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血雨腥風的味道(1 / 1)

這裡是常磐市搜查部下轄的一個署,路諍和風度哥從火箭隊莊園地下的研究所出來,就被帶上頭套銬上手銬關押在這裡。   現在,他正坐在一間狹窄的審訊室的鐵椅上,身上穿著一件輕薄的橘紅色衣服。他的雙手被手銬別在後麵,雙腿也被銬在椅腿上。隔著一張桌子,一男一女兩名搜查官正冷冷地注視著他。   “老老實實交代問題!不要企圖和聯盟負隅頑抗!”   說話的是其中的女性搜查官,那是一名君莎,她長得很漂亮,眉毛厚重而濃密,眉宇間全是英氣。聽到她的威脅,路諍並沒有回話,而是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看著那張漂亮英氣的臉。   君莎和喬伊的存在也算是精靈寶可夢世界裡的一樁懸案了,每個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作為搜查官的君莎,每個寶可夢中心也都有作為護士的喬伊。但是怪就怪在,每個君莎和喬伊都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江湖傳言君莎和喬伊其實是克隆人。   見路諍沉默不語,旁邊另一名年長的男性搜查官笑了笑,看上去很和善。   搜查官像是在拉家常:“小夥子,別緊張,我們就是走個過場,做個筆錄。你老老實實把問題交代清楚,我們看你牽連得不深的話呢,當場就能放你自由。就算有牽連也沒關係,以我的經驗,你最多算個從犯。你也知道,聯盟是有政策的,你願意配合的話,我們會酌情從輕從寬處理。”   他又補充說:“小夥子,你年紀這麼輕,又何必自誤呢?”   路諍心說你們要是在此之前不對我做那種事情,我可能就信了。   在被關押之前,他全身上下被扒了個精光,衣服、精靈球、幽魂之玉、未知圖騰指環、精靈蛋、雜物背包、身份手環全被羈押。搜查官們把他扒光後,給他全身上下做了個細致的檢查,恨不得連他的肛門都要掰開,把窺陰器放進去看個透徹。   這種感覺有點屈辱,不過幸好路諍是個大度的人。   路諍嘆了口氣:“該交代的我都已經交代了,我和火箭隊沒有絲毫關係。我出現在火箭隊基地內部的原因也跟你們講清楚了,我和另一名同伴因為意外卷入了你們執行公務的現場,因為害怕被戰鬥波及,所以進入火箭隊基地內部避難。因為擔心被火箭隊內部的人發現,所以我們才換上了火箭隊的製服。”   說起換衣服這事兒他還挺後悔的,很多不必要的誤會就是從這點開始的,這也算自作聰明的典範了。   “誰能證明?”君莎冷聲問道。   “我的同伴能為我證明,對了,他是一名光榮的聯盟公民,還是受聯盟資助的訓練家,不久前剛剛領取了自己的初始精靈。”   君莎一拍桌子,厲聲道:“你這個渣滓!不要老是攀咬聯盟公民!”   路諍眼中的怒火一閃而逝,他舔了一下嘴唇,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克製:“我的手環在你們那,裡麵有我的每一筆消費記錄。你們應該查過了,我最近的消費全發生在鬆山鎮,裡麵大部分是生活必需品,可以證明我沒有出過鎮子。從邏輯上說,我不可能和火箭隊產生聯係。”   “鬆山鎮?”   “常磐市南邊的一座縣級市下轄的農業鎮,沿著101國道就能抵達,特產是橙橙果、墨莓果、桃桃果和蘋野果。我就在那裡注冊成為寶可夢訓練家,最近一個月一直在那裡做修行。”   君莎嗤笑了一下,這笑容顯得很有點刻薄,讓她的美貌打了不少的折扣,“你一個鄉下人也想成為訓練家?”   No!No!No!看著我的口型聽著我的發音,跟我一起念,鄉窩寧。   路諍淡淡地說:“鄉下孩子也有夢想,廢物點心也想進步,社會閑雜人員有時候也想為聯盟做貢獻嘛。”   男搜查官看出一個疑點,問道:“那你為什麼又會出現在火箭隊基地附近?那裡是正常居民應該出現的地方麼?”   路諍解釋說:“最近一個月我注冊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寶可夢訓練家,為了提升自己這方麵的修養,我和我的同伴準備前往常磐市。走小路穿過常磐森林抵達南郊的時候,遭遇了幾名火箭隊玩家……我是說火箭隊黑惡分子,對我們敲詐勒索。在追逐中,我們誤入了火箭隊基地附近,現在想來,他們應該是有意驅逐,可能是準備在那裡叫來更多的同夥綁架我們。”   他一邊說,還不忘送上馬屁:“還是多虧了各位尊敬的搜查官,我們才能脫離險境。”   “別廢話,要進入常磐市,你為什麼要走常磐森林的小路?為什麼不能走101國道呢?”   路諍隻好繼續解釋:“最近是烈雀的交配季,烈雀們阻礙了101國道途經的一座峽穀。這是種烈性的鳥,在交配時非常暴躁易怒,會攻擊任何接近它們的東西。附近的鎮子向聯盟求助,卻被告知抽不出人手,讓我們等待。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和同伴就嘗試著走了森林裡的小路,就當是對自己的鍛煉了。”   說到這裡,他想通了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聯盟的人手會緊張,他們大概從那時起就在策劃突擊火箭隊在常磐市的基地了。   聽到路諍的說法,兩名搜查官互相對了一眼,這個解釋確實相當合理。   “不要避重就輕!”君莎憤怒地猛拍了一下桌子:“根據我們的情報,你根本就不是什麼鄉下居民!你是火箭隊的高級乾部!實話告訴你,你的同夥已經交代了,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基本情況!現在審問你是給你機會!不要企圖蒙混過關!不要負隅頑抗!不要嘗試對抗聯盟!老實交代問題,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君莎陡然升高的音量嚇了路諍一跳。剛才他們還嘗試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過這招也就對付小孩子。見路諍不吃他們這一套,於是便換了另一種審訊技巧,就是故意放出一點消息,利用囚徒效應進行恐嚇,某些心理素質不過關的犯罪分子可能就會被攻破心理防線。   路諍有點哭笑不得,他說的都是真話,但偏偏這群搜查官卻把他當成了訓練有素的諜報人員來對付。   他想了想,覺得這群搜查官大概是被某人的一麵之詞帶偏了。他看向一側灰白色的擋板,這是種單向玻璃,從他這一側看是不透明的灰白色,但從另一側卻能很清楚地看到審訊室裡的情況。   路諍看向那邊,苦笑著說:“一之丘搜查官,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   單向玻璃的另一側,若葉並沒有動,他就靜靜地站在外麵看向四肢被銬得死死的路諍,麵無表情。   “結果出來了?”   “嗯,”旁邊一個證物鑒定科的搜查官低頭看著手中的報告,回答道:“手環中的記錄顯示,他們兩個確實是從鬆山鎮一路過來的,和他們的口供能對得上。從日誌分析,他們確實不具備參加火箭隊的行為能力。”   若葉沖審訊室裡的路諍努了努嘴,說:“他身上的物品呢?”   “除了一枚火箭隊內部開發的精靈球外,四隻隨身攜帶的精靈都處於低級別,和他的經歷對的上。除此之外,隻有一些雜物。個人賬戶的收放款記錄也顯示他確實是個貧民階層,沒有任何異常。”   若葉說:“這個人身上有很多疑點。他能熟練使用槍械,精通寶可夢知識,而且非常冷靜,和檔案中描述的人是不相符的。你們確定手環的主人和眼前的這個人是同一個麼?”   “確定。”證物科的搜查官把手中的報告翻到某一頁上:“第一時間就核對了身份手環,對比了錄入的DNA特征和指紋信息,確認是同一個人。”   若葉想了想:“有沒有可能是同卵雙胞胎,或者是克隆人?”   “可能性比較小。”旁邊的搜查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這個空降的家夥很是神秘,權限很高,據說身上背著大領導的任務,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搜查官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們再查查看,上點手段?”   若葉沒有回答,他一擺手直接走了,把拿著報告的搜查官晾在原地。   若葉走到一個沒有人的會議室內,反鎖上門,然後點開耳朵上懸掛的微型通訊設備,撥通了語音。對麵的人沒有說話,等著他開口。若葉說:“閣下,我上報的生物樣本鑒定結果出來了麼?”   “詳細的結果還沒有。”對麵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不過已經有了初步結論,你帶回來的東西裡有聯盟尚未記錄的基因序列,這個基因序列很可能來自於某隻傳說中的寶可夢。這次你立了大功了呢,小葉子。”   “閣下謬贊!”若葉興奮地說:“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呢!是不是去金黃市希魯夫公司的總部,一舉摧毀他們!請閣下指示!”   對麵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你這次辛苦了,去休個長假吧,常磐市是個風景宜人的地方,很適合放鬆心情。”   若葉愣住了,急忙道:“閣下!我很好,不需要休息!”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會以為自己的上司想要卸磨殺驢,但若葉對電話那頭的人抱著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他隨即想到了什麼,問道:“是不是我帶回來的東西有差錯?我可以立刻回去再找!”   “你帶回來的東西足夠證明火箭隊正在做秘密實驗,隻不過剩下的工作需要政治家去推進,所以,你還是去休假吧。”   “為什麼!”若葉急了:“既然已經有了證據,為什麼不趁他們沒有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   蒼老的聲音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麼,希魯夫公司創造了關都地區七成的工業產值,三成的凈出口利潤,直接或間接提供了上千萬個工作崗位。這個龐然大物是不可摧毀的。”   “可他們在犯罪!他們的實驗是非法的!”若葉情緒失控地大吼。   “法律是一種統治庶民的工具,我們以正義的名義執行它,是為了讓被統治者自願服從,以降低執行成本,於是法律才有了神聖的光環。但工具就是工具,掌握權力的人製定了它,是為了束縛被統治的人,而不是束縛自己。”   “火焰、鋼鐵、病菌、寶可夢……每一樣都是危險的東西,但人類從不吝於以此製造武器,即使這東西能夠輕易毀滅他們自己。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不待若葉回答,那個聲音繼續說:“這是因為武器隻是工具,重要的是掌握工具的人。隻要權力的基石依然牢固,掌握權力的人不會在意工具是不是危險,最多棄之不用而已。”   “火箭隊也好,希魯夫公司也罷,都是工具。包括國土防衛省,還有我們,也全是工具。隻不過每個工具的作用不一樣,希魯夫公司是為了滿足見不得光的欲望,國土防衛省是為了抵禦外敵,而我們是用以維持統治。”   “法律是工具,科學是工具,寶可夢是工具,人類是工具,生物武器也是工具,每個能被權力之手掌握的東西都是工具。所以,主人為什麼要因為一件工具危險而折斷另一件好用的工具呢?”   若葉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他沉默了很久,最後才輕聲問道:“這是您一開始就預料的結果麼?”   對麵的人也沉默了片刻,說道:“不是。”   若葉眼睛亮了一下:“您派我去尋找的究竟是什麼?”   “不能被掌握的東西。”說完,對麵的人掛斷了電話。   一座遼闊的大湖,湛藍的湖水反射陽光,粼粼的像是表麵有紛碎的玻璃。   兩個老人並肩站在湖邊。其中麵色陰翳的老太太掛斷了電話,低頭看著一條條紅色的鯉魚王從四麵八方向這裡靠近。   旁邊正向水裡撒著魚料的老頭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來這裡,找我有事?”   老太太神情冷峻地說:“沒事,最近在常磐市出差,順便來看看你。”   老頭看著眼前的老太太,她身穿紫色的連衣裙,手裡拄著黑色的拐杖,如同握著權杖,氣勢陰翳而淩厲,帶著生人勿進的威嚴。相比較於幾十年前,她的模樣已經變了很多,原本韶華的臉上爬滿了皺紋,還出現了老人斑,但氣質還是這樣陰翳而威嚴,越來越像個女王。   “你老了,”老頭嘆了口氣:“不過還是像以前那樣,看上去就是個會帶來血雨腥風的人吶。”   老太太也回頭看他。在她的眼中,那滿頭的黑發也已經花白了,隻有兩條眉毛依然濃密厚重,那張英俊的臉被歲月磨去了棱角,完全變成了一個和藹可親的爺爺。但通過那張臉,還是能夠回憶起他年輕時的樣子。   老太太笑笑說:“你看起來倒還不錯,老得比我慢得多了。”   老頭嘿嘿笑了一聲:“我每天就隻是帶帶孫子,做做研究,和鄰居們打打招呼,生活和諧美滿,當然老得慢。不像你,每天要麼就是在殺人,要麼就是趕在殺人的路上。”   “有句話你說得不對。”   老頭愣了一下。   老太太淡淡地說:“血雨腥風不是我帶來的,恰恰相反,我的工作是阻止血雨腥風的到來。我的手上常蘸著血,是因為有的時候血雨已經降下了,所以不得不直麵它。”   老頭訕笑了一下,抓了抓頭。   “你聽說過始祖寶可夢麼?”   “始祖寶可夢?你是指夢幻?”   老太太點了點頭:“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老頭想了想,說:“夢幻的存在其實是始源學派提出的一個猜測。在歷史上,我們原本認為不同寶可夢的種群之間是獨立演化的,至少生殖隔離的種群間是如此。但隨著分子生物學的發展,我們仔細研究了寶可夢的遺傳基因,發現即使是不同種群之間的寶可夢,在某些基因序列上卻表現出了驚人的相似。”   “原本這個發現也沒有太過震撼,畢竟這隻是說明了寶可夢的演化和生物演化是一致的,都遵循了從簡單到復雜的基本過程。於是學者們開始沿著遺傳分子的路徑,試圖還原它們的演化路徑。”   “但這個時候詭異的事情出現了,這條被畫出來的演化路徑並不是我們預想上的一棵樹,而是一個環,環的中央隱藏著某個東西。我們居然發現每隻寶可夢身上提取出的遺傳特征是可以拚合的,就像是一個雕像被打碎成積木,零落在不同種群的寶可夢體內。”   “於是,一個猜想就被提了出來。這個猜想大致是說,所有的寶可夢都有一個共同的祖先。在遠古的時代,這位祖先將自己的基因分享,或者說,是汙染了不同綱不同門不同目的生物,因此產生了形形色色的寶可夢。這個學說預言了這隻始祖寶可夢的存在,並給它起了個名字,夢幻。”   “當然,跟著這個學說的思路往下走,我們能很輕易地得出一個推論,夢幻並不是我們這顆星球原生的,而是一種外星生命。很可能是史前某個隕石攜帶了這種生物,或者乾脆是乘著宇宙飛船的外星人投放下來的。”   “因此,這種說法飽受質疑。不過,隨著考古學的進展,很多遺跡中的發現能印證祂的存在。但是,由於結論太過驚悚,依然沒有被主流承認。”   老太太聽完,問道:“那麼你認可這種說法麼?”   老頭把手插進自己白大褂的兜裡,直起了腰,麵色嚴肅起來。現在,他從一個和藹可親的鄰家老頭,變成學術界的泰山北鬥了。   “我認可。”   老太太把手中的某個東西丟了過去,“希魯夫公司很可能已經找到了祂,裡麵是我們發現的神秘基因序列,我拷貝了一份。”   “阪木找到的?”老頭詫異。   “不是阪木,是希魯夫公司。”老太太說:“阪木是明麵上的人,而聯盟才是幕後的人。”   “喂,這種機密你這就交給了我?”   “血雨腥風又要開始了,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渡得過去。如果我死了,那麼總要有人把真相傳遞下去。”老太太說:“在這個世界上,我能相信的人已經不多了,你是一個。”   老頭看著手中的東西,有點發愣,“為什麼一定是血雨腥風呢?”   “歷史上每一次新生的技術的出現,總會被運用在兩個地方,殺死敵人,或者殺死自己人。”老太太說:“前者能帶來威望以集中權力,後者能製造恐慌以集中權力。”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第一時間就會覺得這是種絕佳的武器。如果能利用這種基因肆意改造現在的寶可夢,組建出舉世無雙的軍隊,為什麼不去統治世界呢?至少對統治關都的人來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成都的存在就是多餘的。”   老頭苦笑著說:“一定會鬧成這樣?”   “如果利用這種技術對外發動戰爭倒還是小事兒,無非是多死點人。最糟糕的是有人會把這種技術用在內部。”   老太太說:“聯盟的存在根基是訓練家的統合,如果有人掌控了這種技術製造新一代更強的寶可夢,就意味著他能夠掌控訓練家。那麼聯盟就會變成他的一言堂,他將會成為不戴皇冠的皇帝,他和他的子孫將永遠統治關都,所有的人都將世世代代成為他的奴隸。”   老頭嘆氣說:“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隻是太了解聯盟。”老太太淡淡地說。   “好吧,”老頭說:“你需要我為你做點什麼?”   老太太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被這抹笑容擠得更深了,但又很美,像是一朵菊花的綻放,把她臉上的威嚴和陰翳都壓製了下去。這一瞬間,老頭恍惚覺得好像那個羞澀的少女正隔著時光的長河看著他。   “不用做什麼,我今天的主要目的真的隻是來看看你。把它收起來吧,如果我真的死了,就把它傳承下去,等遇到適當的時機再公之於眾。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做點研究。”   老太太一邊說著,轉頭向常磐市的方向走去,她撐著拐杖,一步步走得很慢。從正麵看去的時候,她的威嚴無與倫比,但當她隻有背影的時候,卻顯得佝僂,看上去蒼老而孤獨。   “喂!菊子!”   老太太站住了。   “不要死啊!”老頭說。   老太太揮了揮手,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