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頭看了，隻教繩起來，不要放，拿了回去歸案，審過方知端的。 　　那廂左叔又與客人們一夥，召集了三五十個家裡下人，老小妻兒等，便來馬廄放馬要走。誰知才把些鞍繩等物將出來時，那家仆等眾，竟發起狂來，猛撲上去，見人就撕咬扭打，一個個好似都著了魔了。 　　左叔吃了一驚，罵也不停，幾次要攀鞍上馬，都被拖下地來。那幾個客商等，亦被抓打，惱怒起來，便提刀要殺人。這幾個卻不似行者，不講甚麼有罪無罪，別個礙著他，便要打殺。 　　原來，左家多人早給妙爾施了妖法，迷住心神。一來若左氏人被別個要害他，便來保住他們，二則若是要走，亦要攔下不放。 　　那左府上下，遭遇了這等事，早就樹倒猢猻散，家下人亂跑亂撞的也有，趁亂偷摸的也有，爬狗洞翻墻走了的也有。 　　幸得內帷還未禍及，那左別卿夜中起了，房裡丫鬟早跑去大半，隻得自穿衣出門。逮人來問了情況時，還要聚集家人，抵敵匪寇，又要尋左伯，商議官府公事。但哪裡還有人睬他，各自顧命還不是手腳，更遑論聚眾保全了。 　　正慌亂處，一個小姑娘過來，拉住了別卿的手，一路拖著走，一麵道：“莫管別人了，自己性命要緊。此時官府也要拿你呢，你去那邊角門處，我想法子送你出去。快快，別誤了自己。”正是妙爾姑娘。 　　別卿急了，反拽住妙爾的手，拖著站住了氣道：“這裡就是我家！我還能走哪兒去？” 　　那妖精也怒起來，罵道：“你家？你家早成了賊窩了！你還念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再遲一刻，官兵強人齊來，我看你能如何。” 　　這別卿聞言，抬首望高處一看，那邊火光沖天，殺聲陣陣，不時還有家裡人顧命亂跑。滿眼紅墻綠瓦，一世平安富貴，霎時灰飛煙滅。他看了一回，眼裡噙淚，終於死心，低頭看著妙爾道：“那你呢？你跟我一起走麼？” 　　妙爾雖早料到有此一問，但當真對麵問來時，心中一緊，拿眼轉向別處道：“我不走。” 　　別卿更再問道：“為什麼？到現在你還不走？還有甚麼掛念？還有甚麼事，不讓你走的？” 　　正廳頂上，行者曉得了姐姐的來歷，開口問道：“然則彼時岔路口處，施妖術迷住灑家，使俺失道來此，便是你夢樓的詭計了？” 　　姐姐道：“我自在那山上行功，誰教你胡亂闖進來。壞了我修行，你背得起？” 　　行者踏著房頂瓦片，一步步走上屋脊來，一麵又道：“向聞青丘夢樓，法力高深。此間殺孽暴行，瑤君何不大展妙法，救此一方生靈。” 　　姐姐笑道：“我隻管妖精的事情，這裡是凡人自相殺戮，與我何乾？” 　　行者將戒刀一甩，拈在手裡，道：“這等說，該一個見死不救的罪了，灑家怎饒你！”說畢蹬步上前，斜斜一刀，劈向姐姐。 　　這狐貍精尾巴一顫，翻身望後一躍，橫躺在半空裡，嗬嗬笑著道：“你這個大和尚，顛三倒四的，自己尚且提刀殺人，倒要數落人家不救之罪。” 　　行者踏著鴟吻，再向著姐姐一躍，大喝一聲，一刀劈落下來。姐姐亦當不得那一柄戒刀，拖著一聲“喔”，又飄走了去。 　　那殺生翻身落下地來，抬頭不見了姐姐，隻聞得她的聲音道：“你這廝隻要尋人來砍，我找一個來讓你砍，好叫你消消氣兒。”這句說罷，一路笑，遠遠地引了開去。 　　行者聽著這個笑聲，怒火攻心，也一路跟，跟著尋過去了。 　　那邊廂別卿妙爾兩個，還不停下。這左顧隻拉著妖精的手，硬要一同逃命，這妖並不依從，還要回去。氣得別卿道：“你總是這樣子，隻是叫我聽你的吩咐，如何如何，卻不告訴我為什麼，你自己卻我行我素。都這麼火燒眉毛了，你還不走，我連家都不要了，隻要你跟我走，你還有甚麼放不下的？” 　　妙爾回道：“你曉得什麼，你懂得我什麼，你懂得你這個家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好心為你，教你自保命去，你卻還來歪派我不是。我為你為出了什麼，你怎麼就不醒悟！” 　　別卿道：“你要我醒悟？醒悟什麼？我不懂什麼了？就算我不曉得，你不告訴我……”此話還未說完，找書苑 wｗw.ｚhａoshuyuan.com 忽地一陣女子笑，陰寒徹骨，邪魅浪蕩地傳了過來。 　　這兩個聞聲一驚。那妖轉頭恨道：“這賤人！壞了我大事！” 　　左顧慌道：“那是什麼？”說著雙目失神，呆在那裡。妙爾急急抓起他手來，說道：“別聽！” 　　那笑才罷了，竟有一條漢子，從院墻邊上跳落下來。妙爾轉頭一眼，吃了一驚，幾乎失魂。隻見那漢，一頭散發，戒箍明亮，手中戒刀寒氣逼人，也正看著這一邊。站起來道：“終於給灑家找著了，你這妖孽，還想害誰！”說著一沖沖到麵前，挺刀直搠過來。 　　妙爾撒手一躲，躲在一邊。 　　這行者單手將別卿拽開，喝道：“閃開！”又是一刀，大弧圓月斬橫揮過去。 　　那妖精急俯身躲過了，心裡又驚又怒，將手一振，指尖長出指甲來。便眼冒冷光，低哼一聲，將手爪掏心一擊，直奔殺生心窩。 　　殺生並不理睬。那一爪抓在他胸膛正中，往左肩一劃，隻勾破了僧衣，仍是破不得他皮肉半分。 　　妙爾驚呼一聲，已見行者高舉戒刀，力劈華山照頭下來了。忙著地一滾，閃在一旁。 　　便在此時，突然間一聲天崩也似響亮，自那左府中間傳來。 　　這妖精心係仇人，轉頭去看，隻見漫天金光，大喊一聲“啊”！便要起身奔過去。 　　原來，這一邊，左府庫房處，妙爾迷住了的下人仆婦等，不懼砍殺，不畏刀槍，隻顧撕咬踢打那些來殺左伯的。左伯不曉得他們是受了迷惑，還道這些下人們忠心護主，敲著拐樂嗬嗬地大聲號令道：“打他！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