下人,毒雨沾身,立馬將手臂腿腳、胸腹背脊,溶成一個個血窟窿。霎時遍地斷肢,四處嚎叫,惡臭盈鼻,膿血流成了一條小河。匪首見自己一招破敵,哈哈大笑。 那一邊官兵處,雖有好些不成器的敗類,卻亦多有好漢。聽得山賊來此借糧,便就望府裡打來。 正奔到庫房那邊,陡然間天上一陣腥氣,落將下來。那都頭心知有毒,忙將身後披風一扯,甩到麵前,單手提著轉起來作一個幕布乾坤,擋下了天上降下的毒雨。但身邊兄弟,多有中招了的,便嘶心裂肺地哭號滾在地上,看著己身消解溶化。 官家人見了,便俯身來扶救同僚。那一個都頭,擲下披風,大怒拔劍,又去腰裡一摸,拈出一張符來,腳下罡步踏動,口裡念咒,霎時那符火燃起,再喝一聲“疾”!將那符火望前方一打。這符火脫手飛出,便似流星趕月,風馳電掣一般,直奔這匪首。 匪首眼見了,大驚失色,忙再飲一口毒酒,將喉力凝成一線,把毒酒噴出去,作一道碧色毒箭,照直了符火射將去。 此一番正邪不容,水火無情。那符火與毒酒,在這庫房邊上,擊打在一起。便“轟隆”一聲天崩地裂也似,將方圓十餘丈地麵房屋,都震飛上天。 隻見那,蒜條金,馬蹄銀,千條萬錠撒漫天;琉璃盞,玉如意,潑富顯貴落滿地;紅瑪瑙,綠翡翠,八方翻滾去無處;夜明珠,紫珊瑚,粉碎斷折終無骨;無窮無盡貓兒眼,有心有淚歸塵土。 這一炸裂,將那滿庫珍寶,都震得飛上半空,又“叮呤當啷”落下地來。左伯首當其沖,亦被掀翻在地,生死未卜。 那邊廂妙爾正與殺生死鬥,聽得了此一聲炸,大驚去看。隻見了滿天飛金銀,陡然間想到左伯,隻怕他給炸死了,再無命讓己報仇,忙起身要過去。 行者哪裡容她走開,見了那妖精要逃,拔步來追。這行者身形高大,腳步寬闊,七八步趕到妙爾身後,大喝一聲,提手一刀。 這一刀,斜落下來,砍在那妖背上,自琵琶骨起,劃至腰間,深可見骨。登時血湧如潮,妖氣渙散。 妙爾被那行者砍翻在地,重傷在背,仍不顯身。蓋因仇深似海,恨比天高,一股死勁自心頭生起,又爬了起來,不顧傷重。咳血唇間,命息漸弱,卻還要上前,去那紅塵豪華深處,尋那不共戴天之仇。 殺生行者見了這妖精如此,也驚訝不已,亦還要再去,補下死手,滅了此妖。 誰知身後一個人,撲上來抓住了行者持刀手臂,吼道:“你乾什麼!”又轉頭喊那妖精“妙爾快走。”正是別卿。 行者“哏”一聲,單手將那左別卿一拿,提了起來,扔在一旁,便要去尋妙爾。那別卿狼狽摔倒,立馬翻身起來,又去抱住了行者狼腰。殺生大怒,便去拽別卿的手,厲聲道:“你乾什麼!” 別卿怒道:“你才是,你怎麼無故傷人?”行者道:“你還不知咧,那是一個妖魔!變化人形,來你家裡害人。你不見這一場浩劫?你家裡死這許多人,便是這邪魔的奸計了。” 別卿聽罷大驚,猶不能信,隻說行者血口噴人,逞惡行兇。殺生哪裡有空理會他,就再掰脫了別卿兩手,一路直望庫房那一邊去了。別卿呆在原地,細細思量起來。 這山賊土匪,先是被那一擊震懾,一個個撲倒在地。而後起身來,見了那遍地的錢財,明晃晃攝人心魄,哪裡還顧得上甚麼官兵,甚麼性命。便一窩蜂沖上前去,有的就趴下身子,翻滾在這無窮喜悅之中,有的已恨手少袋淺,裝拿不下這許多了。 匪首騎在馬上,還不去撿,隻看著另邊都頭,將葫蘆復塞上口,兩腿一夾,兜馬上來。 都頭提劍,帶領諸官家軍兵,亦要上來捉拿。 此時雙方勢成,隻待令下,便要廝殺。誰知一個小姑娘,從那墻下月洞裡,扶墻轉出來。半身淋漓血灑,一體嬌弱無力,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也不理會兩邊人馬劍拔弩張,竟奔來那廢墟邊上,尋著了左伯。 原來方才兩邊鬥法之時,左伯恰巧站在一根粗大柱子之後。那柱子厚實,替左伯一遮,沒吃到那兩個法術直擊之力。卻也傷重不治,也不知還剩幾口氣,隻是滿身塵土,倒在那裡。 跟手在那小姑娘之後,又是一條大漢,亦自月洞門內,轉出身來。 這裡兩邊人一看。都頭身邊小卒道:“這一個行者模樣的,正是通緝文書上的‘殺生’強徒。”都頭道:“原來左氏逆賊,與這許多惡人來往,包庇匿藏兇犯。” 匪首身邊小嘍囉亦道:“那一個戴箍掛珠的,正是害了二大王的性命,來此躲避的漢子。”匪首心裡思量,一則要搶奪錢財,二來要殺行者報仇,三者要避開官府回山,便冷笑道:“今夜血洗沉石,大夥兒痛殺一場!” 群匪轟然響應,那刀斧手一個個趕上來,兇神惡煞地準備廝殺。官兵這邊,倘若是對付左家這等平民,便能恃強欺弱,但真對上那些山裡的亡命徒,已怯了起來,何況寇眾我寡。隻有都頭身邊幾個得力人,摩拳擦掌地就要迎敵。 這一夜無月,天上隻有一尊妖仙,冷眼看著這些凡人。 行者正在這頭,眼看事情緊急了,雖知其實妙爾才是元兇,但縱滅除了它,也無益於平息此事。正不知如何是好,竟見匪首縱馬躍來,便要踏殺行者。 原來,那匪首三樁兒事,運錢敵官,皆非一時之功,而殺行者報仇,倒似最易辦到。故此令群匪上前,擋住官軍,自己要來,先除了行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