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端江市醫院。 喬晉安轉入了普通病房,除了手腦如常,胸腹以下仍無知覺,他卻毫不在意,半躺在病床上與王建聊著公司的事務。 這時,沈茵抱著一束鮮花敲門進來病房,淚光閃爍的看著病床上的喬晉安。 王建過來接過花束,問:“姑娘,你是?” 沈茵走到床前,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條紅線玉扣拿在手裡,輕聲問: “喬師哥,你還認識它嗎?” 喬晉安看著玉扣,又看向沈茵,說:“認識!” 沈茵坐下,激動地說:“謝謝你這條玉扣,它真的保佑我找到了我爸爸!” “那就好!”喬晉安說。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找你,可是,當年我太小,沒有記住你的樣貌,去年美院校慶,你回母校捐款講話時我才認出你!”沈茵說。 王建恍然大悟:“我記起來了,你那時可犟了,問你什麼都不肯說話。” 沈茵笑道:“是啊,我那時被嚇傻了!” 她又將玉扣戴回到喬晉安的脖子上,說:“我現在把它還給你,讓它保佑你早些康復!” 喬晉安盯著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茵!” “沈茵,你那時整隻胳膊裹著紗布,我還泡了方便麵喂你,現在,你的手沒有影響吧?”喬晉安說。 “沒事了,否則,我怎麼能考上美院畫畫呢!”沈茵看著自己的手說。 喬晉安便不再言語。 王建說:“沈茵,謝謝你來探望!你先回去吧,好好上學!” 沈茵起身告辭:“喬師哥,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隨後便走出病房。 王建看著桌上的花束:“那個女孩明明傷的是頭部!” “我也沒有給她泡麵!”喬晉安說。 “那我去查一下!” “不用,我已猜到那個女孩是誰!”喬晉安握著胸前的玉扣說。 …… 端午節這天艷陽高照,江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江麵五彩斑斕的群龍鑼鼓喧天爭上遊,兩岸發出激烈的呼喝聲,震天動地,好不熱鬧! 沙默德和唐映也陪著女兒沙盛未擠在江岸觀龍舟競渡。 “阿爸,他們龍舟賽贏了會有什麼獎勵呢?”沙盛未問。 “沒有獎勵!”沙默德說。 “那他們為什麼那麼拚命?” “我們學習也沒有獎勵,但是為什麼還要努力比別的同學考的好咧?” “唉!”沙盛未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是沒有辦法啊,大家同坐在一間教室總不能不學吧!” 沙默德笑起來:“他們也同舟一濟共命運,即便無為也會被同伴帶著走,還不如一同向前,跛鱉千裡,無論成敗!” 唐映被太陽嗮的頭暈,有些憋悶,便退出人群,走到不遠處冷飲店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來,取下太陽帽搧著風。 這時,一個民工模樣的男人帶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過來買冷飲,看見滿頭白發的唐映,躊躇片刻,喊道: “姐,你,還認識我嗎?” 唐映看著民工回憶著,卻沒什麼印象。 “那年我在醫院傷人,是你勸說我放下了刀,我後來入獄三年。” “小範——”唐映想起此事,看著他身邊畏怯的小女孩,說:“這就是你的女兒!那時我還抱過她。” “是,你救了我們父女,我就記得你的滿頭白發,所以我給她取名雪迎!” 小範給雪迎買了一支冰激淩吃著,他也坐在店前的太陽傘下的椅子上,從腰間取下一個藍色的塑膠水壺咕嚕咕嚕地喝起來。 “我一直在想你這麼年輕,為什麼就白了頭發?”小範問。 “因為,我們旁觀他人清明,卻自己愁緒難解!白了煩惱絲。” “你找到你的孩子了嗎?” “找到了,不過,她恨我!” “姐,你是個好人,老天會照應你的,我們也有緣,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可以啊!” 唐映拿出手機互加了微信。 “雪迎沒有媽媽,我……我工地工作太危險,姐,如果,將來我有不測,你能幫忙關照這個孩子嗎?”小範幫女兒擦著額頭的汗漬。 “小範,你這是什麼話,怎麼還像幾年前在醫院一樣。”唐映說。 小範尷尬的笑笑。 這時,沙盛未拉著曹曉棠過來央求阿媽買冰激淩吃。 小範接了一個電話,便起身牽著女兒的手準備離開:“姐,我今天還有事,就先走了!” 雪迎也乖巧的跟他們揮手再見。 曹曉棠看著他們父女離去的背影,小範腰間掛著的藍色塑膠大水壺那麼熟悉…… 唐映過來遞給曹曉棠一支冰激淩,說:“曉棠,解解熱氣!” 曹曉棠回過神來,接過手裡,客氣的道謝。 …… 下午,沙默德一家與譚眉走進江岸邊的一家茶樓喝下午茶。 突然,聽見外麵馬路傳來一聲巨響和急切的剎車聲,然後就是人群的驚呼。 唐映正坐在窗邊望出去,隻見人群散開,一個男人被車撞飛又摔落在茶樓外不遠處,雪迎跑到他身邊哭喊著,是小範! 唐映立即站起來疾步下樓,跑過去將驚慌失措的雪迎抱在懷裡安撫。 小範卻掙紮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從上衣口袋掏出身上唯一值錢的黑殼手機撥弄幾下,遞給唐映說:“我手機怎麼開不了了?是不是摔壞了?姐,你幫我看看!” 唐映接過他的手機,目瞪口呆的看著小範,他被撞飛十幾米遠,竟然毫發無傷!周圍又聚攏過來的人群也是驚魂未定的議論著。 小範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口,抬頭望著天空說:“這鬼日的太陽,都快落山了還這麼烘熱!” 口乾舌燥的小範說著又取下腰間的藍色大水壺,仰起頭咕嚕咕嚕的喝起來,然後又擰好蓋熟練的掛在腰間的皮帶上。 唐映將雪迎抱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安慰道:“雪迎,不要哭,你爸爸沒事……” 唐映的話還未落音,隻見小範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數米遠,圍觀的人群驚恐的往後散去,小範擦了擦嘴上的血跡,卻怎麼也擦不盡,出血越來越多……他扭頭看著抱著雪迎的唐映,唐映立即捂住雪迎的眼睛,小範裂開嘴,露出浸滿血漬的牙齒笑著,然後就僵硬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很快,救護車呼嘯而來,下來幾名醫生現場急救,但已回天乏力! 曹曉棠在茶樓玻璃窗前看見蓋上白布的小範被抬上車,腰間掛的那個沾著血跡的藍色塑膠大水壺還在慌亂地擺動著…… 曹曉棠驚慌的退回到桌前坐下來,譚眉趕緊過來摟著她的肩膀撫慰。 那個沾著血跡的藍色水壺一直在曹曉棠的大腦裡搖晃不停。她費勁心思的拯救他們,仍是改變不了結局…… 那麼,命運既然強求不來,也躲避不掉,奮鬥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曹曉棠喃喃道:“譚阿姨,如果人的命運注定一生磨難,何苦還要風裡雨裡走這一遭了?” 譚眉說:“人不隻是為自己活著!當年你爸,就是沙老師,他為救我得罪小人惹來無端橫禍,你媽又因此遭受無妄之災,而我卻受天意安排照顧你這些年!曉棠,苦難雖不值得歌頌,但希望卻生長在磨礪隙縫!” 沙默德抱著受驚嚇的沙盛未,又看著茫然的曹曉棠,她似乎對人世間產生了質疑,便勸慰女兒說: “曉棠,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暉!人生有限,更應惜取,何苦對斜陽而怨遲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