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不見始基,歸仁好生沒趣,像丟了不該丟失的東西。不用想他也知道,始基是去凡間了。要不,以他的“玩興”,是沒理由不來見麵的?本想去凡間找他,卻又覺不妥。畢竟人家正處於熱戀之中,作為一個局外人杵在哪兒,豈不是給人家添亂?再說始基也夠可憐的,偷偷摸摸去與秀芝見一麵,屁股沒坐熱,又要匆匆離開,唯恐被人發現。與始基相比,秀芝的處境更加可憐,不戀張三,不戀李四,偏偏戀上了始基。明明知道是一段無果的戀情,卻又用情至深,也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麼結果? 歸仁心事重重地往前走,忽然,一陣流水聲傳入他的耳鼓,沁人心脾的芬芳撲麵而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一個繁花似錦的花園外。天界所有的花園他幾乎都去過,可這奇特的園子他才第一次看到。山形倒立,植物倒長,連水也是從下往上流。總之,在這片天地裡,目光所及,似乎一切都顛倒了?而就在這時,他才突然想起,眾神乃至始元都冀望到達的“顛倒天”,也就是天與地的銜接處,無人能望其項背的了然的居所,竟然被自己撞見了,一時之間他不禁喜出望外。 這奇特的園子沒有園門,也沒有園墻,隻是樹木和各種花草的生長,自然形成了這樣的格局。歸仁緩緩步入其中,隻見亭臺樓榭依稀點綴在山光水色之間,各種奇花異卉競相開放。一時之間,他感到自己似乎也融入了姹紫嫣紅的芬芳世界裡,渾然不知其倒行、徜徉其中。當然他也沒忘記珍惜,拜會了然這神秘人物的難得機會。然而令他感到失望的是,他幾乎找遍了園中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發現這個人的行蹤。於是他想,既然人家不願見你,找也沒用,倒不如仔細欣賞一番這園中的獨特風景,也不枉此行。 可在他還沒來得及對現這一想法時,一團濃濁的雲霧迅速生成並罩住了他。他叫聲“不好”,可為時已晚,已沒法擺脫這如影隨形的奇怪東西了。不過這奇異的雲團來得快,消逝得也快。在它消逝的一瞬,他眼前的風景便不翼而飛了。在他正為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感到茫然不解時,有人從身後冷不丁的拍了他一下。不用看他也知道,拍他的一定就是始基了。他轉身一看,果然是他。“好小子,到哪兒瘋去了,讓我好找?”一見歸仁,始基便嚷開了。 “還說呢,好幾天不見你,你都去哪兒了?”始基把手往他肩上一搭,告訴他,說去了九重天。因杳玄等九位主人執意挽留,他便在哪兒住了幾天。一聽始基去了九重天,歸仁便埋怨起他來,說始基去九重天,乾嘛不帶上他?聽說杳玄等九人是神仙中的泰鬥,拜見他們,是歸仁一直以來的願望。對此,始基向他作了解釋,還說要見這幾個人,機會多的是。話講明了,歸仁也不好再說什麼,很快又改變了話題:“您到秀芝哪兒去過沒有?” “去過。”始基在回答他時,扭過頭去,抹了一把臉。 “她還好嗎?” “好。” 始基仰起了頭。他的舉動有些反常,看得出,他心裡難受,甚至哭過。因為,他紅腫的眼眶中還蓄有淚水。“秀芝沒出什麼事吧?”這一想法突然掠過歸仁的腦際,“不,一定是出事了,要不一向不露聲色的叔,怎麼會有如此反應?”他沒多問,掏出一方手帕遞給了始基。始基接過手帕,很快擦乾了眼淚。還不忘掩飾說,不知怎麼回事,最近這雙眼睛總愛流淚? “遇到了傷心事,能不流淚嗎”歸仁不失時機的替他作了回答。“開什麼玩笑?”始基笑了,笑得很勉強,“我能遇到什麼傷心事?給。”始基沒忘記歸還手帕。“這東西還能共用?留著吧,”歸仁看似譏誚,實則同情地說,“省得有時不方便。”換了平時,始基決不會輕饒了歸仁,可這次他卻無言地收下了手帕。 後來才知道,上次他與始基聯手,雖然順利地救出了始元,卻把天穹打出了個缺口。這缺口的汙泥濁水傾瀉而下,凡間大部分地區便在瞬間化做了汪洋。毀滅性的災難降臨人間,隻有少數居住在高處,或跑得快的人,才逃過了一劫。可逃過了一劫,事情並不算完。因為那些依托於“仙血海”的仙界鬼魂也順流而下,噩夢一般降臨到人間。這些失去管束的鬼魂來到人間後,便化做了甘食人肉的惡魔,人類的滅絕已經迫在眉睫。水中的浮屍,乃至水中的生物,很快被這群數量龐大的惡魔吞噬殆盡。接著,幸存下來的人就成了它們獵殺的目標。喜怒不形於色的始基坐不住了,一方麵他為自己不問後果的救駕行為自責,另一方麵也為秀芝的失蹤而痛不欲生。 死亡籠罩著人間。活著的人茍延殘喘於恐怖之中,失去肉體的幽靈沒了依托,四處遊蕩,希望找到新的寄主安身。以前它們被肉體所束縛,除了地上哪兒也去不了,可現在就不一樣了。它們的身體變得輕盈無比,上天入地,由自己的意願而定。縱然如此,慘死頃刻間的記憶,已在它們心裡打下了深深烙印。 因此,它們便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天帝,希望能向他傾訴胸中的冤屈。於是,它們便一直向上,幾乎是毫無阻礙地進入了天上。它們的行程為什麼會如此順利,原因很簡單,以前的天道守護得幾乎是密不透風,而今被打開的缺口很難把守,顧得了東,就顧不了西,結果這兒便成了眾多上訪冤魂的無障礙通道。從此,似有似無地喊冤叫屈聲不絕於耳,整個天界被陰風慘慘的氣氛籠罩,對此始元頭痛不已。於是便動用幾乎天界所有的資源,去捕捉進入天界負屈的幽靈。好在此刻天界的敵對勢力已被他鎮壓下去,不然他就將麵臨無兵可調的困境。 始元當然明白,地上冤魂大量無序地擁入,隻是天庭的癬疥之疾。如果任由事態發展下去,也許就不那麼樂觀了?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覬覦他寶座的人不趁機作亂?有鑒於此,他有些坐不住了。經過一番考慮,他認為最好的辦法是,為這些幽靈找個歸宿。因為,他知道,這一問題如果得不到解決,天庭就得不到安寧。另外還得想法修復天上的缺口。畢竟這巨大豁口的存在,不會是天界之褔。 要搜羅這幫遊魂野鬼,絕非易事。因此他想,首先得找個具有超常神通,又俱備統禦能力的人才行,並且還得還有一個不至擾亂天庭的合適場所。 他想,九天之神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能勝任,隻是不用商量,他們沒人願意去做這事。始基可以,可這散慢慣了的家夥,哪兒會接受這樣的苦差?範尚、雷敩、許武、康禮勉強能勝任,可天庭一刻也離不開他們,這該怎麼辦?最後,他拿定主意,不用征求始基的意見,直接叫他去。然而,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他還沒來得及發布命令時,始基卻主動來攬這事了。見他為這事主動找上門來,始元料定這其中必有文章?要不這“老頑童”決不會延攬這樣的苦差?於是,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 “你願為天庭效力,我很高興,隻說這事我不能讓你去。” “為什麼?”“不為什麼,玩去吧!”始元說這話時,做出一副不厭其煩的樣子。“陛下,請讓我去好嗎?”始基開始求他了。“在非正試的場合,我還是希望你能叫我哥”始基對他的矯情異常反感,心裡在罵他“偽君子”,口頭上還是叫了他“哥”,並再次向他主動請纓。始元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兄弟,你是玩慣了的人,隻怕辦不好這事?” 始基知道始元的為人,哪怕是要扔掉的破爛,也要把它說成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對這事始基之所以這麼上心,原因還是秀芝。他想如果不能找到她的肉身,至少也能找到她的遊魂。隻要能與她的遊魂常相廝守,雖然不盡人意,對他來說也算是一大安慰。因此,他雖然知道始元是在故意刁難自己,他也還得傻乎乎地求他,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不能讓別人搶去了這份差事。 “陛下,哥,”始基請求道,“把這差事交給我,成嗎?如果辦不好這事,您也可以削去我的仙籍。”此刻的始基為情所苦,他簡直願意為此放棄一切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為什麼?”始元以好奇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說,“你瘋了嗎?”始基毫不遲疑地告訴了他:“不為別的,為了不該失去的愛!”“沒出息!”始元以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一個凡間女子,竟把你迷惑成這個樣子,叫我拿什麼說你好呢?還‘為了不該失去的愛’?偌大的天庭,美女如雲,你就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他說到這兒,從寶座上欠起身來,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如果你執意要娶那凡間女子,我可以成全你們呀,乾嘛要把它變成‘失去’呢?” 始元的話觸到了始基的傷心處,他再也不能自持,兩行淚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內心懊悔不迭。因為,在聽過始元這番話以後,他覺得在對待秀芝的問題上,自己似乎是沒有跟始元據理力爭過。因這一想,他忽然對眼前這個人又有了一種莫名的好感,甚至認為他罵人的方式也充滿了親切。可始元的想法就與他大相徑庭了,他心了在暗罵始基愚蠢,居然願為一個女人去做任何事情?不過,這樣也好,那你就一方麵去為我解決棘手難題,另一方麵去害你的相思吧!於是,他便做出一副逼於無奈的樣子,答應了始基的請求。 始元知道,始基的才乾遠非他的那幫朝臣能比。他做秀的目的,無外乎是要讓對方明白,得到的任何東西,都是他的恩賜。始基被封為“幽靈王”,享有五大天王同等待遇,算是尊寵至極,可這不是始基想要的東西。他隻是希望借這個平臺,在多如牛毛的幽靈中,盡快找到秀芝的遊魂,以便向她傾訴胸中的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