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善於偽裝一十一(1 / 1)

“咦!怎麼笑得這麼變態?”林敘然看門開著就直接進了。   “嗬。你曲調練完了?”   “那當然,簡直好的不得了。我這輩子就是為音樂而生的,我將會站在金色的維也納,唱響世界最偉大的音樂……”   鬱閑烯倒沒施舍給他一個眼神,隻是自顧自地收拾著藥品。   等林敘然說完才幽幽開口。   “好了,大藝術家,你找我有什麼事?”   “開飯了啊,小曦都下去了,你還在這磨磨蹭蹭的乾什麼?”   “知道了,走吧。”   當暴雨傾盆而下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少女被雷聲吵醒,她驚慌失措地從床上坐起,渾身冒出了冷汗。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餐桌上的幾人的說說笑笑,至於後來,已經全然不知。她吃痛地捂住頭,像是短時間內多次服藥帶來的超負荷的頭疼,驚覺自己還並未服用安眠藥,又不安地爬下床。   屋內沒有光亮,四處有冷氣侵擾。她摸索到手機,借著手電筒的光,顫顫巍巍地走過客廳,在玻璃門前站定,直直地看著門外大雨傾盆的黑夜。過了半晌,渾噩的大腦逐漸變得清明。一閃而過的光照亮了她片刻的麵容。沉沉的眉頭,緊繃的嘴角,寫滿了她這個年紀不該擁有的愁緒。   似乎是想到什麼,她慢慢低頭,手指在聯係人的頁麵輕輕滑動,直到指尖停留在一處—心理醫生白寒翎。卻久久沒有了接下來的動作,沒人知道她在猶豫什麼,隻聽見了沉思後那一聲嘆息。   一切運轉的都在失序,生活還值得有所期待嗎?   沉默的空氣被轟隆作響的雷聲驅逐,恢復了世界原本的喧鬧。   她啞聲失笑,熄滅了手機,一切都回歸黑暗的本色。   再睜眼,又是一個一成不變的一天。   “鈴鈴鈴,現在是三月二十二號星期天早上六點鐘,今日溫度6~13℃,小雨,出門請帶好雨傘……”   她麻木的坐起來,往浴室走,隻覺得渾身酸痛,似乎滿身的傷。身後一個小機器人追上來,“主人,昨天你太累了,後來就倒床上了,我本來想提醒你吃藥的但是你睡著了,於是木瓜就幫你蓋的被子。”   晨雨曦從冷水中抬頭,盯著它,片刻後開口。   “行,我知道了。”   洗漱完拿起手機她才注意到通知欄密密麻麻的未讀信息,大部分是昨天和前天的,還摻雜著少數各個品牌發的上新通知。   少女輕輕搖頭,近兩天都沒什麼時間看手機,再不回消息怕又要被說是網絡社交絕緣體了。她先回撥了大姑打來未接的電話,鈴聲沒響多久,對麵便傳來了略顯疲憊沙啞的聲音。   “小曦,大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今天的聚會取消了,你不用去了。”   “好,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沒什麼事了,哦……還有中午也不用去我那了,我出去探望你姑父了,家裡就你哥哥,他笨手笨腳的,別到時候再折騰你。”   “哦,好。姑姑,你在那邊也要照顧好自己。”   “哎呦,好好好,我都一把年紀了還被你個小孩子操心,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害臊。”   “小輩的責任而已。姑父最近怎麼樣?”   “他倒沒什麼大事,就是查案子累點。隊裡其他的骨乾倒是忙得焦頭爛額,隻有你姑父,除了能管隊裡的人,其他的幫不上什麼忙。不過確實這個案子棘手得很,又要保證民眾安全,又要穩住受害者家屬,還要搜證調查。讓你姑父那可憐的大腦倍受煎熬。”   有什麼進展?   晨雨曦剛想問出口,便哽住。晨楠不會知道案子的細節和進度,而她也無權知道。但她知道像這樣詭譎又連鎖的案件是十分少見的,細節自然也會非常高能。   她壓下自己的好奇心,似往常一樣開口說些客套話。   “哦,那也挺辛苦的。希望早日將兇殺捉拿歸案。”   “嗯,大家都期望這樣。好了,不和你聊了,我去給你姑父買早餐了。”   “好,姑姑再見。”   她掛掉電話,輕輕挑眉,嘴角微勾。   她又有事做了。   打開未讀信息,有幾條是子書聞墨發的沒有營養的“胡言亂語”。晨雨曦掃視幾眼,輕蔑一笑,就劃走了。還有幾條是同學請教的習題。她草草看了幾眼後,就給幾人回了解題思路。至於最多的一條未讀,99+消息。   晨雨曦頓了兩秒,指尖停留在那個熟悉的名字上,轉念又將消息右劃,準備刪除。漫長的思想鬥爭後,她終究是沒有刪除,隻是輕輕點開,劃到最上方開始瀏覽。   那些長篇大論的後悔和愧疚,讓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她知道她在給自己和羅曉一個可以挽回的結局。   這不是沒有意義的找補。   “等見麵再說吧。”   這是晨雨曦糾結再三後,回復羅曉的信息。   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也是最婉轉的復合。也許兩個人都沒有做錯,隻是一些事用錯了方式。讓本意的保護,變成了傷害。   “看什麼,那麼入迷?”清澈的聲音在隻有腳步聲的樓梯顯得格外突兀。   “……怎麼起這麼早?”晨雨曦對眼前人周末早起感到詫異。   “一整天的專業課啊,沒辦法。”沐清安無奈地攤手。   “哦。聽起來挺辛苦的。”晨雨曦早他一步走進廚房。   “倒沒什麼辛苦的,每天都能學到新東西,還挺充實的。”   一個清瘦的身影從樓梯上下來。   “早。”   “早。”晨雨曦禮貌的點頭回應。   “敘然呢?”沐清安望向鬱閑烯。   “敲門了,說是再睡五分鐘。”鬱閑烯走進廚房洗手。   “五分鐘?他啊,肯定踩點來。”沐清安輕笑著搖頭。   他對林敘然的秉性再清楚不過。   不久,在三人用餐的尾聲。林敘然才哈欠連天從樓上下來。   “……困死我了。”林敘然邊走邊哀嚎。   “明知道要早起還熬夜,你不困誰困?”鬱閑烯淺笑著揶揄眼前這個睜不開眼的人。   “我……”林敘然剛想開口辯解就被門鈴聲打斷,他驚醒一般驚慌地望向正門的方向。   “吃你的飯吧,我去開門。”晨雨曦起身離開。   林敘然木納地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   他撓撓頭,“我肯定是沒睡醒,晨雨曦不可能那麼溫柔。”   雖然聲音不大,但少女還是聽見了。   走到玄關的人,幽幽探出頭。“那你一輩子都活在夢裡吧!”   林敘然瞪大眼睛,連連點頭,“這才正常,這才是真正的晨雨曦。”   餐桌上剩下的兩人沒說什麼,隻是輕笑地看戲。   晨雨曦開門,看到了兩個和昨天不同的麵孔。   來人很有禮貌,剛見麵就熱情地打了招呼。   “您好,我們是公司裡的編舞老師。前來給幾個練習生上專業課的。”   “哦。”晨雨曦照常應付一句,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   “麻煩保姆您通報一聲。”   “……?”   她詫異地愣了一秒。狐疑地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眼自己身上仍掛著的圍裙。   她收回剛剛的想法。兩人很沒有禮貌……也沒有眼見力。   “哦,主人不在,請回吧。”晨雨曦麵無表情的關上門。   隻留下在風中懵逼的兩人。   這,這不會找錯地方了吧……   很快兩人被漸漸走近的一個人吸引了注意。   “你們兩個是誰?站在這乾嘛?”齊淩狐疑地打量兩人。   “您是?”   “喂,是我先問的,你們不應該先開口回答嗎?”齊淩微微瞇眼,眼神變得警惕。拳頭悄悄蓄力,準備隨時撂倒眼前這兩個畫著精致妝容但雌雄難辨的陌生人。   “我們是公司派來的編舞老師,來給練習生上課。”兩人自報家門。   “真的?如果是真的,剛剛大小姐為什麼不讓你們進去?”   “……大小姐?晨家大小姐!!”   “要不然呢?”齊淩皺眉,覺得費解。   “我們以為這麼豪氣的房子,來開門的都是保姆。”兩人花容失色,瞬間感覺飯碗不保。   齊淩頭一次覺得自己喪失了言語的能力,也是頭一次見到比自己還憨的人。   “算了,我們家大小姐,人美心善,是不會在乎這些的。”齊淩攤手。   ……是嗎?   剛剛關門是力氣還不小,可不像沒生氣的樣子。   屋內。   “怎麼開個門,跟見到欠債的似的?”沐清安隱隱約約聽到當時門口幾人的交談。但晨雨曦顯然不高興的臉色,讓他好奇發生了什麼。   廚房裡洗手的鬱閑烯聽見後,探出身子,向少女的方向張望。側麵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他多望了幾眼。   “哈哈哈,不是吧。大早上是誰倒黴又惹你黑臉啊?”林敘然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晨雨曦抬眸瞪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收斂笑意,低頭匆忙往嘴裡塞油條。   “兩個陌生人而已,走錯地了。”她麵上波瀾不驚,說完後若無其事地摘下身上圍裙扔在一旁,翻看手機上的消息。   “?”沐清安一時不知如何言語,棠宅禦院有三層安保係統,不存在任何能私闖民宅的可能。   恰時,又響起來短促的門鈴聲。   “我去開門吧。”沐清安輕聲說,眼神打量著對麵的人。   女孩沒抬頭,仍看著手機上的消息,輕輕點了點頭。   沐清安和門外人的交談倒是很順利,聊了幾句就讓老師進了門。   兩個編舞老師在玄關一邊換鞋,一邊不安地向屋內張望。緊隨其後的齊淩隻是站在玄關的臺階下向呼喚晨雨曦。   “大小姐,車備好了,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少女一驚,才恍惚想起自己遺忘的事。她兩步走到大廳,望著不遠處的人。   “今天不出門了,你和陳叔休假吧。”   “哦……好。”齊淩呆愣地點點頭。   在眾人沒反應過來時,晨雨曦已經離開上了樓。隻留下了神情尷尬的兩個編舞老師,三個不明情況的群眾和一個意外休假的木頭人。   在計劃外的空閑時間,總是讓人手足無措的。晨雨曦長期處於充實且緊湊的生活中,意外的閑暇倒一時成了折磨。她無聊地躺在床上,不知該做什麼打法這短暫的空閑。   輕輕闔上眼,試圖補眠,但結果並不理想,她沒有絲毫倦意。   昏昏沉沉地過了十幾分鐘,她想起什麼,幽幽睜開雙眼,盯著漆黑的床簾。忽然坐起身,帶著本紅色封皮的本子出了房間,拐進了斜對麵的書房。   反鎖了門後,她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點開了瀏覽器,慢悠悠輸入了幾個字,但詞條下的信息卻沒讓她滿意。   果然,正規途徑找不到那些發生過案件。隻有些零零星星的事故大概,那些毫不相乾的人,都已經逝去,僅用簡短的幾行字概括了曾經的所有。   電腦前的人眼眸幽深,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些曾經鮮活的一個又一個人名。   她快速在本子上記下發生時間,死亡方式和受害者身份特征。潦草幾筆,圈圈畫畫,半晌後,她甩開筆,沉沉地嘆了口氣。   江州,清安,薄言……   絕對不僅僅隻是這些,從兩年前開始的連環謀殺案,報道出來的太少了。大多數的事故信息都被隱瞞了。mth已然成了一場無形的恐慌。   被粉飾的太平之下,是一場又一場的悲劇。    Mth恐怖組織作案手法詭異,行蹤不定,其謀殺對象相似,都是各行大鱷或地方巨富的繼承人。在兩年中作案數起,被公之於眾的少之又少,能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憐。警方調查方向常常被受害者的企業黑幕乾擾,那些少數被抓獲的嫌疑人也總是在第一時間服毒自殺,導致了案件進程緩慢艱辛。   她活動活動僵硬且酸痛手腳,然後手指輕快地在鍵盤上敲擊。   在網絡世界,沒有密不透風的墻,隻要發生過,就能知道。   她調出了連續兩年股票動蕩大的大型企業,聯係Mth曾發生過的城市或身份,注意篩查出了二十幾家在短時間內市值下滑,股價暴跌的企業,其中大多是家族企業。然後黑進了企業相關主管人及其家人的社交軟件和當時的行動軌跡,又查了查周邊的民生小報的相關報道。   一切的迷霧背後都漸漸變得了然。   (兩年前)齊xx,三十二歲,江州市,於俱樂部泳池溺斃   (兩年前)薑xx,二十八歲,江州市,於友人家被投毒身亡   (兩年前)趙xx,十九歲,江州市,失蹤數日後被發現於廢棄居民樓被虐殺   (一年半前)孔x,二十三歲,清安市,於公司高處墜亡   ……   (四個月前)方xx,二十六歲,薄言市,於辦公室被藥物注射身亡   (三周前)王xx,十五歲,薄言市,已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由南到北,由遠及近,案件發生的地點不斷向甘棠逼近。   最近的一起發生在三個星期前,僅二十多公裡的薄言郊外。不安的心漸漸下沉,一切的思想都變得沉重。   不是沒有可能……   藥物注射,縱火,墜落,溺斃,囚禁,虐殺,劇毒……那些發生過的畫麵好像一幀一幀在她眼前展開。或年輕或年幼的才俊,一個個消失,沒有原由。   她曾經研讀過一些犯罪心理的讀物,但依舊無法理解Mth的作案心理。惡意報復,報復社會,仇富?那些字眼排列在她眼前,卻又被她一個個否定。她想不到一種解釋的通的說法這些猜測無疾而終。   沒有原由的惡意是屠刀,帶走了一個個來不及發光的希望。很多遺憾與惋惜,都藏在了旁人的一句嘆息中。   辦公室,俱樂部,私人會所,公司,宅邸……這些出事或被綁地點大多私密,安保係統好,既私人又安全,那?似乎於謀殺案不可能掛鉤……   她猛地想到什麼,瞳孔瞬時放大,眼神充滿難以置信。   熟人作案?!   對於受害者的生活習性和出行地點了如指掌,能獲取受害人的信任。   她輕輕笑了,搖了搖頭,似乎又在否定這種可能。   精密的計劃,殘忍的謀殺方式,充足的作案時間……   像一隻密布的網,牽織著與之有關的人,覆蓋住所有求生的希望。   要開始懷疑嗎?   懷疑身邊每一個人,懷疑風吹,懷疑草動?   少女無力地後仰,靠著椅背,她厭惡自己的敏感,厭惡自己的草木皆兵,也不想在懷疑猜測中恐慌一輩子。   但她知道自己仍該警醒,因為沒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所有人都不是安全的,幾乎所有她認識的人都不是安全的。   林敘然,鬱閑烯,王梓煜,洛風,唐憶緣,晁琬琰,衛竫……   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總有人說那些被害的是罪有應得,是主義者的處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或許是因為差不多的出身,晨雨曦總覺得這可能有一天也是她的結局。   會不會也有人說她活該?   然後再遭受他們的嘲笑和誹謗?   她緊皺的眉頭展開,表情趨於平靜。   可笑的是,她竟然覺得這樣的結局還不錯。   “姐姐,姐姐……”稚嫩的聲音輕聲喚她。   晨雨曦漸漸從上午的煩思中抽離,看著旁邊的小女孩。   “姐姐在想什麼,怎麼心不在焉的?”錢妤禮困惑地開口。   “我在想可能到來的災難和預防成功的概率之間的關係。”晨雨曦扯出一個不通俗的解釋。   小姑娘微微皺眉,眼裡藏著一絲不解和嫌棄。   “可能到來的災難?姐姐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要將精力放在一件不能確定的事上。好像所有大人都這樣瞎操心,真是搞不懂大人……”   “……”   晨雨曦說不出話來,她好像被一個小姑娘教訓了。   “姐姐可不要當一個無聊的大人,不要和他們一樣。姐姐就做一個無憂無慮的仙女就行啦。永遠不要把不好的事往自己身上想,沒有心理暗示,就不會有不好的發展。”   小姑娘語重心長地說完,然後輕輕拍了拍晨雨曦的肩。   晨雨曦愣了兩秒。   此刻她們的身份好像發生了對調。   “嗯。”良久,她木納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錢妤禮用一種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欣慰的看了一眼晨雨曦,然後把錢太太烤好的黃油餅乾塞給她,自己繼續翻看全英文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