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位於大齊遼闊版圖的西北角,同時直麵西戎和北漠兩大強敵。 涼州以東的朔州同樣有來自北漠的壓力,而且土地貧瘠,物產不豐,常年需要朔州以南、以東的平州、冀州供養。所以涼州的軍需大多數都是由其南麵的司州供給。 而一旦司州的糧草出現虧空,供應不及,那涼州在之後與北漠的戰爭中很有可能會陷入被動。 盧明遠和蕭均衡都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對李昱丞信中提及的司州方麵的消息才如此在意。 蕭均衡思考片刻,對盧明遠道:“明遠,司州遠在西北,我們如今鞭長莫及。我會寫信給皇祖父,把李昱丞信中提及的情況告訴他。相信他知道後自有決斷。 如今我們能做的,隻有盡可能多地籌集糧草、藥材和武器這些軍需,並盡快轉運到前線。” 盧明遠點頭道:“也是,多想也無用,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說。 說起這個,咱們出來不過兩日,就接連遇上那麼多事。彭城洪災案才剛剛露出一些端倪,北漠王庭之變又接踵而至。 論重要程度,籌集轉運糧草肯定排在首位。隻是,外患要戒備,內憂也不能鬆懈。 臨行前,陛下特意強調了一些別有用心的宗室的謀反之心,我們此行明麵上的任務是巡視各州,督轉糧草,實際上還要暗中探查各州暗藏的謀反力量。 而且我總覺得這彭城洪災一案的背後,說不定也有這些宗室的影子。所以這案子還是得繼續查下去。” “洪災案一定要查下去!” 哪怕這背後並非如盧明遠所說又有那些謀逆之人的影子,單單是為了查清他父母是到底為何喪命,蕭均衡也要堅持查下去。 盧明遠皺著眉頭說:“但如此一來,查案跟督運糧草兩樁事之間,怕是可能會在時間上有沖突。” 彭城洪災一案已過去十餘年,要想查清當年之事肯定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而籌集糧草並轉運到北境,則需要在多地不停奔波,根本不可能在彭城郡內停留過久。 “既然如此……”在一旁當了半天隱形人的馮勝突然站出來說:“不如郡王殿下和國公爺兵分兩路。一人查彭城洪災案,一人籌集轉運糧草。 這樣的話,就不會存在時間沖突了。而且,兩人之間還可以互相幫助,豈不是事半功倍?” 還別說,仔細想想,馮勝給的這個法子好像的確能解決他們當下的問題。 那接下來的問題便是誰去查案,誰去弄糧草了。 不過,這個問題似乎根本不用糾結。畢竟蕭均衡和盧明遠身上的官職基本上已經幫他們做好決定了。 馮勝也想到了這些,便繼續建議道:“若殿下和國公爺覺得在下說的辦法可行的話,那在下便多說兩句。 殿下身為都轉運使,本就有清查州郡稅賦錢穀、倉庫出納之責,籌措糧草亦在職責範圍之內。 而國公爺身為監察禦史,身肩監察百官、巡視州郡、糾正刑獄之責。清查彭城洪災一案正需監察禦史的職權。 所以,您二位可根據身上官職的職責來決定接手哪項事務。 當然,這隻是在下的一點建議。最終還是得由您二位決策。” 馮勝的這番建議可謂是有理有據,十分有說服力。蕭均衡和盧明遠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他們認真思考之後,還是決定采納馮勝的建議。 不過,盧明遠在馮勝所言的基礎上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他一邊捋順自己的思路,一邊說道:“我們既然決定兵分兩路,那現在隊伍中的其他人也該分為兩隊。 胥琰身份特殊,恐怕不適合跟隨均衡一起去籌措抗擊北漠的糧草。便讓他和我一隊。 穆雲是南越世子。此前大齊便是借助南越水軍,將身在南境的將士經水路運到建州,再去增援朔州。籌集的糧草若是也能走水路,必然既方便又快捷。 所以,穆雲最好跟均衡一隊。 此外,陛下有意讓歐朧兒和穆雲聯姻,便讓她同穆雲一起。 但由她和她的小姐妹們看管的流蘇姑娘得留下來。我需要她來協助查案。 均衡,你覺得這樣安排如何?” 蕭均衡回道:“你們考慮得都很周到,我沒有什麼異議。 不過,如果胥琰同你一起,那你們要多帶些禁軍將士隨扈。他如今已經成了那些意欲破壞大齊朝廷跟北漠新王合作之人的眼中釘,必然想盡一切辦法去除掉他。 不如這樣,讓魏鉉帶三百禁軍將士跟著你。我這邊有剩下的兩百將士,再加上馮勝的人,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不妥!”盧明遠搖搖頭,“你們除了要籌集糧草外,還要轉運出去。雖然可以借助地方的武備,但為防萬一,最好還是有自己所帶的禁軍將士親自護送。 再說,要護胥琰周全也無需那麼多禁軍。那些人再猖狂,也不敢公然動用軍隊。而要應對那些刺客的刺殺,留下五十人的小隊,能靈活機動,隨時應變,就足以了。” 蕭均衡還是覺得五十人太少,想要再多留一些人給盧明遠。不過,最終在盧明遠和馮勝的勸說下還是妥協了。 盧明遠還建議蕭均衡,讓郡守府下發清查倉儲、籌集糧草的指令到各縣,各縣自查上報,之後再派人去各縣復核即可。這樣做效率肯定要比帶人一縣一縣的清查更高。 這與蕭均衡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們當即決定,第二天一早,就由蕭均衡帶隊先行前往彭城郡城,籌措糧草。而盧明遠則還留在方縣,一邊處理徐家灣百姓跟彭城劉氏的官司,一邊調查當年彭城洪災案的真相。 當盧明遠和蕭均衡把接下來的行程和計劃安排好時,都已到了深夜。 接二連三的變故讓他們身心俱疲,好在他們也都有足夠的耐心來一一應對。 敲定後續安排後,他們終於能停下來喘口氣兒。 剛歇了一會兒,盧明遠的肚子就開始唱起了空城計。 “馮大人!”盧明遠眼巴巴地看著馮勝,“這麼晚了,縣衙裡可還有什麼吃的?” 馮勝沒有讓盧明遠失望,他笑著回道:“知道您二位從進了縣衙開始就沒閑著,晚膳一直未能用上。在下就安排人一直在縣衙的後廚守著,您稍等片刻,在下馬上就派人傳菜。” 盧明遠大為開懷,毫不吝嗇地誇贊道:“馮大人對我們真是體貼入微,不愧是竇公公的愛徒,能力出眾,穩重可靠!” 馮勝謙虛道:“國公爺謬贊了,這都是在下該做的。” “對了,胥琰和穆雲那邊好像也沒用過晚膳,你可有安排?” “國公爺放心,縣衙後廚盡可能按照其他幾位貴人的口味做了晚膳,已派人送了過去。” “如此便好!”盧明遠放下心來,“這一晚又是一片兵荒馬亂,若是在這種事上疏忽大意,更會給我大齊抹黑。” 說話的功夫,縣衙後廚準備的飯菜已經端了上來。 盧明遠和蕭均衡都是正在長身體的少年。饑腸轆轆之下,麵對可口的菜肴,兩人也沒講那麼多規矩,直接埋頭苦吃,很快就將那些飯菜橫掃一空。 填飽肚子後,他們又復盤了一遍這兩天發生的事,以及後續的計劃,確認沒有什麼問題後,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馮勝便按此前的安排調整好隊伍,等蕭均衡等人用過朝食便可出發。 歐朧兒一大早剛起來便被告知,要跟著蕭均衡先行趕去郡城,而她的流蘇姐姐還要留下,所以心情非常糟糕。 在吃飯的時候,她一直氣狠狠地盯著盧明遠和蕭均衡這兩個罪魁禍首。但盧明遠二人對她的小情緒直接視而不見。 歐朧兒又生氣又無奈,飯都沒吃幾口,便跑去找流蘇姐姐依依惜別了。 流蘇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蕭均衡之後不會再參與調查彭城洪災一案,她和他兩人馬上就要分道揚鑣了。 她一邊耐心地聽歐朧兒嘰嘰喳喳地控訴盧明遠和蕭均衡的獨斷專橫,一邊從脖子上取下貼身佩戴的羊脂玉吊墜遞給歐朧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歐朧兒不明所以地接過吊墜後看了一眼,驚訝道:“咦?流蘇姐姐你這吊墜上的紋飾看上去好眼熟啊!好像是大齊皇室專用的徽紋。你怎麼會有這種皇室才能用的東西啊?” 流蘇眷戀地看了一眼歐朧兒手中的吊墜,輕聲回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嘉和元年彭城郡鬧洪災的時候,我和母親救下了一名男童,就是如今的簡郡王殿下。 這是他在被王府護衛接走前送給我的。從那時起,我便一直貼身帶著。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為什麼啊?”歐朧兒完全無法理解,“這本就是蕭均衡送你的,你沒理由還給他啊。而且,你們母女救下他的性命,這個恩情他可還沒還呢。 他竟然還因為你殺了劉大年那個壞人,就把你當罪犯看待,真是豈有此理。無情無義,冷血無情,哼!” 流蘇摸了摸歐朧兒氣嘟嘟的小臉,笑道:“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嗎?我這待遇可比尋常的殺人犯要強太多了。你也不必怪郡王殿下,礙於大齊律法,他也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我讓你把這個吊墜還給他,一是想跟他道歉,我父母枉死是那些製造洪災的人做的孽,與他本不相乾,我一時沒想清楚遷怒於他,實屬不該。 二來是想感謝他,謝謝他願意聽進去我說的那些話,給我繼續調查洪災案的機會。還要謝謝他讓你這個小太陽陪著我。因為你,我這兩日真的非常開心放鬆。 最後,麻煩你告訴他,不用再想著我們母女往日對他的恩情,早已有人替他還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