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在馬騰的幫助之下,毒殺了沖弟。”
  曹丕的眼裡忽然展現出一種大事已成的痛快之色:“馬騰雖然助我,我卻從來沒有想過饒過他!我知道這個秘密多一個人知道,便是將我的把柄掌握在了他的手裡。馬騰必須死!”
  “但我也知道,馬騰不足為懼,他身後的二十萬西涼大軍,才是連父親都得罪不起的硬茬!而馬騰所以在京中橫著走,連父親的賬都不買,也是仰仗著兒子鎮守西涼,擁兵自重,父親投鼠忌器,不敢害他性命!”
  “可是在父親第一次南征的時候,這小子卻自來找死!”
  曹丕忽然走到桌邊,伸手將那把寶劍握在手裡,嗆的一聲拔出半截寶劍,寒光映著射入大帳的日光,照耀的司馬懿的眼睜不開,急忙用袖口遮蔽。
  “父親帶兵南征之後,他便又到了我的府上,以我謀害沖弟的事為要挾,逼我就範。想讓我率中京文武起事,匡扶漢室朝廷!”
  曹丕說話之間,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和馬騰對峙的場景,冷笑一聲說道:“這馬騰昏聵至極,愚蠢至極,他隻以為占領許都,便是孤立了父親,卻不知父親的權力,便是手裡的精兵,隻要兵馬在手,權力便在手!我又如何會以子叛父,做出悖逆之事?”
  “因此我才設下計謀,假意答應,趁著到他府上議事的機會,將他縊死!”
  曹丕還劍入鞘,將寶劍放在桌上,此刻似乎他的那份恐慌已經消退了很多,滿臉皆是王者之氣,背負著雙手站在司馬懿的麵前,猶如君臨天下一般,豪聲說道:“父親的基業,隻有傳到我的頭上,才能發揚光大,我為曹氏計,而毒殺沖弟。便如此簡單!”
  但恍然之間,又回到了現實,一臉驚恐之色,顫聲說道:“但我不知道這事為何遠在荊州的諸葛聞德是怎麼知道的,他在心中說,多日來在和張遼的閑談之中,已經將這些事透漏給了張遼。他不忍我死在父親不之手,所以才寫信給我,告知此事!”
  司馬懿雙眼微瞇,低頭沉吟,手撫微須,另一隻手如鷹爪一般的扣著椅背,良久說道:“恐怕此事從一開始,便是諸葛匹夫的奸計。馬騰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
  曹丕失驚,顫聲說道:“難道馬騰勸我毒殺沖弟,乃是諸葛聞德的主意?難道馬騰是諸葛聞德的人?若真是如此,他怎麼會如此愚鈍,讓馬騰威脅於我,自尋死路?”
  司馬懿搖了搖頭:“昔日丞相將馬騰誘入京師,以職務軟禁在許都,卻不知馬騰此來,也是早有主意,他本欲在許都上下鉆營,結識勾連許都的保皇派,以圖抗衡丞相府的勢力,更為他日揮兵南下攻打許都作為內應。至於諸葛聞德與他,恐怕隻是利用而已。以諸葛之智,早就看透了馬騰,所以才為馬騰提供了南蠻王的蠱毒,轉而贈送給你,作為嫁禍江東的工具。”
  “南蠻王聽候諸葛聞德的調遣,傾兵北上,抵禦丞相兵馬,便是最好的證見!南疆蠱毒,除了諸葛聞德,還能有誰!”
  “至於馬騰找你,自取其死嘛。我料也瞞不過諸葛聞德。隻是他也樂的你犯下這等大錯,差點讓馬超攻下了許都,但諸葛並未阻攔,可見他並不惜馬騰之命,馬騰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個棋子而已!”
  曹丕似乎已經完全明白了司馬懿的意思,嘆息一聲說道:“又何止馬騰?我這個丞相府的世子,原來也不過是諸葛聞德的棋子,隨意讓他擺布!”
  司馬懿緩緩的站起身來,扶著桌子走了兩步,這才站穩了身形,又挪動了兩步,終於將癱軟的身體完全的找回。
  “不過以諸葛聞德之身份、之智謀、之胸襟。還不至於像馬騰這樣,以此事為要挾,迫你做什麼事。今天張遼之事,恐怕也是為了愛賢之心!”
  “悲呼!張遼!”
  “惜呼!丞相!”
  司馬懿仰天連連嘆息了數聲。
  曹丕無心猜測司馬懿話語之中的深意,急切的說道:“事到如今,該當如何是好,還請仲達教我。萬一張遼回來,早晚把這事告訴了我父親,我死無葬身之地了!”
  司馬懿不假思索的說道:“既然如此,無他!不能令張遼回來。你即刻速往宛城,隻需如此如此,大事可成!”
  司馬懿俯身湊近曹丕的耳朵,低聲敘說了一遍。
  曹丕麵現喜色:“此事十分緊要,我自己去,恐怕萬一有疏漏,後果不堪設想。明日我稟明父親,帶你同去新野,我才放心。”
  司馬懿心中一震,暗暗叫苦。如今曹丕不得以,將這個足可影響他性命和前途的秘密告訴了自己。以後自己便成了第二馬騰,成了他永遠的顧慮和心病!
  以曹丕的性情,隻要自己還有可用之處,尚可侍奉在身邊,受他的監視。萬一哪一天,自己變得百無一用了,恐怕便是他的末日了!
  “世子放心,一切全憑世子安排,司馬懿敢不從命!”
  司馬懿一副忠心耿耿,毫不在乎的模樣,隨聲說道。
  但他的內心深處,卻已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了!
  他明白,自己已不可以再碌碌無為的隱藏在曹丕的府邸了。這樣真的有一天曹丕想要除掉他,天下也不會有人知道。
  “以我平生所學,自忖應在郭嘉之上,何不在丞相麵前嶄露頭角,誓與諸葛爭鋒芒!”
  ……
  下午。
  曹操與五大謀士及眾位戰將討論了一上午的征伐方略,一身疲憊的伏在桌案上,剛要稍微休息一下。
  忽然門口帳門一掀,一個白衣身影走了進來,正是曹丕。
  “丕兒,你來找我,可有要緊的事?”
  曹操納悶的看著曹丕,按照往日的習慣,這個時候乃是他午睡時間,任何文武官員,皆不可擅自打擾,曹丕是他親生兒子,多年來隨侍左右,這個規矩他不可能不知道。
  “父親,孩兒有事想要和您商議,因此唐突進來,還望父親寬宥孩兒打擾之罪。”
  曹丕恭敬的跪在曹操麵前,認真的叩頭說道。
  “哦?”
  曹操凝視著曹丕,似乎一日不見,原本魁偉倜儻的長子變得憔悴了許多。
  曹丕似乎已經感受到了父親淩厲的目光,低頭看著地麵,不敢抬頭,再拜說道:“孩兒自從來了宛城,終日無所事事,深感慚愧。今天與仲達商議,欲往新野城去,地近前線,相助仲康守城,也好多學習陣前之事,他日更好的為父親分憂。”
  “哦!”
  曹操又輕輕應了一聲:“隻是如此,並無他事?”
  曹丕低頭說道:“隻有此事。”
  “孩兒在宛城,荒廢時日,心中十分惶恐,不敢來見父親。但仲達卻說:‘父子情深,無話不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何至於生分?且丞相也為人父,斷不會怪罪與你。’所以孩兒才敢來見父親。”
  曹丕心中慌亂,但思維敏捷,此刻信口拈來,隨意雌黃,竟也流暢順滑,毫無雕琢之感,任是曹操奸猾,也深信不疑。
  “仲達教訓的你極是。你我雖是主臣關係,亦為父子,你有上進之心,比之你三弟植兒勝強萬倍,我十分高興。既然你已經有了主意。到新野去也好。我這裡公務繁忙,也沒有時間教導你。你可帶上仲達,早晚聽從他的教誨,也是極好的。”
  “仲達雖無荀攸賈詡之能,但比之陳群,還是要好的多!”
  上午的時候,一直身在五大謀士之列,掌管三軍府庫錢糧的陳群,終於經受不住過大的心理壓力,向曹操請辭,告老還鄉而去。
  曹操收到夏侯懋的蠱惑,自從陳群鄱陽回來之後,便對他起了疑心,懷疑陳群意誌不堅定,貪生怕死,為了活命而相繼歸降於江東和荊州。
  曹操既然有了此心,其他的文武眾將自然不敢對陳群過於親密,於是軍中皆對他孤立,避之唯恐不及。
  終於導致了今日之事,五大謀士,變成了四大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