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善於偽裝一十(1 / 1)

黑色的邁巴赫在車流中暢通無阻。   車裡寂靜無聲,黃昏之時的火燒雲平鋪在天幕上,落日餘暉照拂在車裡疏離冷漠的臉上。她一如往日沉默,一言不發地盯著窗外的光景。   落日消失在高架橋的盡頭,帶著所有初春的溫熱離開了。   天色昏沉時,車駛進了公館。   站在臺階上的晨雨曦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   “回去休息。明天我七點出門。”   便關門進屋了。   齊淩愣了兩秒,呆呆地盯著那個剛剛關上的門。   陳叔從車窗探出頭,“大小姐說話一向簡潔,習慣就行。聽起來冷冰冰,但人還是很好的。”   齊淩點點頭,輕輕笑了,就離開公館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晨雨曦在玄關換鞋,撞上了準備離開的兩個神色倦怠的陌生人。晨雨曦愣了兩秒,暗自懷疑是不是家裡新來的傭工。   互不相識的三人神色尷尬,   “您是?”其中一人試探性開口。   還沒等晨雨曦開口,另一個人仿佛打量出了她,開口詢問:“晨董的女兒,晨小姐?”   晨雨曦雖然不喜歡這個前綴,但還是禮貌回應。   “嗯。”   “哦哦哦,打擾您了,我們是公司派來的聲樂老師和曲譜老師,教導幾個練習生。以後可能會經常見。”年輕的男人笑得諂媚。   晨雨曦抱著脫下的羽絨服神色平淡掃視過兩人,吐出一句“嗯”,就徑直穿過上樓了。   被冷漠對待的兩人對視後沉默了片刻。但聞名已久的神秘大小姐,如此的不近人情也在外人的意料之中。   在樓梯轉角又遇見了從三樓下來的鬱閑烯。   “回來了?”   “嗯。”晨雨曦悄悄白他一眼,她不知道這人為什麼總是喜歡明知故問。   “練了一天嗎?累不累?”鬱閑烯看她身上還穿著跆拳道服,又一天沒回來,於是關切地問。   這不廢話嗎?   晨雨曦剛想借口離開,聽到後又覺得想笑。   但又覺得不熟,就難得沒開口諷刺為難他,隻是順著他的臺階下。   “嗯,我去洗個澡,休息一會。”   “好,等吃飯了我叫你。”   晨雨曦點點頭,轉身離開。   剛打開門,就聽到了房間充斥著動畫片的聲音。   “小主人,歡迎回來。”   聽到開門聲的小機器關了電視,熱情地跑來迎接。   “嗯。”晨雨曦情緒不高,低聲應答。   “熱水已經放好了,香薰也點上了,換洗的睡衣已經放在浴室裡了。有事你再叫我。”   晨雨曦點點頭,麵無表情的走進浴室。   而木瓜又呼哧呼哧跑回去繼續看貓和老鼠了。   晨雨曦看著鏡子中的人,沒有血色的臉,厭倦的神情,被風淩亂的發絲。往往麵色最寧靜時,內心卻擠滿了不屬於自己的喧囂。   她伸出右手,跆拳道服的袖子下露出了一截光潔白凈的手腕,潔白上藏著幾塊格鬥時留下的淤青。她抬手摁了一泵卸妝油,糊在手腕處,打開水搓了搓。被乳化的粉底變成乳白色的濁水匆匆流下,露出了原本蜿蜒恐怖的傷疤。她一直靠偽裝活著,像一個需要靠“畫皮”才能混跡人間的妖怪。   似乎許久沒這麼累過了,這種奇妙的體驗讓她覺得恍若隔世。她在充滿溫暖氣體的浴室裡脫下了身上的跆拳道服,身上隻穿著背心和短褲,身體纖瘦的不像一個正常的運動員,她摘掉發圈,烏黑的長發散落在她纖細的脖頸,白皙的肩膀,凹陷的蝴蝶骨上。容顏靜好,乾凈的眉眼,卻又蒼白病弱,她靜靜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目光冰冷,像是個審判者,旁觀者。她突然對鏡子裡的人生出同情,憐憫來。   她對自己生不出什麼善意。   她突然冷眼嗤笑,鏡子裡的人也冷眼嗤笑,惡狠狠的眼神藏著戾氣。   “你早就該死了……”一道突兀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晨雨曦輕輕顫抖,瞳孔因震驚而放大,她沒有張口說話。鏡子裡的人也沒有……   一瞬間,不同的聲音接踵而至。   “我說了她早該放棄!”   “沒用,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快逃,快逃!”   “回去找我,回去找我啊……”   “別長大,別長大。”   “別被他們發現,他們會逃走的。”   “沒有人知道真相,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   “晨雨曦,你的偽裝都是徒勞的。”   “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膽小鬼,他們會抓住膽小鬼,他們把膽小鬼丟棄在閣樓。”   “逃不掉,逃不掉……”   “放我出去。”   ……   一切不和諧在此交匯,所有聲音都在說話,卻不相重,所有想法都在交織,卻不相融。獨立又堅定,像一章雜亂的奏鳴曲。   聽不清,一句也不清,一句也聽不真切……   她驚聲尖叫,尖利的聲音妄圖壓製住她的恐懼。   眼前的事物不斷變化,鏡子裡的人臉重重疊疊,黑色的光影交錯不止,鏡子碎了又好了,又碎了,又好了……鏡子裡的人,一會黢黑,一會又慘白。   天旋地轉,目不暇接。   晨雨曦控製不住地發抖,她死死抓住冰冷的洗漱臺。滾燙的熱淚汩汩流下,打濕了她的眼眶,不斷滑落,輕輕擦過她蒼白的臉頰,滴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她抓住最後一絲理智,顫抖著揮舞著手臂,四處摸索。細長白皙的手四處碰壁,撞在鏡麵上,水龍頭上,櫃角上……水被意外打開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交錯在雜音之中。   她伸手攀附在櫃門上,艱難地打開,抬手摸索,找到藥盒。   找到了她的救星。   她倒出幾顆藥,迅速塞到嘴裡,猛地仰頭,張口吞咽。那幾顆藥生硬地卡在她的喉嚨,不上不下,不適的異物感讓她想要嘔吐,她顫抖地張嘴前傾。不甘心的猛然堵住嘴,不讓最後的希望離開,她伸手捧住流動的水流,倒進嘴裡,就著將藥片吞咽下。   控製不住地流淚,莫大的悲傷像屠夫的影子照在她身上,磨刀霍霍。   她掩麵痛哭,不斷顫抖的是她單薄的身影,沒有聲音的是她無力的啜泣,有聲音的是耳邊停不下來的喧鬧。   漸漸沒了力氣,連悲傷都變得有氣無力,她自顧自喘息。藥效發作,她恢復了大半的清明,抬頭看到那張遍布淚痕臉,如同鬼魅一般。她麵色復雜地轉身逃開,假裝看不到那個狼狽的自己。走到淋浴前打開開關,溫熱的水從天而降,洗滌著她的靈魂和肉體。涓涓水流,打濕她僅剩的衣物,也掩蓋了狼狽的淚臉。她脫掉濕透的貼身衣物,讓最原始的自己暴露在水流中。水流打濕了她潔白的酮體,打濕了她烏黑的長發,打濕了她身上心裡所有的烏青。   等待徹徹底底濕透了,她又輕輕笑了。   眼中卻沒有了光彩,黯淡的雙眼鑲嵌在她憔悴的臉上,她輕輕滑落,坐在地上。   無力的掩麵,低不可聞的啜泣聲延綿不斷。   她輕聲乞求   “放過我吧……”   看見人從浴室裡走出來,木瓜關上了電視。   “小主人,你怎麼洗了這麼……”木瓜詢問的聲音輕輕停下,它困惑地盯著晨雨曦。   “小主人,你怎麼了?”木瓜的顯示屏上呈現出擔憂的表情。   它沒有見過晨雨曦這副模樣。   像是一個陌生人搶占了她的軀體,驅趕走了了她的靈魂。   “小主人,需不需要我幫你報警?”木瓜認為所有事情警察都能解決。   那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轉眼看它,卻沒開口。隻是忽然笑了,盯著木瓜看。   木瓜覺得小主人笑得格外瘮人,心裡有些不安。   “我像個正常人嗎?木瓜。”她忽然開口了。   木瓜第一次因從主人口中聽到它的名字而覺得害怕。   “……像。”   木瓜的聲音因害怕而嚇成了電音,如果它有淚腺,現在它可能已經哭出來了。   “對啊,我會哭會笑,我是一個正常人……”她轉身走向茶幾,俯身打開抽屜。   拿出兩瓶不同顏色的藥瓶,又去接水。   木瓜傻在原地,看著她自言自語。   “對啊,隻要吃藥就是正常人了……”   她倒出兩顆膠囊,喝水服下。   “主人,你不要嚇我啊……你怎麼了?”木瓜跑到她身邊。   隻看見她眼神空洞,像是被吸走了靈魂。   木瓜的機械手臂輕輕顫抖,它的顯示屏不斷變化,像是卡住了。   “我,我幫你報警,把……把你身體裡的壞人抓起來……把你救出來……”   晨雨曦轉頭看它,顯示屏上閃爍的白光反射在她冰冷的臉上。   她輕輕闔眼,又輕輕睜開。沉重地吐出一聲嘆息。   “木瓜,沒有人能救我……”   “沒有人……”   木瓜聽出了悲傷,那是晨雨曦很少顯露的情緒。   它的顯示屏漸漸恢復正常,它呆呆地盯著晨雨曦。似乎不理解它的小主人怎麼一會正常,一會不正常。   晨雨曦輕輕抱住木瓜,低聲細語:“木瓜,如果有一天,我不正常了,你也不要拋棄我。你別像他們一樣離我而去……”   木瓜不知道她口中的他們是誰,但它還是用機械手臂輕輕抱住了它的小主人。   “木瓜不會離開主人的,即使所有人都離開了。隻要主人還願意天天給我充電,我是不會離開主人的。”   它開口安慰。木瓜是機器人,不能完全領悟人類的感情,也不能完全體會人類的痛苦和脆弱。但它隻知道,它不想讓小主人傷心。   晨雨曦無疑是痛苦的,人格分裂給她帶來的困擾和痛苦是無窮無盡的,她從未與其他人格和解,他們像是一顆不知道何時何地引爆的炸彈一樣潛藏在她的身體裡。如果不依靠藥物,她大多時間無法控製自己,就像被迫被人奪舍一般無力又崩潰。所以她按時吃藥,按部就班的做所有事,拚命逃脫那些可能刺激到她的人和事。可命運愛和她開玩笑,總能在出其不意時給她當頭一棒。她離不開藥,即使那是隱形的毒品。   而對於抑鬱癥來說,莫名的悲傷好像是家常便飯,一下子就能席卷人的所有感官。她不愛笑,仿佛她天生就不會笑……   所有人都說她冷漠難以接近,可一個茍延殘喘的人早就已經忘了歡愉。   這不能怪她。   她輕輕放開木瓜,像是聽到了滿意的答案。   拍了拍它的頭,沒說話,隻是感謝地看著它。   謝謝你,木瓜……   她沒說出口,隻是在心裡重復,因為她很少說感謝。   幾乎弱不可聞的敲門聲打斷了房間裡低迷的情緒。   晨雨曦走去開門,看到是鬱閑烯,她以為是開飯了,關門準備和他一起離開。門剛關上,那人就開口說話了。   “看到你手腕有淤傷,我房間有藥,幫你處理一下吧。”他垂眸看她,眼神裡帶著詢問和小心。   “……行。”晨雨曦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看到的,但由於不熟,晨雨曦找不出理由搪塞拒絕他。   鬱閑烯的房間和她隔的很遠,在走廊的另一頭。   一進屋撲麵而來的檀香味和草藥味籠罩了晨雨曦那並不敏感的嗅覺,她隻覺得濃重的有些嗆人。房間裡放著些仿古的家具,布局巧妙,整個房間整齊又乾凈。   鬱閑烯拉開凳子,請她坐下。   她乖乖坐著,等著鬱閑烯拿藥,眼睛不自主地四處打量。很快她的視線被一個靠墻的大櫃子吸引,櫃子分了很多格,每格抽屜都貼上了用楷書寫著的中藥名。她不記得這個客房裡有這個家具。   拿著軟膏的鬱閑烯看她困惑,便開口解釋。   “爺爺叫我搬來的。說是學以致用。”   書架上還放著很多她沒見過的醫書和一些中國古代的文學經典。   晨雨曦想起他們家是開醫館的,她點頭回應,表示理解。隻是這房間裡交織的中藥味和香薰,她實在聞不慣。   “眼睛怎麼紅紅的?”鬱閑烯看到她眼眶微紅,俊逸的眉頭不自覺的微微皺起。   哭過了?   “……沒……沒事,洗澡時眼睛進水裡了。”她慌張地撇開眼。   鬱閑烯輕笑,饒有興趣地撐頭盯著她。   輕聲開口打趣:“眼睛進水裡了?”   “……水進眼睛裡了。”她聲音悶悶的,有些不情願的承認自己的口誤。   “來,伸手。”鬱閑烯聲音溫和。   晨雨曦聽話的伸出左手放在微涼的桌麵上,鬱閑烯想起了什麼,找了一塊手帕墊在她手下。相觸的瞬間,鬱閑烯感受到了她手指傳來的涼意。   體寒?   鬱閑烯下意識想把手指搭在她手腕把脈,反應過來時,他修長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他愣了一秒,看向眼前的人。   晨雨曦看了看懸在上方的手,又看了看那人。   這是?   要伸手打她?   人不可相貌啊……   看著晨雨曦不善的眼神,他訕訕地收回手,故作鎮定地笑了笑。   晨雨曦微微瞇眼,眉頭顰蹙。   笑毛啊?   莫名其妙……   她不理解鬱閑烯這個有所掩蓋的微笑,忍下了想翻白眼的沖動。   “今天訓練受的傷嗎?”他清潤又溫柔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   雖然是關心的話語,但由於太刻意,有些廢話文學的意味,晨雨曦聽了還是很想翻白眼。   “嗯。”但表麵上她仍禮貌回應。   鬱閑烯拿了個乾凈的棉簽,蘸取了些軟膏,輕柔地塗在她手腕的淤青上。白色的膏藥,被輕輕塗勻,青紫的淤傷處蒙上一層油亮。   “有沒有弄疼你?”抹藥的人輕聲開口。   “……”   這……疼?   小看她呢?   “倒沒這麼嬌氣。”   晨雨曦的眉頭不屑的一挑,嘴邊溢出了一聲輕笑。   鬱閑烯剛好抬頭,對上了她略顯輕蔑的眼睛。沒有過什麼交集的兩個年輕人,尷尬地錯開眼神。鬱閑烯低頭含笑,像是被她剛才不屑的表情逗笑了。   擦完了藥,他略顯緊張的左右張望,生怕落下一處小小的傷口。確認無誤後,他輕聲細語地說:“好了可以換右手了。”   晨雨曦聽話的收回手,剛抬起右手時,想到什麼又慌忙放下。   “右手沒傷……”   她聲音輕柔但急促,有些底氣不足。   聞言鬱閑烯認真地看向她,像是想得到什麼真正的答案。   兩秒後,晨雨曦被盯的不耐煩了,心虛地撇開腦袋。   “真的……?”他語氣探究。   “……嗯。”   右手沒傷?   真是好大個騙子。   鬱閑烯撇開頭,不去看她。俊秀的眉眼藏著無以名狀的悲傷,嘴角的弧度生硬。靜默了幾秒,他輕聲嘆息,無奈地搖了搖頭,像是被迫放棄了原本的固執。   他勉強擠出一絲僵硬的微笑,把軟膏塞在她手裡。   “這個軟膏給你吧,身上其他地方的淤青你自己回去擦擦。”他說的很含蓄,轉移了她不願提及的隱秘陰影。   “謝謝。”她低聲感謝,垂頭盯著手裡那個剛開封的軟膏。   “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可以找我看看。我這有不少藥,至於醫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從小在醫館裡長大,都學了個大概。”他謙虛開口。   “……好。”晨雨曦喉嚨乾澀的滾動,吐出一句沙啞的回應。突然的喉嚨痛讓她不禁皺眉。   鬱閑烯擔憂地看著她。   “喉嚨痛?”   連基本的吞咽都變得疼痛,她沒有辦法,隻能輕輕點頭。   “應該是炎癥。”他猜測。   他歪頭,輕輕撥開她捂著喉嚨的手,左右看了一眼。   “嗯,有些發炎上火。我先幫你緩解緩解。”   鬱閑烯伸手牽過她的左手,放在自己手心。   手,好小啊……   他一隻手就能攏住。   他十分小心地托著少女冰冷白皙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按壓虎口旁的合穀穴,半分鐘後又輕輕放開。   “來,昂頭。”   晨雨曦乖乖抬頭。   鬱閑烯往前湊進了一些,看了一眼她白皙修長的脖頸,這位“老中醫”便很快鎖定目標,伸出大拇指輕輕抵壓她下巴下的廉泉穴,半分鐘後放開手。   “怎麼樣,好一些了嗎?”   兩人隔的很近,他的氣息若有若無的打在她的脖頸處。咫尺間,她嗅到了一絲淡雅的檀香味。很好聞,她順著味道低頭,下巴冷不丁撞上了某人的腦袋。   “哎喲……”   “嗯嗚……”   兩人同時叫出聲,被撞的後仰。   “沒事吧?”鬱閑烯捂著腦袋問她。   “沒事。”晨雨曦捂著下巴回應。   過了半晌,兩人神色恢復正常。   “喉嚨還疼嗎?”鬱閑烯又問了一遍。   晨雨曦抬手輕輕摸了摸咽喉,吞咽下口水。   語氣帶著微微驚異:“真的,不疼了!”   “那就好。等會再喝點冰的蜂蜜水就行了。”少年輕輕笑了。   “要不然,我給你把一脈吧。”他想到什麼,又輕聲開口。   “……不用……了吧。”晨雨曦麵色猶豫。她不知道中醫把脈能不能看出她身上藏著的秘密。   “沒事,免費把脈,免費開藥,免費配藥,免費煮藥,一條龍服務。”鬱閑烯輕輕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帕上,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指腹的力度時而輕時而重。   “……有點體寒……體虛,主要是氣血兩虛,得補補……”   沉默了片刻,他開口問。   “……睡不好嗎?”   “……有點。”   豈止是有點。   “嗯,其他的沒什麼了。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體質有點差,多吃點暖性的食物,還有蔬菜堅果什麼的。”   “謝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暗自舒了口氣。   “要不然給你開點大補藥吧。”他伸手指了指放著中醫的櫃子。   “不用不用,勞您費心了,實在不用。”晨雨曦的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那記得要聽醫囑啊。”他嘴角噙著笑,溫柔地看著她。   “嗯,好的。啊湫!”她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溫和的聲線裡帶著一絲關切他以為他的脈沒把準。   “沒事,可能是因為被熏香熏的嗆到了。”   “很濃嗎?抱歉,我不知道你聞不慣。下次你來我就不點了。”他滿臉歉意。   “房間裡的確實有點濃,但你身上的淡淡的,很好聞。”晨雨曦下意識湊近嗅了嗅。   鬱閑烯看著那個湊近的腦袋,烏黑的長發帶著清香垂散在肩頸遮蓋住她清麗的側顏,近在咫尺的距離,若即若離的氣息噴灑在他修長的脖頸處,未經世事的少年一瞬間大腦宕機不自主地僵直在原地,慌張亂瞟的眼神裡藏著驚異、無措和羞澀。   晨雨曦倒沒意識到什麼,隻是等她一抬頭,映入眼簾的就是少年輪廓清晰的下顎線和白凈的脖頸。   “!!!”   她幾乎是一瞬間彈開的。   反應過來時,晨雨曦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女流氓,欺負一個好心給自己上藥的少年。   “沒……沒事了,我先走,走了。”   “不再留下喝杯茶嗎?”   “不了不了。”晨雨曦一步彈到門邊,客氣地道別後就逃下樓了。   他著看著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