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盧明遠宣布完對玉娘和流蘇的處置後,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場漫長的宴席終於結束了。 這個時候,馮勝又適時地出現了。他不動聲色地反客為主,請蕭均衡和盧明遠去別院享用晚膳,並婉拒了秦郡守和何郡丞作陪的請求。 秦、何二人不敢得罪馮勝這個宮裡出來的內侍,隻能灰溜溜地自行離開。 他們走後,馮勝又以深夜已至為由,勸說歐朧兒、穆雲和胥琰在下人的帶領下到客房安歇。 把所有人都安排妥當後,他又立刻趕到了蕭均衡和盧明遠這裡服侍。 盧明遠看到馮勝過來後也沒太在意。他自幼在軍營中長大,並沒有食不言的習慣,邊享用郡守府後廚精心烹製的美味佳肴,邊問蕭均衡:“均衡,你怎麼看今晚發生的這些事兒?” 蕭均衡聞言放下手中的碗筷,認真想了片刻後回了四個字:“撲朔迷離!” “是啊!”盧明遠端起手邊的茶杯將裡麵的熱茶一飲而盡,接著說:“總感覺自踏入了睢陽郡的地界,就落入了別人的算計之中。 最關鍵的是這背後之人的目的是什麼,是敵還是友,這些都不清楚。這種身處迷霧的感覺還挺讓人難受的。” “秦郡守這個人的表現有些奇怪!” 蕭均衡沒對盧明遠說的這些話發表什麼意見,反倒沒頭沒腦地突然甩出這麼一句話。 好在盧明遠瞬間就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頗為認同道:“的確,若按馮大人所言,這秦郡守應該是那種深藏不漏的笑麵虎。 可剛才他的種種表現,隻會讓人覺得他不過是個滿腦肥腸、脾氣暴躁的昏庸之人。 我想他不會不知道我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對途經之地的地方官員肯定會有比較詳細的了解。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如此賣力地在我們麵前裝作一個庸碌之輩?這根本說不通啊!” 蕭均衡猜測道:“或許他就是幕後之人?” “的確有這個可能。回過頭看,我們入睢陽郡守府是應他的請求,何郡丞提出去劉府請女樂也是因為他覺得隻有酒菜宴席會無趣。 劉都尉被流蘇刺殺後,睢陽郡內再無人能與他抗衡,整個郡守府便成了他的一言堂。若是秦郡守便是在幕後設局之人,那這些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可問題在於,他是從何處得知流蘇的身世和目的的,如何確定我們會答應他的邀約,又如何保證流蘇一定會在宴會上動手?這其中缺了任何一環,劉都尉都不會死。 再者,我剛才說的這些都很容易這讓旁人懷疑到秦郡守身上。我若是他,即便想要設局殺了劉都尉,也會在執行時盡量避免親自出麵,以減輕嫌疑。 以秦郡守的心機他不應該想不到這些的。可現實就是如此,實在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到這,盧明遠突然看向馮勝:“馮大人,你也是今晚發生之事的親歷者。都說旁觀者清,不知你在一旁看了那麼久後,對秦郡守的這些表現有什麼想法嗎?” 麵對盧明遠的詢問,馮勝避重就輕地回道:“郡王殿下和國公爺查案之時,在下一直裡裡外外地忙碌著其他事,比如找郡守府的官員重新準備晚膳這些,並沒有時刻關注裡麵都發生了什麼。所以實在答不上來國公爺的問題。 比起這個,在下更關心明日如何安排。是否一早便啟程繼續趕路?還請您二位給個章程,這樣在下好下去安排。” 盧明遠看了一眼蕭均衡,示意由他來做決定。 蕭均衡便對馮勝安排道:“你吩咐下去,今夜好好休整一下,明日一早就出發。” “是!” 得了準信兒後,馮勝當即告退。 眼見他如此乾脆利落地離開,蕭均衡有些詫異,忍不住說:“馮勝今日的表現也不正常!” 盧明遠倒不覺得馮勝哪裡不對勁,好奇道:“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有問題?” 蕭均衡搖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他好像有意避免跟今晚發生之事扯上關係。” 聽他這麼一說,盧明遠也反應過來:“倒還真是如此。接風宴上發生那麼大的事,馮勝不僅不緊盯著,反而去關係一些膳食之類的小事。 若他隻是個普通的宮中內侍,如此作為還情有可原。可他是皇帝陛下親自選來輔助我們行事之人,又是竇公公的徒弟,無論如何也不該對這些事視若無睹,還避之不及的。” 盧明遠百思不得其解,滿臉困惑。 蕭均衡便寬慰他道:“多想無益,馮勝是皇祖父指派的,再怎麼也不會對我們不利的。” “話雖如此。可……” 盧明遠又想了想,雖然還是覺得很別扭,但不得不妥協道:“算了!暫且先這樣吧。往後我們再仔細些觀察便是。我就不信他能一直不露絲毫馬腳。” 以盧明遠打破沙鍋問到底,不把所有真相搞明白誓不罷休的性子,能說出這些話已是極為難得了。 不過,馮勝的事他可以先不管,但流蘇的事他卻不得不提。 盧明遠直截了當地問蕭均衡:“要查彭城洪災案,流蘇姑娘勢必要跟我們一起出發,你準備如何安置她?” 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蕭均衡有些猝不及防。他在兒時跟流蘇的那段過往,讓他很難純粹地把流蘇當做一個犯人看待。 盧明遠看到蕭均衡臉上遲疑的表情後立即確認了他的猜測,他就知道流蘇在蕭均衡這裡是特殊的。 可為了蕭均衡的安全和他們此行任務的順利進行,盧明遠別無選擇,他隻能再次提醒道:“均衡,我知道你可能因為幼時的經歷,對流蘇抱有特殊的好感。 但在流蘇的身份得到確認之前,或者哪怕她的身份確認無誤,可在確認她對你無惡意之前,我勸你最好都跟她保持距離!” 盧明遠對流蘇毫不掩飾的猜忌,讓蕭均衡不由自主地心生不快。 但蕭均衡也很清楚,盧明遠之所以說這些費力不討好的話也是為他著想。所以他便壓下不快,從善如流道:“明遠說的有理,我會注意的。再說,流蘇身為女子,又是犯人,再怎麼也接觸不到我。” 盧明遠忍不住腹誹,你這話若不加後麵那句畫蛇添足的解釋倒還算得上有說服力。 不過,能得蕭均衡一句保證他已經比較滿意了,所以也沒再多說什麼。 接著,他們又閑聊了一會兒後便各自洗漱安歇了。 這一天又是趕路,又是查案,所有人都被折騰得筋疲力盡。 一夜安眠之後,馮勝一大早便將所有人喚起。 根本不用郡守府的官員安排,馮勝自己帶人為蕭均衡等人準備了早膳。 秦郡守早起得了下屬的稟報後,在一陣兵荒馬亂中揪著何郡丞,來到了郡守府給蕭均衡和盧明遠他們安排的下榻之地。 此時,蕭均衡這些人已經用完早膳,打點好行囊,整裝待發了。 秦郡守在兩名親信的攙扶下,很是艱難地追上了蕭均衡和盧明遠。 他整個人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氣兒還沒喘勻就迫不及待道:“郡王殿下,國公爺,為何如此著急離去啊?可是下官哪裡做得不好,招待不周,惹二位生氣了?” 蕭均衡端坐在馬背之上,聞言看了一眼秦郡守後,並未回話。 盧明遠拽緊韁繩,安撫了一下胯下蠢蠢欲動的馬兒後,回道:“秦大人不必多想!皇命在身,我等不敢多做停留。在此謝過郡守府昨夜的款待,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 “國公爺等等!”秦郡守喊住了正要揚鞭出發的盧明遠,“國公爺,昨晚劉都尉死於非命,消息已經送達州牧大人那裡。 州牧大人派人回信,說他今日會趕到睢陽郡來詳查此事。您和郡王殿下若是走了,下官可不好給州牧大人交差啊!” 盧明遠被秦郡守臉上那副不知所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委曲求全的表情惡心到了,他頗為煩躁地說:“洛州牧來這裡了解案情,那是他身為一州州牧的職責所在。你身為睢陽郡守,將此事的來龍去脈一一匯報給他便是。哪裡需要我們留下?” 秦郡守裝作沒看到盧明遠臉上極為不耐的神情,不依不饒道:“此案之關鍵在於罪犯流蘇姑娘,您和郡王殿下要將流蘇姑娘帶走,下官可不是沒法跟州牧大人交代嘛!” 蕭均衡受夠了秦郡守的糾纏,不等盧明遠開口,便直接承諾道:“秦大人放心,本王會手書一封信給洛州牧,在信中詳述此案原委,流蘇姑娘的事情也會一並告知。” 盧明遠盯著秦郡守說:“秦大人,有了郡王殿下的這封信,你就用不著擔心交不了差了吧?” 秦郡守得了承諾,滿臉笑意道:“多謝郡王殿下,多謝國公爺!貴人們身為天子使者,身負皇命。下官不敢再耽誤諸位的時間,這就命人為天使清道,送諸位出城!” “駕——” 蕭均衡看都不看秦郡守一眼,直接揚鞭馭馬,出府而去。 盧明遠緊隨其後,也很快消失在郡守府門外。 完全沒休息夠的歐朧兒睡眼惺忪地坐在馬背上,被一眾小姐妹牢牢護住,也跟著出發。 倒是胥琰和穆雲這一北一南,兩個異邦貴族湊在一起,墜到了最後,一邊談著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一邊慢慢跟上前麵的隊伍。 數百人的隊伍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沒過多久便穿城而過,將睢陽郡城遠遠的甩在身後,朝著下一個目的地——徐州彭城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