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朧兒強行拉著穆雲離開後,盧明遠不由樂道:“咱們這位郡主雖然刁蠻霸道,倒是挺會察言觀色的。” 蕭均衡認同道:“朧兒隻是麵上張牙舞爪的,其實心思細膩,不然也不會如此得皇祖母和平陽姑祖母的寵愛。” 盧明遠認真想了想,發現還真是這樣。看來以後要注意不能單憑第一印象判斷一個人的品性了。 他正要回話,門外響起了有規律的敲門聲。 馮勝主動走過去,打開書房門,外麵敲門的正是他的部下。 那名內侍一見到馮勝便稟報道:“大人,城中最大的酒樓慶雲樓的掌櫃的來到縣衙求見國公爺。” “慶雲樓?那不是誠意伯府的產業嗎?來人有說為何求見國公爺嗎?” “屬下問了,那掌櫃的隻請我等稟告國公爺,誰是國公爺聽了自會見他。” “算了!你先在這兒等著。”說完,馮勝轉身回到書房內,將慶雲樓掌櫃求見的事告訴了盧明遠。 “慶雲樓?”盧明遠最開始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想起來,這就是他兄弟李昱丞家誠意伯府的產業。 誠意伯府的人這個時候求見,李昱丞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盧明遠擔心之下,連忙告訴馮勝:“快快請那掌櫃的進來!” 馮勝便立即讓在門外候著的屬下把人領進縣衙,帶到書房這裡。 很快,慶雲樓的掌櫃的就被帶到。 這掌櫃的四十來歲的樣子,膀大腰圓,胖胖的臉上一直掛著笑。雖然外形看上去跟睢陽郡的秦郡守有些像,卻比秦郡守少了為官之人的威嚴,多了市井小民的市儈。 他進來之後,先給盧明遠和蕭均衡行了大禮,之後便乾脆利地說:“郡王殿下,國公爺安好,小的李康,是誠意伯府的世仆,有幸被主家選中來打理方縣慶雲樓的生意。 今日晚間,小的接到指示,主家讓小的來求見國公爺,給國公爺送封信。” 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了一旁的馮勝。馮勝接過信後便轉交給了盧明遠。 盧明遠接過信後,在信封上看到了“吾兄親啟”四個字,懸起的心便放下了一半。這封信既然是李昱丞寫的,那他多半是沒什麼事的。 不過因為還是無法完全放心,他便直接撕開信封,取出裡麵的信,快速讀了起來。 通讀一遍之後,盧明遠發現信中大部分的內容都是他和錢不棄、呂晏海以及範誌恒幾人北上這幾日的所見所聞。 算起來,他們幾個也就比盧明遠早出發一天。而且,不像盧明遠有皇命在身,輕車簡從,快馬加鞭,他們光是各自的行李就裝了好幾車,再加上李昱丞還臨時湊了一支小商隊,趕路的速度遠遠比不上盧明遠這邊。 所以,當盧明遠因為他祖父的戰功成了新一任定國公,還被封為監察禦史巡視天下的消息傳到他們那裡時,他們甚至還未出洛州的地界。 李昱丞在信中說得知那些消息後他們幾個兄弟都非常高興。範誌恒那小子還吵吵著要折回去找大哥,跟著他一起巡視各州,何等威風! 不過,範誌恒的小心思很快就被其他幾個哥哥聯手鎮壓了。他們還得去碧雲山看望盧明遠的祖父,怎麼能中途返回? 但他們還是決定寫封信給盧明遠恭喜他又把定國公府的門楣撐了起來。 結果就在他們寫信的時候,聽到了北漠傳回的驚天動地的消息。北漠王死了,新王竟是一個不到十歲的稚兒,漢奴出身的王太後和打破大齊與北漠二十年和平的攝政王達勒共同理政。 這一係列的消息都讓人難以置信。錢不棄便建議先不著急寫信,等確認這些消息是否屬實後再說。 之後,他們幾人又是派人去打探,又是花錢買消息。多番查證之後,確認那些有關北漠王庭易主的消息全部屬實。 而在查探消息的時候,李昱丞敏感地發現越往北走,各地市麵上糧草、藥材等軍需品的流通速度就越快,價格也在飛速上漲。這無疑是大戰將起的前兆。 他們深入調查後又發現了一件極為吊詭的事。司州境內世家大族林立,各種名山大川匯聚於此,其內良田更是不計其數,應該是最不缺糧草和藥材的。 因為跟涼州交界,司州每年都會向涼州輸送大量的糧草,以保障涼州邊軍的戰鬥力。 可李昱丞他們在離開洛州,進入司州後不久就發現,如今司州境內很多郡縣,在明麵上竟然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糧草短缺的情況。 雖然當地官府解釋說是因為朔州起了戰事,涼州同時麵對西戎和北漠壓力更大,所以從司州調運了大批糧草到涼州以備萬全。 可李昱丞在調查誠意伯府在司州的產業後卻發現,自達勒率領大軍南侵大齊,司州境內諸郡縣的官府從未大肆采購糧草,更談不上轉運至涼州了。 反倒是有人在暗中不斷地一點一點采購市麵上的糧草。每一筆的數額都不算大,但加在一起卻稱得上是天文數字了,而這些糧草皆去向不明。以至於司州內各郡縣的物價都在悄無聲息的上漲。 如今北漠的消息傳回,各種言論甚囂塵上,不少人都盛傳達勒當了北漠攝政王後會變本加厲,兩國之間的戰爭不可避免。 所以司州上下都漸漸被戰事將至的緊張氣氛所籠罩。而且越接近涼州,當地的百姓就越人心惶惶。不少人家都大肆采買,以備不時之需。 看過這番景象後,李昱丞這些在錦繡堆裡長大的少年第一次對戰爭的可怕之處有了實感。 他們在信中不由得感慨怪不得都說看萬卷書,行萬裡路,不出來永遠不知道這個世間有多少不同的風景,也不知道有那麼多普通人為了每日三餐而掙紮度日。 盧明遠看到這裡不由得會心一笑,畢竟他在大半年前隨祖父流放北境時,也曾有過這樣的感慨。 他欣慰於兄弟們第一次結伴遠行所帶來的快速成長,同時也不得不重視他們傳回的這些消息。 盧明遠看完李昱丞他們寫給他的信後,並未多言,而是順手遞給了蕭均衡。 蕭均衡雖然不知道盧明遠為何把他的家信給自己看,卻還是接過來過目。 盧明遠則在蕭均衡讀信時,問那慶雲樓的掌櫃:“我很好奇,昱丞的信是如何能這麼快就經由你手送到我這裡的?” “國公爺,您有所不知。傳信這種事對我們誠意伯府來說並非難事!” 說起這個,李康頗為驕傲,他一臉自信地接著解釋道:“您應該也聽說過,我們誠意伯府的慶雲樓開遍了整個大齊。大齊多數州郡以及它們下屬的縣城都有慶雲樓的分店。 慶雲樓的各家分店之間都有相互聯係的渠道。特殊情況下,各分店會派專人互通消息。 昱丞少爺在身份貴重,自然有資格利用這條傳信渠道。他隻需就近找到任何一家慶雲樓,亮明身份後,自會有人為他傳遞消息。” 聽到這兒,盧明遠就明白了,誠意伯府這慶雲樓傳遞消息的作用應該是借鑒了大齊驛站。 不過他還有一事不明,便繼續問道:“可我的行蹤不定,每日都在趕路之中,何時停下來連我自己都不確定。你們又是如何找上我,送信上門的?是有什麼獨特的手段嗎?” 李康笑了笑:“國公爺想多了,這種事哪有什麼獨特手段,不過是靠人多打聽的笨辦法罷了。 昱丞少爺的信每送到一家分店,店裡的主事之人就會遣人去了解您的行程。把你的消息連同信一起送到下一家。如此反復,信就送到了小的手裡。 小的跟在城門守城的士兵們關係不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他們那裡了解到今日有貴人入城。再打聽到縣衙裡鬧出那麼大陣仗,便猜測您應該到了方縣。這才來縣衙求見。” “原來如此!”盧明遠了然,“那想來若我有回信,你們慶雲樓也能準確無誤的把信送到昱丞手裡了?” “國公爺說的是!”李康答應的十分乾脆。 “那好!”盧明遠看著李康說:“你先回去。我給昱丞寫好回信後,會派人把信送到你那兒。你屆時通過慶雲樓的渠道把信送給昱丞他們。” “是!那小的就先行告退。” 對著一位郡王,一位國公,李康即便是見過世麵之人也難免心中忐忑。所以在盧明遠說讓他離開後,李康十分乾脆利落地就走了。 李康走了,蕭均衡也把信的內容看得差不多了。 他同盧明遠一樣,重點關注了信中提及的一些不同尋常的現象。 蕭均衡把信還給盧明遠,對他說:“按李昱丞信中所言,北漠王庭王位更迭一事該是確鑿無疑了。司州還在涼州以南,如果在那裡都能感受到戰爭將至,估計涼州如今已經如臨大敵了。” 盧明遠嘆口氣,道:“是啊!我們遠在徐州這裡,單憑聽到的消息就能在猜出達勒的意圖。那些常年駐守邊境的武將怕是第一時間就嗅到了戰爭的味道。 如今,我們都無力阻止北境即將發生的戰事,隻能盡可能地為前線多做準備。 隻是,昱丞信中好像還提及有人在暗中掏空司州的糧草、藥材,這對涼州的備戰而言是十分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