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思看著紮紮和他身後窮兇極惡的吐蕃士兵們,身體不由地哆嗦了起來。 “我,我真不知道,我也,也是聽他們說的。” “哦,聽他們說的?” 紮紮猛地抽出刀提在手裡,一腳踏在了祁思旁邊的凳子上。 刀架上景教僧人的脖子。 “說!‘他們’是誰?” 此時的僧人是半句話都說不出,嘴唇煞白,渾身跟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不說?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啊。” 紮紮一手揪住了祁思的頭發,舉刀的手高高揚起,對著僧人的脖子就要劈下去。 然而,大堂中突然響起的一聲斷喝,打斷了紮紮的動作。 “郭定邊在此!勿要亂殺無辜!” 闖進屋子的那些吐蕃士兵,瞬間如臨大敵,握緊了手中的長矛。 他們都在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聲音是從角落裡傳來的。 一個年輕人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了燈光之下。 他頭上圍著一個皂色頭巾,身著交領右衽袍服,儼然一副漢人公子打扮。 紮紮放開了那個快要尿褲子的倒黴蛋,將刀扛在了肩上,開始饒有興趣地打量起這個年輕人來。 這年頭,就算是沙州的幾大豪族,也隻敢在正月祭祖的時候,悄悄換上漢服。 眼前這個人,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逆賊。 紮紮的嘴角翹了起來。 那眼前這個人多半就是郭定邊了。 然而這大堂裡的其他人並不這麼認為。 因為他們都認識郭定邊。 李道玄更是一臉匪夷所思。 因為郭定邊就站在他身邊,摸著自己的大胡子,表情難以捉摸。 情況發生的比較突然,他也搞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想做什麼? 這時候冒充自己,似乎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你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紮紮扛著刀,慢慢向著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輕人走了過去。 如果按照平時,手下應該紛紛喝彩,奈何眼前的,是傳說中擅使飛劍的郭定邊,眾人都很緊張,忘了拍領導的馬屁。 紮紮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喝彩聲,有些不太適應,也不太滿意。 他扭過頭,瞪了身後的士兵一眼。 然而,就在此時,那個年輕人突然動了。 隻見他三步並做兩步,轉眼之間便跨到了紮紮跟前,照著紮紮露出來的脖子,抽刀便砍。 紮紮砍人經驗豐富,被砍也不遑多讓,聽得腦後有風聲,下意識地連退幾步,慌忙抽刀抵擋。 隻聽得“當”的一聲。 兩刀相撞,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紮紮力怯,又是倒退兩步,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年輕人見一擊不成,還欲提刀再砍。 卻已經被一根長矛刺進了大腿。 他頹然半跪在了地上。 年輕人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被吐蕃士兵用兩根長矛交叉在脖子上,硬生生壓到了地上。 “他媽的!誰給他的勇氣?他不知道我是誰嗎?他不知道我們人多嗎?他媽的!” 紮紮被左右扶了起來,樣子有些狼狽。 他沖到年輕人麵前,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腳。 “你能殺得了節兒,卻殺不了我!” 血,從年輕人的臉上流了下來,滴在地上。 紮紮一把扯開他頭上皂色頭巾,揪住頭發,將年輕人的頭撅了過來。 “還有兩個人在哪?啊?”紮紮咆哮著。 “賊子!隻恨我學藝不精,沒能斬殺你!不過今天我殺不了你,明日還會有人殺你!明日殺不了你,後日仍有人會殺你!” “你和你的狗主子就老老實實窩在沙州城裡吧,哈哈哈哈,呸!” 一口血沫啐了紮紮一臉。 紮紮暴跳如雷,對著年輕人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年輕人很快便沒了聲響,大概率是暈了過去。 紮紮站起了身,踢了一腳年輕人落在地上的刀。 “哼,唐刀。”將頭不屑一顧,“連長安都沒去過,還他媽的惦記你們那狗屁大唐。” 他抬起頭,瞥了一眼大堂裡麵的其他人。 “你們這幫狗東西大晚上聚在這裡做什麼?”紮紮哼了一聲。 “啟稟大人,這些人都是沙州附近的江湖人士,方才我們在的時候,發現他們很多人在看熱鬧。” 一個身著便衣的士兵從紮紮身後走了出來。 郭定邊認出,此人就是剛才消失的兩人之一。 “江湖人士?那就是無業遊民!”紮紮環視了下眾人,一臉輕蔑,“我吐蕃鐵騎所到之處,便沒有什麼江湖!” “一幫烏合之眾。” 吐穀渾漢子達昂麵色陰沉,手悄悄向桌麵雙刀的方向移去;那個臉色蠟黃的中年漢子,則瞥了一眼自己放在凳子上的斧子; 客棧裡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所準備。 可他們誰也沒有先出手。 因為他們誰也吃不準,到底會有幾個人真正站出來。 這些吐蕃士兵看上去數量不算多,可都身負重甲,有訓練有配合。 若是自己這邊最後真的就兩三個人鋤頭,那肯定還是要和剛才那位年輕人一樣被摁在地上摩擦。 “快點,搞兩桶冷水,把他澆醒了繼續揍,一定要問出聲息兩個人的情況。” 紮紮不再搭理大堂裡的那些其他人,一屁股坐在了年輕人麵前的凳子上,對屬下命令道。 “那什麼,,長官,觀察使大人不是說不讓我們和刺客說話的嗎?”方才那個便衣小聲嘀咕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閉上你的臭嘴,現在我說了算。”紮紮抬起手就要給那個便衣一巴掌。 “將頭要打你便打。”便衣自覺地將臉湊了上去,“可我們找不到水。” “不會自己去找嗎?” “我們之前在這裡監視的時候偷偷找過了,都沒找到。” “胡說八道,沒有水怎麼開客棧?” “紮紮大人說得不錯,沒有水是開不了客棧的,隻是這水金貴,所以客人可能找不到。” 一個要死不死的聲音傳了過來。 客棧老板葛老瞎勾著背提著燈從後麵走了出來。 郭定邊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和他交匯了下,發現他好像也在看著自己。 “快去打水!”紮紮等得有些不耐煩。 “老朽年紀大了,這客棧也沒有夥計,這裡的習慣是自己來,要不大人你還是自己去吧。” “不行,你去!” 葛老瞎似是麵露難色,可看著紮紮手裡明晃晃的刀,嘆了口氣: “大人,我去便是,不過,那桶我一個人提不起來,可否讓一個人和我一起去?” 紮紮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停在了郭定邊的身上。 這個人看起來最不像那些所謂的江湖人士。 “你去幫他!”紮紮指了下郭定邊。 郭定邊連連點頭,哈著腰跟在葛老瞎後麵。 兩個人正準備離開。 “慢著!” 紮紮叫住了他們。 他指了下身邊的一個士兵: “你,跟著他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