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子清和王衍之在聯手壓製了城內的動亂後,並未放鬆下來。一則城內不知道還有多少北漠細作隱於暗中,伺機作亂;二則城墻內外的殊死搏鬥還在持續,大齊的守軍能否抵擋住北漠人的突襲還未可知。 “子清,眼下戰事突起,城內人心浮動,出亂子的地方肯定不止這一處。我們雖然暫時不能直接相助蔣將軍對陣殺敵,卻可以盡可能平息城內的動亂,讓守城的將士們沒有後顧之憂。” 王衍之的教養不允許他對城內正在發生的事情視而不見,即便可能麵臨危險,他也得有所作為。 鄭子清對他的想法感同身受,爽快地回道:“我也正有此意,隻是接下來得麻煩衍之隨我一道東奔西走了。” 兩人達成共識後不再廢話直接找到留在城內值守得將士,由他們引路前去百姓發生騷亂之地,一文一武通力合作不停地將可能發生的危險消滅於萌芽之中。 直到夜盡天明,躲在暗處的北漠細作不敢再輕易現身興風作浪,鄭子清二人才稍得清閑。與此同時,蔣易也帶著天武城的守軍極為艱難地在北漠人的猛烈攻擊下保住了天武城。 鄭子清二人回到將軍府後不久,蔣易也帶著滿身血汙、疲憊不堪地回府。 王衍之見到蔣易後顧不上一陣陣湧來的困意,關切地問他:“蔣將軍,這一夜戰況如何?傷亡可慘重?西門情況怎麼樣?天運和天昌二城的援軍可到了?” 蔣易被他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腦袋嗡嗡的,卻還是耐著性子回道:“勞王大人憂心,北漠的進攻已經被我們打退。北漠人兇狠殘暴,一開始有不少弟兄不慎之下著了道,出現了不少傷亡。不過,大家很快反應過來,後麵相助殺敵,情況好了很多。” 他看了一眼一旁同樣側耳傾聽的鄭子清,繼續說道:“想必鄭統領也看出來達勒那廝陰險狡詐,想要聲東擊西。本將軍識破後立即帶人去了西門,這一夜都在那裡駐守,沒有給他占便宜的機會。天運二城的援軍到了之後,達勒見更沒有機會突破西門,就果斷放棄了。” 鄭子清欣慰道:“那就好,隻要多守天武城幾日,朝廷援軍一旦到來,定讓那達勒有去無回。” 蔣易沖著鄭子清無聲地笑了笑,他之前一直對朝廷增援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不過現在有王衍之這個王氏麒麟子在,他就不信那些人還敢在此事上拖延。心中底氣更足後,蔣易在排兵布陣時也更放得開手腳。 而且,他聽手下兄弟說了王衍之這一夜的表現後,更是對其好感大增。不管之前如何,能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在他這兒就是大齊好兒郎。所以蔣易才會在身心俱疲的時候還願意給這兩人說明戰況。 王衍之他們也清楚蔣易需要休息,養精蓄銳,等待下一場戰鬥的到來。故而在從他那裡得到了想知道的情況後就不再打擾,告辭離開。三人各自回去休息。 此後的三天裡,達勒每天都會派人攻城,同時發動城內的細作挑起各種事端。蔣易雖然一次次地率軍抗住了北漠人的進攻,可城內的糧草、武器的消耗卻遠超預期,將士們的傷亡也日益增加。 鄭子清和王衍之也像第一夜那樣在城內四處奔波滅火,隻是隨著北漠圍困攻城的時間越來越久,城內百姓對守住天武城的信心越來越弱。王衍之再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也無法澆滅百姓們心中不斷積聚的驚懼之火。鄭子清不得不動用武力狠狠懲治了一些不聽勸阻的刺頭,這才讓人心浮動的百姓們稍微沉寂了一些。 將士們士氣低沉,百姓們倉皇失措,援軍又遲遲不至,天武城內的情勢一日比一日危急。 又是一次生死血戰,回到將軍府後,吳克用向蔣易進言:“將軍,現在兄弟們傷亡慘重,補給又跟不上,士氣低迷。這樣下去,恐怕等不到援軍,咱們就城破人亡了。” 蔣易比吳克用更清楚此時他們麵臨的困境,可他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隻能默然無語。 “若想鼓舞士氣,我倒是有個想法。”鄭子清看向蔣易,“前些時日我率領禁軍來天武城時也將前定國公一起帶了過來。若論北漠最怕而我大齊邊軍最敬之人恐怕非他老人家莫屬,要是讓他出麵,想必定能震懾北漠,同時振奮我大齊軍心。” “這……伯父他遭奸人迫害,受了牢獄之災,自那之後身體狀況就一直不是很好。我想讓他在道全那先將身子養好,再說其他。” 蔣易並不願意讓盧鬆毅在當下露麵,雖然鄭子清所言不無道理,可眼下時機不對。蔣易最初的確是抱著讓盧鬆毅為他出謀劃策的希望去雁蕩山接人的,但他同時也是為了給盧鬆毅更好的生活條件,讓其有機會立功來將功折罪,東山再起。 然而,蔣易在盧鬆毅到來後去看望他時卻意外知曉了一件事,而這也讓他最初的謀劃幾乎全部落空。 那日,蔣易大擺筵席為王衍之和鄭子清接風洗塵。宴會結束後,他尋了個借口去了安置雁蕩山勞役之處,悄悄地將盧鬆毅和道全接回了將軍府後院的一處偏僻的院落裡。 道全被盧明遠在信中幾次三番地囑托一定好好為盧鬆毅診治身體,所以剛一安置下來,他就急不可耐地打斷了盧鬆毅和蔣易之間的寒暄,讓盧鬆毅躺下為其看病。 盧鬆毅起初並不願配合,隻說自己是多年征戰沙場留下的舊傷、暗傷在牢獄之中復發,休息一段時日便可自行恢復。 道全卻直接嗆他說:“是你是醫者還是我是醫者?” 之後也不管盧鬆毅是否同意,拿起銀針三兩針下去就把人給定住了。 蔣易在一旁看著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道全一言不合也給他來上一針。 接下來,道全對盧鬆毅全身上下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越是檢查,他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最後,道全把盧鬆毅身上的銀針拔下,握住他的手給他渡了一絲內力。普通病人的身體裡若是進了這一絲內力不說病痛全無,也能在短時間內通體舒泰、神清氣爽。畢竟此乃道全自研習了數十年的長春功的功力,在療愈方麵有著得天獨厚的功效。 可這絲內力進了盧鬆毅的身體後卻讓他渾身劇烈顫抖,身體各處的筋脈此起彼伏的凸起。片刻之後,盧鬆毅便吐血昏厥。 蔣易看到此等景象大驚失色,忙問道全到底發生了什麼。 道全於是麵沉如水地為他解釋了盧鬆毅身上的不妥之處。 盧鬆毅幼時在自家書庫中意外翻到了一本名為少陽功的道家功法。這是一個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道家支脈的不傳秘法。不知歷經怎樣的波折最終被收藏在盧家庫房,又被盧鬆毅發現,誤打誤撞地修習。 這少陽功雖是道家功法,卻沒有道家道法自然的逍遙灑脫。而是至陽至烈、剛勁霸道,倒是與盧鬆毅的性子十分相和。修習這門功法產生的內力熾熱有力,甚至會讓身體的溫度都比普通人要高上一些。 盧鬆毅與天界山交好,也曾跟天界山的道士們交流過各自的功法,所以道全對他功法的特性了然於胸。 可這次再見,道全卻發現盧鬆毅畏寒無比,觸碰後隻覺他的體溫遠低於常人。 道全便猜測盧鬆毅的功法出了問題。這一檢查,果不其然。 道全發現盧鬆毅的經脈中少陽功的流轉斷斷續續,無法形成完整的周天。更加奇怪的是,他隱隱感覺到有另外一股力量隱藏於經脈之內,卻仿若無影無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難以捉摸。 所以他才送了自己的一絲內力進去一探究竟,而盧鬆毅身體因此發生的劇烈反應也讓他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果真有另外一股力量在盧鬆毅的身體內不斷阻擋他功法的運轉,讓他難以運功自我修復。 而據道全所知,這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隱血閣。 隱血閣說起來也是一個傳承久遠的勢力。它的前身其實是數百年前的一個中原王朝覆滅之後的殘餘勢力為了復國而建立的地下組織。 這個地下組織在新王朝建立後活躍在王朝的各個角落,企圖實現復辟的夢想,卻屢屢受挫。 數代之後,執著於復辟的舊人接連逝去。這個組織經歷過一次規模龐大的內亂之後洗去了前朝的印記,逐漸成了隱於暗處的殺手組織,一代代傳承至今。 隱血閣中等級森嚴,殺手以甲、乙、丙、丁、戊、己等十天乾為字輩進行排序,字輩越靠前級別越高。隻有能升至甲字輩的殺手才有資格修習隱血閣傳承自前朝皇室的秘法霧隱訣。 霧隱訣並非功法,所以即便身懷其他功法也能兼修。它最令人望而生畏之處在於它能讓習武之人修習的功法直接失效。 一旦被霧隱訣襲擊,體內會留存一股似散又聚、似有若無,讓人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這股力量極難被察覺和消除,它會阻擋體內功法的正常運轉,功力再深厚之人遇上它後都與廢人無異。如果身上有傷更是雪上加霜,完全無法靠內力修復,隻能默默忍受。而盧鬆毅如今恰好就是這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