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題大做了吧?一個小玩具,能給她惹來什麼麻煩?”歸仁淡然地一笑,心裡在說“你也太謹小慎微了吧?樹葉掉下來,還會打破你的頭?”“與天帝作對的事,沒有小事。”始基看著遠處說,似乎在跟別人說話。“好了,叔,天不會塌的。”見他這樣,歸仁再次求他,“你還是幫我想想辦法,看怎麼才能弄到息壤,好嗎?求你了!”“你這不是要拉我上賊船嗎?”改變話題後,始基臉上的肌肉又變得活絡了,“不,這事我不能答應你。”見始基一口回絕了自己,他想,看來不激激他,他是不會幫我做這事的?於是歸仁來回踱了幾步,改變了一種口吻:“明白了,叔是有心幫我,可那個杳冥買不買賬,叔沒有把握?”始基知道他的用意,也並不害怕受到牽連。隻是心裡在想,那息壤弄來,起作用也好,不起作用也好,始元置他於死地的想法都不會改變。因為,一個千方百計要拯救人間,而另一個卻處心積慮地想徹底毀掉人間。如此的水火不容,要進行協調是不可能的,除非一方放棄自己的立場。以始元的地位和資源,要置歸仁死於地簡直是易如反掌。他之所以沒這樣做,可能是覺得暫時還沒這必要?思來想去,始基認為歸仁呆在這裡,應該比呆在始元眼皮子底下安全。隻是在他看到歸仁華美的居所以後,又難免擔心起來。因為被始元視為眼中釘的人,如何能讓他有安逸的住所?更何況這住所還是由他的後妃所提供?以始元的為人,他斷定,範敏也會因此招來不幸。當然,無論歸仁陷入怎樣的困境,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與他站在一起,因為他與他不但是亦師亦友,而且情同父子。他的這一心事,自然不會告訴歸仁,因為他覺得,歸仁畢竟涉事不深。然而,這“安全”的地方,又因這宅院的落成變得不安全了。因此,他決定先幫歸仁邁過這道坎兒再說。沉默片刻後,他說:“弄息壤,我可以幫您去找杳冥試試。”“真的?”“不過,他會不會給我這麵子,就難說了?”“這我不怪你。”“還有,那東西補好了這缺口,你也將背上‘違旨’的罪名。”“沒事。你不是曾經對我說過,做人做事要無愧於心嗎?” 歸仁在始基的帶領下,駕雲來到杳冥所住的“冥虛宮”。這“冥虛宮”與其說是宮,還不如說是一片荒原。但令人稱奇的是,花草樹木都漂浮在空中,歸仁不覺暗暗稱奇,心想,這些植物沒有土壤怎麼成活?也不知是這個杳冥故弄玄虛,還是水土使然?當他正為眼前一幕納悶時,始基告訴他,說杳冥房前屋後的一草一木,都生長在看似無物透明的土壤裡,而且都是有靈的。當杳冥不在時,它們就會封閉整個宮殿,讓人無法找到門徑。“看來我們是要吃閉門羹了?”歸仁不無失望得說,“來時我就知道他不會在家。” “那你還帶我來?” “不帶你來,你會死心?” “連門都沒找到,我們就這樣回去?” “進門容易,隻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始基說完,扭頭在臉上一抹,便化作了杳冥的模樣。接著,叫了聲“開”,隻見零亂飄浮於空中的花草樹木,即刻像得令的士兵,落在地上,各就各位擺開陣勢,讓開一條花團錦簇水晶路來。踏入其中,不覺清風陣陣,異香撲鼻。搖曳的花草樹木投影在光潔的路麵,讓人感覺似乎就行走在夢一般的錦屏上。歸仁暗想,這路麵都是由水晶鋪成,還不知“杳冥宮”有多麼恢弘壯麗呢?當他正想心事時,一間不大的茅屋進入了他的眼簾。始基告訴他,說這就是杳冥的住處。也就在這時他才注意到,茅屋的門楣上掛著一塊不規則的木板,上麵寫著“杳冥宮”三個字。門的兩旁也各依著一塊木板,上麵寫著一副對聯:不識仙家根本,能知敝邑妙諦。 看了這幾個字,歸仁想,難怪人家會博得九天之神的稱號,就憑這副對子也氣度非凡了。看來這仙界中,也的確不乏智者高人?隻可惜簇擁在天帝身邊的,不是平庸之輩,便是酒囊飯袋。僅僅如此也就罷了,而且還一個比一個狡詐、兇殘。當他正站在門外發呆時,始基已掀開竹樞草柵,走進了房裡,並扭頭訕笑道:“發什麼呆,來呀,快進來看看。嗬,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杳冥宮’反差太大?告訴你吧,九天之神,一個比一個奇葩。要不,他們就不是九天之神了。”進入其中,隻見房裡無外乎繩床、草薦而已。 在房裡呆了許久,也不見杳冥回來,歸仁焦急地在房中踱起步來。見他這樣,始基告訴他,說杳冥今天是不會回來的。他帶他來的目的,是要讓他相信,以他與杳冥的交情,料想應該會賣個人情的? 始元是個工於心計的人。他無時不想置歸仁於死地,卻又怕一時達不到目的,而弄巧成拙。上次把他綁在“誅仙柱”上,沒等行刑,他一聲哭出來,就如吹枯拉朽一般,毀掉了無數建築,就是明證。如果真對他下了手,還不知會出現怎樣的結果?好在張最想出了讓他將功贖罪的“補天”妙計,才讓他暫時安下心來。本以為這樣就可以將歸仁困住,不想多嘴的始基又向他道出了息壤的秘密,弄得歸仁又來請旨索取。雖然是請旨不成,知道了息壤的出處,歸仁還有不挖空心思去獲取的?可他一旦得到了它,那困住他的目的豈不就“破功”了?於是他想,最好的辦法是殺了杳冥,將哪該死的東西毀掉。可要殺死杳冥,比殺死十個歸仁還難,何況人家身後還站著另外八個上仙?或者是收繳息壤,以自己的手把它交給歸仁,以收其心?但他還是覺得不妥因為歸仁的存在,對他始終是威脅。第一種方案不可行?第二種方案也十分棘手,怎麼辦?經過利弊的權衡後,他還是決定采用第二種方案,那就是親手把息壤交給歸仁。因此他招見了杳冥,經過轉彎抹角地寒喧,問起了息壤的功用,並做出一副謙遜姿態,說想“借”他的息壤一用。可讓他喜出望外的是,杳冥告訴他,說息壤根本沒有補天的功能,要不,我還敢不拿出來報效天庭? 按理,修復天穹,對天界是有利的,可在始元看來,修不修復它,無關痛癢,歸仁的存在,才是心頭之患。本來以息壤助歸仁修復天穹,隻是他不得已為之的下策。而在得知它無助於修復天穹的時候,他的高興勁兒就溢於言表了。他想,既然那勞什子不能補天,我就更應該做個順水人情,把息壤“賜”給歸仁用去,讓他在對我感恩戴德的同時,又不達目的地在那鬼地方瞎折騰。得到了杳冥肯定的答復,他還是不忘刨根問底地問,為什麼息壤不能修復天穹?杳冥告訴他,說純陽不生,孤陰不長,息壤是純陽之物,天穹也是純陽之物,因此它們是根本不可能結合在一起。要不,當年女媧又何必要煉五色石補天,而不用息壤? 雖然杳冥已明白無誤地告訴他,說息壤不能補天,始元還是叫他把息壤獻了些出來。甚至還裝模作樣地說,什麼陰啦陽的?那都是扯淡。沒試,怎麼會知道它不行?在拿到息壤以後,始元便獨自去歸仁哪兒走了一趟。的目的是,要給歸仁傳遞一個錯誤信號,要讓歸仁覺得他懲罰他,是出於不得已,其實他是愛他的。然而當他看到天穹的缺口附近,一座別致的莊園拔地而起時,他的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怒。因為他一眼就看出,這傑作八成是出自範瑉之手?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這未必不是件好事?有了舒適的環境,就可能安於享樂。安於享樂,就將胸無大智。既然胸無大誌,他歸仁也就不足畏懼了。思忖片刻以後,他又心生一計,暗想:光有美宅,沒有美女珍玩可不行。要讓他樂此不疲,必須為他將多種物件備齊,然後才能達到目的。有了這一想法,他滿心的愁雲不覺一掃而光,於是,走近正站在天穹缺口處發呆的歸仁,問:“怎麼樣?還沒想出修補這缺口的辦法?” 歸仁一聽是始元的聲音,慌忙不迭地轉身行禮,然後作答:“沒有呢。嗬,帝父,您可不該獨自來這兒。萬一有什麼閃失,那兒臣就百身難贖了!”見始元親自來這兒,歸仁對他的積怨即刻冰釋,取而代之的隻有感動的眼淚。見他這樣,始元心裡罵道:“傻瓜,別以為我會當你是乖乖兒,做夢去吧!不收拾你,是時間沒到。時間一到,恐怕你就沒時間感動了?”始元雖然心裡這麼想,表麵上卻做出一副慈父的摸樣說:“給你這麼重的處罰,你恨我嗎?”見他這樣,歸仁越發感動了,說自己是罪有應得,哪能怪他?不殺自己,已經是格外的恩典了。聽過這番話,始元進一步惺惺作態地解釋,說做天帝也有做天帝的苦衷,如果自己立下的規矩自己都不能執行,那又如何能約束別人?他說,當時把歸仁綁在“誅仙柱”上,他是恨在口裡,痛在心上啊。他的一番說詞,讓歸仁又一次感動得熱淚盈眶,甚至心裡還犯起了嘀咕:很多人都認為他狡詐、兇殘、陰險。依我看,他也不失富有人情味兒的一麵。 進入宅院後,始元沒有去看他的房間,而是就近在一個涼亭裡坐了下來。剛一坐下,便對他的院子誇贊起來,說環境不錯,還說它的規格遠超太子院。歸仁到底涉事未深,被始元糊弄得不知所以,徑直告訴了他宅院的由來。經歸仁這一說,豈不印證了他判斷的正確?範瑉送給歸仁宅院,在始元眼中,當然不是母子情份,而是對自己的反叛;在他的字典裡,也沒有情份兩個字。對待反叛者,他從來也是不會手軟的,不過眼下他還不準備這樣做,因為時機未到。坐實了宅院的來源,始元索性把整個宅院遊了個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裡在暗罵範瑉吃裡扒外,口裡還動情地說:“真是母子聯心啦,當時我怎麼沒想到,你被貶到這兒有可能會露宿荒野?”始元的這番話,感動得歸仁又一次落了淚。當他感激的話還未出口時,始元邊在爭奇鬥艷的花叢中的石鼔上坐下,邊接著說:“我看這院子裡的東西,該有的基本上都有了,隻是你一個人呆這兒,太孤單、太冷清。”說到這兒,他不禁嘆了口氣,顯出一副無奈且又充滿愛憐的神情,“這樣吧,到時給你撥幾個人來,依我看,你的生活起居,還是離不開人照顧。”對此,歸仁含淚謝之不迭,說自己重罪在身,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怎麼還敢“領賜”?而始元卻說,他貴為太子,不能沒人照應?說到這兒,他叫了聲“來”,伸手一接,隻見一個兩寸見方精美的盒子落在他手上。接著他把盒子遞給歸仁,說這是他要的息壤。歸仁接過盒子,興奮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說這是息壤?”“這可是杳冥的寶貝,”始元頗有苦衷地解釋道,“我雖然貴為天地之主,可別人的東西,願不願意拿出來,我沒把握,所以我當時一口回絕了你。”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似乎也有不能辦到的事。“好好利用它,它可是難得的寶貝呀!撒一點在平原上,它就會變成一座高山,撒一點在泛濫的河灘邊,它就會變成堅固的河堤。我在天庭等你功成名就、凱旋歸來!”他嘴裡說得漂亮,心裡卻在發出陰森的冷笑:“折騰去吧,我會讓你的野心還未來得及萌生,就腐爛在墮落的汙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