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離仙骨,折隕道身。 劇烈的割裂感橫亙無數紀元,削弱了無數次的靈體終於回到了這片星辰大海。 歸家之路,就在眼前。 這一次,一定要彌補所有缺憾。 痛,太痛了。 光怪陸離的夢境裡站著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他隻手撐起不斷墜落的天空,強烈的壓迫讓他踩碎大地,軀體漸散直至夢境完全撕裂。 視線迷糊間,少年隻覺身子難以驅動,像具死而未僵的屍體,想要起身,卻沒有一絲氣力。 呼,還是死了麼? 少年狠咬手臂,緋紅的牙印浮現其上,身子明明沒有動,可是為什麼,感覺好痛。 終於,唇乾舌燥的他意識逐漸清晰,吱呀的麻雀聲開始縈繞腦海,一縷霞光穿透繁茂的樹葉灑落在他乾枯的臉龐上,柔和的溫度使得肌膚微微振動幾下,他醒過來了。 “啊!你!你醒啦!?” 聲音竟如此甜美,是何人,少年蹙眉,強烈的刺痛感回蕩腦海,想要睜眼卻也無用。 “水。” 少年臉色暗沉,沒有一絲生氣,低語聲細若蚊蠅,沙啞幾近消亡,連咳嗽都沒法做到。 此刻的少年躺在山坡上一顆古銅色巨樹下,四周小樹零散,嫩草翠綠,隻見他垂著的眸子微微張開,氣息極其紊亂,卻沒法聽到心跳聲。 “咚,咚,咚。” 良久,水壺甘露喂入嘴中,少年心跳聲才齊聲響起。 “謝謝。”少年硬撐身體,神色悵然的目空一切。 不數輪回,才終於回到了這起源大陸,為何這一次,卻出現在古銅巨樹旁? “你傷得好重,我……我想幫你。” 說話的是一名看上去僅有十六七歲的女孩,她穿戴樸素簡單,土灰色調的破布衣縫縫補補,光聽語氣,就知道是一個溫潤如玉的柔美女子。 他,為什麼看起來,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好熟悉,好親切。明明,明明那麼陌生,他卻給我一股很強的安全感。 “你,還需要水嗎?”柔美女子見少年目色暗弱,始終沒有回話,很是擔心。 少年眉頭深鎖,一縷微光灌入太陽穴,隨後玄氣四溢,一朵散發奇香的花苞凝聚浮起,紅蕊點綴的花朵悄然盛放,緊接著一片白色花瓣遲緩飄落。 那是雲仙花,世間絕無之物,古典風雅從未記載,隻知曉其花瓣白皙細膩如肌膚凝脂,紅蕊似丹唇赤紅灼熱。 此花有千瓣,一瓣便可填海、遮天、攬星、淡明、破虛、摘無、滅神、凈妖、鎮魔。 花瓣擲地,並無任何反應,卻也引得柔美女子驚掉了下巴,甚至忘記了說話,眼睛更欲與嘴角爭比驚慌,目瞪口呆的凝視著血肉漸恢復生機的少年。 片刻後,玄氣消散,那瓣花瓣卻隻給少年帶去一縷精神氣,似乎,一切都要重頭再來。 少年丟棄失落神色,欣然坐起,緊接著拾起跌落在地的水壺,一把痛飲起來,滿滿一壺,滴水不剩。 “你是……仙人嗎?” 咕嚕嚕的暢飲聲使得柔美女子回神,輕撫臉龐不可置信。 “仙人可不會喝這麼清涼的山泉水。”少年舉起水壺,狠狠敲打壺身,生怕漏過一絲甘露。 “你輕點,那是我爺爺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很珍貴的。”柔美女子湊近身位,氣得跺腳,似乎很想要拿回水壺。 噗呲。 剛飲下的山泉水差點被少年噴湧而出,這壺身破爛泛著綠的水壺竟被她說成稀罕物。 “仙子,這破玩意能值幾個錢?”少年下意識的用兩種不同口吻言語,橫舉水壺。 柔美女子一把接過,沒好氣地跑開,靜儀的體態卻行走極快。 “早知道就把你丟在這綠野之中,讓你被野獸咬死。” 三兩步回頭,卻瞧見少年目色又變得暗弱,湊近時,能清晰聽到四肢百骸骨裂聲,發膚也愈發慘白,毫無生機。 剛剛難道隻是將死之人回光返照? 柔美女子木然,至少年再次恢復些許精神氣,轉而眸子深切,長舒一口氣。 “族長阿伯說,‘青紗帳起,行人斷魂’,把你留在這裡實在太過危險。” “要不,你還是跟我一塊先回村裡養傷,如何?” 少年再虛弱,也是一個男人,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的重量多少也不是一個柔弱女子能扛起的。 可少年錯了,在他點頭答應那一刻,再遠的距離、再沉的重物,哪怕是用爬,這個柔美女子也不會放棄。 香肩軟背上,少年整合這具軀體前塵記憶,剛剛突然黯然消沉,應該是靈魂不適。 這裡是起源大陸九大帝國之一的輝宋帝國,看山河地勢直道寬度,這裡應該是京師兩百裡之外的一處驛道。 他是輝宋王公之子,洛川。 十八歲,本應朝氣蓬勃,他這副軀體卻不思進取,整日隻知鬥蛐蛐、留戀勾欄聽曲卻仍是一具童子之身? 星宇大則趨零協調,剝離仙骨,折隕道身,在這裡卻也是被人抽離道骨,挑斷筋脈,廢除修為。 奇怪,剛剛明明已經調動生命宮殿裡的雲仙花出來,為什麼沒有一點作用,難道這裡天地太過脆弱,根本沒法承受這浩瀚的天地靈氣。 記憶好錯亂,最初,他明明是銀月帝國的太子顧言之,現在怎麼變成了輝宋王公棄子,洛川? “馬上到了,你再撐一會兒。”柔美女子氣息緊促,腳步漸緩,想要停歇。 洛川緊貼著溫熱的身子,昏沉忘語。 少女臉色微紅,又帶著擔憂,步伐不敢停歇,甚至加快了步子,哪怕是多邁出一毫,也可能是生死之間的距離。 出直道,歸鄉關。土路狹長,苞米齊高,四野無煙,寂寥幽靜。 一個十七八少女經常走在這樣的危險的路途,她不害怕麼? 越青紗,入桃源。落英繽紛,稻香四溢,蟬鳴桑林,蛙叫滿塘。 人間若有仙境,此境必在其中。 洛川良思許久,終是努了努嘴,艱難苦澀吐露出渾熱的氣息: “仙子,多謝相助。” 少女乏累,雙腳有些發軟,躬身之處仿若斷裂,話語卻仍帶著一股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仙人,沒關係的,村裡的李二伯曾在城裡當過道醫,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少女放下洛川,使他緊靠在大腿旁,擦著自己額角滲出的細汗,又不時觀察他的身體狀況。 話音才擲地,一名佝僂、身子有些矮小、麵色暗黃的老人背著一個溢滿的竹籃朝她倆走來。 “大伯,這是要上繳後年的稅糧嗎?”少女揮手,笑嘻嘻的看向老人。 “是啊,官家寅吃卯糧,現在除了咱們附近這幾個村子,都在鬧災荒呢。”老人抱怨,似乎沒有注意到奄奄一息的洛川。 “大伯,能不能幫幫我背他一起去找李二伯,我這個朋友他病了。”少女扶起洛川,言語懇切。 “這娃子生得俊秀,一看就是沒乾過苦活,說不一定是哪個村子裡被人趕出來的蛀蟲,不幫。”老人打量片刻,快速背起竹籃,快步跑開。 少女嘆氣,回望奄奄一息的洛川,痛定思痛再次背起他朝數百石臺階緩慢走去。 “過了前麵,門前種著銀杏就是我家。”少女閑語自勉,三兩步停歇又朝前緩步行走。 傍晚,洛川在一枚銀針刺激下驚醒,朦朧間,隻見一名麵色淡黃的中年男人給自己施針,微動的法術波紋環繞他全身。 “體虛脈弱,氣息紊亂,甚至還中毒,活不了幾天了。”中年男人拿起銀針放入燭火之中,旋即烏黑的煙氣升騰而起,彌漫整個舉目破敗的房間。 “小夥子,你終於醒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是很樂觀,此毒我在鹿鳴城待了二十三年也未曾見過,想必害你之人身份絕不簡單。” 看著苦弱的洛川清醒,中年男人身子微顫,言語十分無奈。 “二伯,有沒有別的辦法救救他?”一旁疲累的少女垂著眸子,言語懇切,緊緊抓住中年男人的手腕。 “丫頭兒,他是外人。”男人搖頭,擺開手便要離去。 “二伯,你是道醫,為什麼不救?”少女抓不住漸行漸遠的男人。 “多給他吃點好吃的,明天早上我再來,今天的藥用完了。”男人無奈,背身離去沒再回頭。 四周陰濕的房子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不是一人身體頹虛,另一人也絕不能毫無戒備的照顧左右。 “我去給你煮點菜羹,你先休息,待會喊你起來。”少女安撫洛川,轉身起火燒菜。 夜漸深,燭火淡弱不足以照明房間四周,窗外獸鳴不斷,涼風習習透過紙糊的窗戶不停肆略。 洛川喝上了難以下咽卻極其美味的菜羹,沒有肉,沒有油,就連鹽都沒放多少,想必過得十分清苦。 “這裡不比鹿鳴城,你……千萬別嫌棄哈。”女子麵色微赤,似有心事。 洛川欣然,吃了大半,也沒有任何掩藏,直言道:“仙人可不會像我一樣,吃得這麼開心。” 少女點頭,水窪窪的眸子在明燭撫照下不停閃爍、親和動人,四周極黑,隻有她的眼,是這般明亮。 眼看洛川吃的快要一點不剩,又有些失落,她好像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肚子不聽使喚的咕咕叫了起來。 咕咕嚕~ 又連響了好幾聲,少女麵色微赤變得有些害羞,準備好拒絕的模樣。 “我吃過了,你全吃了吧。” 洛川沒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裂了一角的碗放在床沿,內心不知怎麼就有一種酸楚,難以明說。 “吾名洛川,輝宋王室齊王之子,今日之恩,必以重答。” 洛川想要躬身拜謝,劇烈的骨裂聲嘎吱響,隻能硬撐著軀體對視上少女。 “公子不必行禮,我救你,並非有所求。” 少女誠摯,幾乎把她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此刻的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救治麵前這個虛弱的少年。 話語擲地許久,洛川根本沒聽到後麵的話語,緊合著眼,來到一處瑰麗絢爛的宮殿。 “這菜羹雖然簡單,但還能讓我恢復一絲修為,不過,我現在能調動出什麼呢?”洛川嘀咕,輕撫生命宮殿散發的華彩,每一處都蘊含極強的天地靈韻。 “綻靈。” 洛川高語,一瞬間空曠的地方全布滿了隱身起來的光怪陸離之物。 可是洛川不論使用多少的仙氣都無法調動它們,哪怕隻是最微末的一株雲草。 “估計這些東西在到達仙界之前都無法使用,那我在這個世界該如何生存?”洛川低語,十分無奈。 意念微動,洛川回歸舉目破敗的房間,隻見少女正拿著自己沒吃完的菜羹有滋有味的細嚼。 一片泛著淡香花瓣不覺間落在粗衣為枕的旁邊,並無任何反應,洛川察覺,忙的收起來。 看來,這片天地再怎麼微弱,隻要喚一次生命宮殿就會掉落一瓣花瓣,而且還毫無作用,連生命宮殿都無法使用的話,那接下來的一切就隻能靠自己了。
第1章 大幕拉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