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村口,村子位於山腳下,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白燈籠,空氣中一片死寂,就連季荷這雙耳朵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不對呀,怎麼會這麼安靜呢,大家四處去敲敲門看看,找找村民來問問。” “大晚上的沒有光亮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中年女人不以為然,豐腴的身材擠在一身價值不菲的職業西裝下,一看平時就是使喚人的主。 “蠢貨,家家戶戶都掛著白燈籠卻沒有一戶亮著燈,那麼靈堂在哪?” 按照正常邏輯,掛白燈籠代表村裡有人去世,家家戶戶都掛則代表去世的人在村裡地位很高,如此地位高的人卻不設靈堂,的確是詭異。 眾人麵麵相覷,不敢細想,結伴去村裡挨家挨戶敲起了門。 季荷跟著皮衣小個子男推開了一戶看上去比較破舊的房屋,手裡拿著皮衣組分發的手電筒,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餐桌前坐著三個人,像是在吃飯。 可是這麼黑怎麼吃飯?季荷心裡咯噔了一下,手電筒朝著餐桌方向晃了一下,這一晃差點沒給自己送走,好家夥,三個人脖子以上的物件全沒了。 尖叫聲此起彼伏,看來情況都差不多,更詭異的是,案發現場一滴血漬都沒有。 原來並不是無人點燈,而是這個村子根本就沒有活人,可那些白燈籠又是誰點的? 這一戶有一家四口,整整齊齊的,像是在吃飯時被什麼東西突然拿走了頭顱一般,父母和年紀較大的姐姐圍坐在飯桌旁,盤子裡的食物聚滿了黑色的黴斑,臭氣熏天,年幼的弟弟在床上睡覺,姿勢很自然,渾身上下沒有掙紮的傷口。 這架勢連皮衣組的小個子男都慌了,趕忙去喊領袖老大。 噩耗接踵而至,女人閉著眼,臉上看不出絲毫波動,過了一會幽幽開口道,“將所有屍體都搬到村長家門口,今晚自行找地方躲起來,晚上可能不太平,切勿出門四處走動。” 共11戶,整整27具無頭屍。 “這麼多死人啊,太不吉利了,老太太我最怕這些不乾不凈的東西了,小姑娘你怕不怕。”珍書奶奶害怕地躲在季荷身後,瑟瑟發抖。 “怕,”違心地開口附和,其他人似乎還沒發覺這裡早就不是活著的世界了,難道他們沒有去過許願?“不過轉念一想,都是心理作用罷了,恐懼如同野獸,你強一分它便弱一分,還是不要多想才是。”話雖如此,季荷並沒有打算告訴珍書奶奶實情,畢竟那是她的底牌。 皮衣五人組占據了村長家,那是全村最氣派的房子,其他人心照不宣地選擇了他們的隔壁。 中年男女與年輕情侶一組,兩男一女三個大學生一組,加上季荷他們三兒,剛好分成三間房。 季荷像袋鼠媽媽一樣,將瑟瑟發抖的米貴兒和珍書緊緊抱在懷裡,目的地是村長家右邊的一個茅草屋。 屋內空間很小,進門便是堂屋,墻上掛滿了各種很常見卻又說不出名字的祭祀道具,居中放著一尊無頭神像,早已斷了香火。堂屋旁是起居室,僅一簾之隔,之前床上躺著一具老太太的無頭屍體,季荷記憶猶新,老太太的服飾明顯和其他人不一樣。 折騰完已過半宿,季荷困頓不堪,疲軟地倒在重新鋪好的床塌上。 珍書:“小姑娘,你咋來到的這裡?” 季荷:“我被搶劫了,坐上了一輛巴士,醒來就到這了,奶奶你呢?” 珍書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摔了一跤就來了。” 那個叫回音的女人的話,突然在季荷腦海裡閃過,令人很是費解,她幾乎明牌提示了這裡有鬼,可大家本來就都已經死了,以她的閱歷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那為何還會表現出如此懼怕的神色,難道這裡有比鬼更可怕的東西? 在珍書奶奶的強烈要求下,季荷左手抱著米貴兒,右手擁著奶奶,躺在了床塌的正中間,誰讓她是三人中她最有安全感了。 奶奶窩在季荷懷裡嘿嘿笑著,“你這女娃娃看著瘦,沒想到身上肉還挺多的。” 季荷苦笑,“您看著年紀不小,沒想到力氣那麼大,我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啊。” 米貴兒背著身將頭蜷在腿裡,很快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皎潔的月光將窗戶的輪廓剪影落在季荷的臉上,一半黑一半白,仿佛為她帶了半張臉的麵具。 抬眼望向屋外的夜空,滿月灑清暉,像極了記憶中小時候的模樣。 閉上眼,走馬觀花般的前世如倒帶般席卷而來。 意識朦朧間,一陣孩童的啼哭聲自遠處飄來。 像是被奪走了最珍愛之物,夾雜著十分狠戾的尾音,又仿佛被餓了很久很久,中音悠遠而綿長,粘連在耳旁,不由地讓人生寒。 此時絕佳的聽力成為了季荷的噩夢,她可以十分清晰地聽到在哭聲之下,它的發出體在用一種很尖銳的東西摩擦著隔壁那一戶的木門閂,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持有者的臂跨非常小,摩擦的雜音頻率非常高,那聲音仿佛咒語一般,惹得人腦袋發脹。 啼哭聲更甚了,接近於聲嘶力竭,完全蓋住了屋裡此起彼伏的低泣聲。 季荷想去一探究竟,卻發現整個身子不知怎的似被堅韌的細絲捆住,絲毫動彈不得。 記得隊伍中那三個大學生就躲在那間屋子裡,裡麵曾抬出個小女孩的屍體,如今莫不是屍體的主人找回來了?如若這裡人真是死後的世界,為什麼還會有鬼呢? 伴隨著門閂應聲落地的悶咚聲,孩童的哭聲停止了。 混亂的打鬥聲傳來,“救命呀,救命”,年輕的女子似乎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脖子,聲嘶力竭向同伴呼救,“救救我,救救我”,聲音極盡哀求乞憐,卻仍然改變不了氣息漸漸微弱的命運,季荷努力掙紮著想前去搭救,卻如何也掙脫不了。 沒一會兒呼救聲停止了,伴隨著重物滾落的聲音和男人的尖叫聲。 接著又是混亂地打鬥,呼救,重物墜落,一切重演又重演,那匕首刺入骨肉的切割聲在季荷的耳邊來回摩擦,尖銳刺耳至極,仿佛一刀一刀刺在她身上,感同身受。 完全是單方麵碾壓,隨著最後的一聲悶響,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即使是再沒有想象力,季荷也知道此刻那個房間發生了什麼。 做完這一切,孩童的哭聲忽地變成了笑聲,似奪回了最珍貴之物,更似吃飽了般,饜足離去。 季荷用力將皺著的眉頭平復,這是她全身唯一能控製的肌肉了。 突然那笑聲由遠及近,僅剩一墻之隔,戛然而止。 影影綽綽之間,一雙猩紅的眼從窗戶縫透了進來。 “又找到了,嘿嘿。”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再次響起。 季荷不敢細想,她不願意將頭頂上的陣陣陰風與那詭異之物聯係在一起,緊閉雙眼催眠自己入睡,可恐懼使她四肢僵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動也不能動,似是太緊張了,眼睛也不聽使喚了,怎麼也閉不上,眼睜睜看著一團白色物體從破舊的門框縫隙擠了進來,漂浮著肆意靠近。 白身黑發紅眼睛,還有那詭異的笑聲...... 恐懼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東西戲謔般繞著季荷一圈圈打著轉,在思考著從哪裡下口。 於季荷,它的每一次移動都牽動著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忽閃忽現忽停忽止,直至最後定格在鼻息之前。 那是一個眼睛滲著血的破布娃娃,‘咯咯’的笑聲由骨傳導滲入季荷那幾乎死機的大腦,骨傳導的媒介正是那把帶血的匕首,刀上的血液順著季荷的額頭流入瞪大的眼睛中,對方稍加用力,匕首便會刺入額骨...... 許願,我不是還有一次許願的機會嗎?讓它消失,從我眼前消失。 每次進屋您都有一次許願的機會,權力內容無上限。 為什麼不早說? 我們沒有義務主動告知。 ...... 下一秒,世界一片漆黑。 “乾啥呢大半夜的,這倆大眼珠子瞪的嚇人,快閉上吧。” 是珍書奶奶,她用手捂住了季荷的眼睛,原本忌諱的話語在此刻卻無比治愈,奶奶的手很寬厚很舒服,周遭所有聲音都在一瞬間消失,仿佛提醒著季荷一切都是虛幻,捆綁季荷的束縛也消失了,困意襲來,季荷癱在奶奶的懷裡漸漸睡去。 此時的珍書左手摟著懷中的女孩,右手指甲裡長出絲絲細線,硬若磐石,將那邪祟之物包裹如蟬蛹般丟出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