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隴山腳下是綿延十裡的人群,唱喏聲抑揚頓挫,此起彼伏,在煮粥般的喧沸聲中尤其突顯。 蘭玉哲在這喧囂中被迫醒來,還不到卯時,就如此吵鬧,實在讓人心生煩躁,作為一穿越來的人,早上五點多起床可不是什麼美好的事。 蘭玉哲罵罵咧咧的醒來,“穿越不給個金手指,係統就算了,還不讓人睡個好覺,天才也不能這麼造啊!” 這時,一隻蒼白纖細的手落到了麵前,筋骨嶙峋,青脈分明若琉璃,修士一怔,抬頭看向了手的主人。 那人瞧著年歲不大,身量細挑,套著件落拓的慘綠袍子,頭發隨意盤在腦後,額前的碎發亂糟糟的,有些發黃,似乎是營養不良所致。偏偏她生了一張蒼白倦頹的美人麵,垂著眉眼,神態疏離冷清,宛若冬日枯枝落雪,稍有不慎就會被捏碎一般,簌簌化成薄霧。 也許是蘭玉哲還沒有醒來,被這突如其來的女子嚇了一跳,“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啊?”蘭玉哲順著燭光看去,還好,是有影子的。也顧不得許多,又問到,“你有病?” “回先生的話,自幼體弱。” “我也有病。你來乾嘛呀?” “書院的先生,按慣例來說該有人侍奉。” “所以說,你是丫鬟?” “是。” “那你以後不是了,我我這個人獨來獨往,你若想去,大可離去,你若想留,左麵房間給你,平時在中間房間替我收拾書籍即可,其他事我親力親為。” “可兒願意留下,還請先生收留。” “那就留下吧,你可認得路,我要去找院長。” “請公子隨可兒來。” 兩人走過彎曲的小路,過花園,越假山,一直走到一片密林跟前。林子並不厚,走了一陣,很快就能看到前方的亮光。等把腦袋探出林子時,眼前的景象差點讓興奮地尖叫出聲。九千畝水池,波光粼粼,一眼難以望到盡頭。 美不勝收!院長和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衫的男子在下棋,看上去和成無憂差不多大。但是青色男子眼神裡麵的蒼老之意,不是成無憂可以比擬的。 “玉哲,快過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書院先生竹敬節,在你之前,過七層的人不過寥寥五人,敬節先生就是五人之一。”蘭玉哲心裡很是敬佩,不能因為自己過七層就目空一切。問道樓雖然隻有七層,但是天下之道,何止七道,況且自己用的,都是一些不算太偏門的道,能過這問道樓,運氣也占很大一部分,所以說,每一個能過七層的,都是萬裡挑一的人物。 “敬節兄,這是我昨天給你說的哪個問道樓過七層的小天才,蘭玉哲。” “蘭小友,聽聞你在棋道上把鐘小子下的道心破碎了?哈哈哈,這小子仗著自己的三腳貓功夫,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不好好修劍,老夫還是要感謝你啊,讓我那不成器的徒兒認清自己。”蘭玉哲心裡大驚,原來鐘難意居然是眼前這位的弟子,那些位輩分大的可怕啊。 成無憂打斷到:“敬節先生,這棋就先不下了,我去帶玉哲去看看,改日陪您老再戰。” “去吧去吧,蘭小友,有空來梁夢小築找老夫,老夫請你喝酒。”成無憂臉上閃過一絲羨慕之意,但是很快就收起來了。 “書院大概有弟子三萬人左右,按照等級分為甲乙丙丁四類,先生教授的場所是固定的,弟子按照自己的喜好選擇老師,你看你想要教什麼?” “詩學,劍術。”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終是年少,不如這樣如何,你先去定文閣,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但是為了你可以早日得到自己的答案,定文閣裡麵有大量的典籍,授課這方麵你也不用刻意的按照規定,按照自己的情況,有空授課就行。等一下讓可兒陪你去拿一下夫子服就可以了。你對詩學和劍術的造詣很高嗎?” “成院長說笑了,哪有什麼造詣啊,不過是憑著半腔孤勇半腔詩意茍活於世罷了。” “正好,我這兒有一篇書院弟子寫的詩,我和幾個先生對此爭議迫大,我也想聽一下你的看法,如何?”說罷,拿出一張紙,紙張是上好的六箋紙,紀國本國是沒有這樣的紙張的,六箋紙用的是江南的竹子,但是紀國本國境內,很少有竹子,上麵寫著一首詞。“小山疊,情字脈。秋水畫扇桂花載,蒹葭白鹿得人睞,濃墨寫情年華彩。正年少,隨風流。莫將玫瑰濫成災,深意溺於橘子海。” 成無憂說到:“這個詩有點不拘一格,和我們常見的五言和七言都不同,語句也很淺顯,但是又有自己的格律和文風,雖然幼小,但是我總感覺這是詩學發展到一定瓶頸後產生的一種必然產物。” 蘭玉哲看了一下,雖然這個詞確實淺顯,但是已經有詞的風格了,便說道:“為什麼一定要定義它為詩呢?與我而言,詩代表著嚴謹,不管是律詩還是絕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都是有固定的格式的,但是這個不合格式,想來這就是先生們爭議的原因吧,但是這個文章卻不適合改為詩,因為多一字為贅,我覺得它應該是一種全新的風格,不知院長意下如何?” 成無憂一拍大腿,笑到,“這文壇終究還是少年的天下,我們老了,被困在詩的世界裡麵無法自拔了,但是這個終究不是詩啊!那以你所見,這種新的文體應該叫做什麼呢?” “院長有沒有發現,這首詩有一種天然的音樂感,不如命名為詞?” “詩詞詩詞,哈哈哈,如此甚妙!那我想在書院開一場關於詞的講座,但是目前還有一個問題,該怎麼辦?” “院長的意思是說,這首詞終究是有些淺顯了,不適合用來引出一種新文體是嗎?” “哈哈哈,老夫正有此意,和你說話很輕鬆呢。” “院長可以動員全書院的先生,讓嘗試寫一首有分量的詞作為引子,那我不自量力,也寫一篇詞,看能不能用來當做這個新文體的引子。” 說罷,在桌上寫了起來,寫完向院長告辭,帶著可兒去了定文閣。成無憂看著書桌上的詞,筆跡飄逸,字體若即若離,淺看不覺驚艷,越看越動人心弦,上麵的詞更是驚艷。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成無憂苦澀一笑,這哪裡是什麼引子啊,這可能已經是詞道絕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