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向你打聽一戶人,你聽說過‘白見’家麼?” 路邊賣奶茶的店員搖了搖頭。 尚口晴不太甘心,她走了幾步,再去問在街道上開花店的一位店主:“不好意思,你聽說過‘白見’家麼?” 店主也表示沒聽說過。 這不知道是她碰的第幾次灰了,從早上開始她就一直在這裡尋訪,但始終一無所獲。她低垂著眼簾:“小獰,我找不到家了。” 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像隻被趕出家門的小狗,路諍安慰說:“你老爹要是聽到這話,該氣得犯心臟病了。” 路諍看向花店老板,指了指花架上一束粉白色的花,“給我一束百合。” “一束25。” 路諍爽快付錢,“老板,你真沒聽說過叫‘白見’的人家?” 老板是個年輕的小哥,他一邊用剪刀剪下那束百合,用布包好,遞給路諍,一邊笑笑說:“不瞞您,我就是月見鎮本地人,自小在這裡長大,鎮裡的家家戶戶我都認識,確實沒聽說過姓‘白見’的人家。” 路諍點了點頭,月見鎮是個不算大的小鎮,常住人口不到一萬人,白見又是非常罕見的姓,如果鎮子裡有這戶人家,不至於沒人聽說過。 他接過百合,遞到尚口晴那邊:“送你了。” 尚口晴接過百合,湊到鼻子下麵,嗅了一下,微微欠身,“謝謝。” 兩人正要轉身離去,花店的老板說:“等等,雖然沒有叫‘白見’的姓,但‘白見’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哦?” 老板想了想:“我回去問問我奶奶。”說著,他轉身走進花店的後臺,從裡麵攙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走了出來。老太太看著他倆:“你們找白見神社?” “白見神社?”路諍聞言有點驚詫,他知道鎮子裡有個神社,叫月見神社。莫非這丁點大的地方,居然有兩家神社? “白見神社就是月見神社。”老太太笑笑,“那是以前的名字,叫做‘白見神社’。那時候神社還修建在山裡。後來山裡出現了變故,才在山下的鎮子裡修建了新的神社,大家稱呼慣了,才叫‘月見神社’,其實應該叫‘白見’才對。” 老太太說:“這名字倒還有些來歷。那是古時候的事了,月見山土地貧瘠,種地收獲不了太多糧食,領主為了打仗,征的賦稅又高,人就活不下去。不過月見山有特產,就是月之石,賣出月之石可以抵稅。那時候山上很危險,據說還有妖魔出沒,但為了抵稅,村民隻能冒險上山。” 路諍心說,這大概就是寶可夢版的《捕蛇者說》,苛政猛於虎也,放到異世界也是如此。 老太太繼續說道:“據說當初上山的村民在月見山上遇見了一位神明。那位神明送給他一塊神石,說能保佑這方土地一千年風調雨順。村民們於是在遇見它的地方修建了一座神社。因為神明通體呈白色,所以才叫‘白見’,取‘看見白色神明’的意思。修建神社之後,出沒的妖魔漸漸少了,開采月之石變得越來越方便,月見鎮這裡逐漸繁榮起來。” 路諍心說好家夥,張口就是一千年,哲爾尼亞斯怕都沒這麼大的口氣,“我聽說月見神社裡供奉著‘月光之濯’,是不是就是那位神送的?” 老太太點頭:“按照傳說,應該是這樣沒錯。” 路諍也點頭,暗道,這位白色神明大概就是皮可西。 老太太打量了眼前的年輕男女,笑道:“我看你們不像本地人,來找神社是去求簽的麼?月亮節就要到了,最近來求姻緣會很靈驗的。”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好像在給神社招攬生意。路諍見打聽不到其他情報了,道謝之後,就拉著尚口晴走了。 神社在月見鎮的北麵,修建在山坡上,山門口立著一座將近十米高的巨大朱紅色木欄。路諍知道,這叫作鳥居,鳥居是參道的入口,之後就是神域。在宗教觀念中,參道是給神走的,凡人不能冒犯,他與尚口晴學著其他的遊客,避開正道,從兩側走過去,沿著石坡路上山。 穿過幾十米的參道,他們進入神社廣場,入目全是造型古樸的木製建築,黑瓦紅墻,屋簷高大。正對麵的是正殿,兩側是偏殿。 可能真的是因為簽很靈驗,拜山的遊客還不少。 尚口晴好奇地四下張望,路諍笑著說:“既然來參拜神社,基本的禮儀還是要遵守的。我們先去洗手。” 他領著和尚口晴走到神社入口處的一個棧屋,中心是一口井,水泵正從井底源源不斷地把水抽上來,然後通過一根竹筒流入水池。水池裡擺著一排排長柄的木勺,旁邊立著一塊石壁,上麵寫著“凈手清心”四個古樸的字。 “這是‘手水舍’,進入神社首先要洗手洗口,除去凡俗世界的汙穢,不然神仙是不會保佑的。” 作為一個二周目玩家,他對這一套很熟悉,熟練地用長柄木勺取水,分別澆上左手和右手,然後雙手捧水涑口。 做完這一切,路諍看向正殿,但現在那邊排了不少的人。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在四周逛一逛。 神社裡種了不少的樹,神道文化篤信萬物有靈論,認為這種自然生長的樹都有靈性。上麵掛著用白色的麻繩做成的注連繩,周圍遍布象征結界的玉垣和具有驅邪靈力的石燈籠,這些陳設都掛著零碎的月之石做成的吊飾。 路諍站在正殿門口排隊,他注意到,兩側神使的雕像,是兩隻用青石雕刻的皮皮,這兩隻精靈圓墩墩的,憨態可掬,沒有一般充當神使的狛犬那麼威風。 尚口晴小跑著從旁邊過來,把一根竹簽遞到他手裡:“喏,我也給你求了一根。” “你求的什麼?” “不告訴你。”尚口晴嘿嘿笑了一聲,站到他後麵去了。 見到了神社的神官,那是個中年男人,穿著黑色的烏帽,白色的狩衣,寬鬆的素色差絝。他的臉色看上去有點蒼白,可能是因為塗了粉。 路諍不太懂怎麼通過衣著來區分神職,分不太清他是宮司、神主還是祝部。但他還是恭敬地鞠了一躬。 神官也回禮,他看到了路諍手中的竹簽:“客樣是來解簽的?” “其實主要是來尋親的。” “尋親?” 路諍把身體讓開,露出縮在後麵的尚口晴,他介紹了一下:“這孩子名叫小晴,生在外地,據她母親去世前說,她是月見鎮生人,本姓白見。我們聽說貴社可能有相關情報,所以來打聽一下。” “你姓白見?”聽到這話,神官身體一震,他不由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尚口晴的胳膊,從上到下打量著她。 路諍揚了揚眉毛,看他這副急切的樣子,倒像是見到了失散已久的私生女。神官鬆開手,連聲道歉說:“客樣請見諒,是在下失態了,實在是聽說小姐姓白見,一時急切,希望客樣海涵。” 神官忽然俯身大拜,居然行了個大禮,他起身道:“實不相瞞,如果小姐果真姓白見,那麼極有可能是我社走失的巫女。” “走失的巫女?”路諍回頭看了尚口晴一眼,心說,就她那種又好吃、牌癮大,還喜歡看那種漫畫的吊性,實在很難和清心寡欲侍奉神的巫女聯係在一起……不過也不好說,畢竟這年頭,最流行的設定就是反差萌。 接著,神官做了一番解釋。 原來,他們神社的神官全都來自於山上的一個村子,這個村子本是圍繞著過去的白見神社修建的,因此也全都姓白見。這是一個相當封閉的小村莊,大部分村民都是神職人員,並且神職大體上是世代傳承的。其中最重要的,除了建立神社的宮司和作為祭祀的神主之外,就是巫女。 因為村子相當守舊,不對外通婚,人員也幾乎不流動,傳承基本上是穩固的。但在十幾年前,那一代的巫女忽然離開,老神主,也就是那一代巫女的父親,當場急火攻心,過世了。接連兩位重量級的神職人員離去,直接導致部分的祭祀傳承斷絕,山上的神社維係不下去,無奈開始世俗化改革,於是才有了現在的月見神社。 聽完神官講的故事,路諍和尚口晴對望一眼,心說,想必那位忽然離去的巫女,就是尚口晴的老娘,也難怪她一直對自己的出身諱莫如深,嫁給頂尖貴族,卻也一直沒有回家鄉顯擺……原來是尼姑還俗。 尚口晴有點不安,可能這就叫近鄉情怯,她看向神官:“我媽媽她現在還有家人在世麼?” 神官溫和地笑笑:“當然是有的,就在山上的村子裡。”他好像想起了什麼,“稍微等一下,今天恰巧有個民俗團要進山,我讓他們把你捎過去。” 民宿旅行團一共不到十個人,有兩對青年情侶;一個三口之家,崇尚傳統的雙親帶著他們還在上中學的孩子來山上體驗傳統的民俗生活;除此之外,就是一個微胖的青年攝影師。 領頭的是一個年輕的出仕,所謂出仕,就是見習的神官。不過他現在領著十人團走在山路上,沒穿神官的狩衣,倒像是個導遊。 從鎮子出來,沿著柏油馬路往山上行進了不到三公裡,柏油馬路逐漸退化為山間土路。 土路漸漸不太好走了,說是路,實際上就是長年累月被踏出的野徑,半是石頭半是泥,石縫裡長著野草。也從這裡開始,山路變得陡峭起來,有很多路段簡直是鑿在巖壁上的棧道,僅用一根鐵鏈來做扶手。 十人旅客開始還說說笑笑,現在行進了差不多十多公裡,他們的體力開始逐漸不支了。 年輕的出仕說:“雖說神社搬下來了,但大部分上了年紀的神官還是住在山上的村子裡,每天晚上下了班,除了值夜的留守,他們都要回村子。” “小哥,你也住在山上的村子裡麼?” 出仕搖頭說:“不,我不是白見村本村的人,還住在山下。隻是去進修過,所以知道怎麼走。諸位跟緊點,山上的路況比較復雜,如果跟丟了很容易迷路。” “還有多久才能到啊?”體型微胖的攝影師抹著汗津津的額角。 “快了,翻過這個山坡就到了。” 為了轉移遊客們的注意力,年輕的出仕開始講白見神社的故事,和路諍從花店老太太那裡聽到的大同小異。說是當初有妖魔肆虐,冒險進山采礦的人遇見神明,在神明的幫助下鎮壓了邪祟,之後建立神社,然後圍繞神社建立白見村,一代代繁衍下來的故事。 遊客們被出仕的故事吸引,開始問東問西起來。 路諍心想,要是以唯物主義史觀來看待,真實發生的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古時候山上生活著很多野生的寶可夢種群,比如尼多朗的族群,這類精靈領地意識很強,所以很危險。但為了避稅,人們隻能硬著頭皮上山采集月之石。然後他們遇見一夥皮可西的族群。他們通過追蹤皮可西,找到了一個月之石的富礦,圍繞礦脈,人們建立了村子。為了隱藏月之石礦脈的利益,他們才以宗教的名義,說是神賜予的。後來礦脈枯竭,村子荒廢,但編造出的信仰卻傳承下來。 至於神明的形象,大概率是從皮可西和皮皮的造型演化而來的,和哲爾尼亞斯應該沒什麼關係。至少這倆是月見山附近常見的寶可夢,路諍在神社裡還見到了它們的神使雕像,上麵點綴了大量的月之石吊飾。 這麼想著,路諍看向後麵的尚口晴:“大小姐,要不要我背你?” 尚口晴累得滿頭大汗,不過她仍然咬牙說:“我能堅持。” 翻過一個山坡,一座破落的村子出現在山腰的一處穀地裡。這村子背靠月見山的山壁,一側是懸崖,另一側貼著密密麻麻的樹林。 “到了,這就是白見村,”年輕的出仕指向村子中心,“那就是過去的白見神社,村子就是圍繞著神社建立的。” 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遠遠就能看見那裡豎立著一樁巨大的朱紅色的鳥居,鳥居背後的神殿就依附在月見山的山坡上修建,造型莊重古樸。而村子裡的民居就星星落落,全是磚瓦房,相比於氣派的神社,顯得十分敷衍。 年輕的出仕領著他們走進村子的大門:“客樣晚上暫居在民居裡,房間都已經收拾好了。” 這時,村子的大門口竄出一個消瘦的身影,那是個佝僂的老太太,脊背彎曲,像是隻猴子。她手裡提著一把掃帚,上麵掛著驅邪的白布麻繩,一邊跳著舞,一邊從手裡往外撒著黃豆,口中念念有詞道:“諸邪勿近!邪魔退散!諸邪勿近!邪魔退散!” 來訪的眾人見那老太太披頭散發,舞姿古怪,瘋瘋癲癲的,都不由皺起了眉頭。 老太太也看到了站在村口的外人,她向前猛躥了幾步,從披散的頭發下麵露出一張皺紋密布的臉,她瞪大了眼睛,表情顯得格外猙獰。這瘋婆子拿著手中的掃帚向他們揮舞起來,作勢要打:“影魔!有影魔!快快離去!快快離去!” 訪客們都被她嚇了一跳,其中膽小的女賓更是哇地一聲撲倒在自己男友的懷裡。而她的男友一邊摟著自己的女友,一邊連連後退,同樣被這瘋婆子嚇得不輕。 站在最前麵的攝影師胖子更是慌亂中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著懷裡的單反,手都開始抖起來:“這是人是鬼啊!” 眼看那瘋婆子的掃帚就要打在攝影師的腦袋上,領頭的出仕一把攔住她:“他們不是魔,是客人。” 他高聲向村子裡叫嚷道:“快來人吶,錢婆婆又發癲了!” 聽到出仕的叫嚷聲,村裡各屋子的房門打開了,從裡麵走出一眾村民。路諍注意到,他們看上去都身體消瘦,臉色蒼白。 村民們圍了上來,在好幾個人的幫襯下,終於把不斷叫嚷著“影魔”的老太太拽走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哪來的瘋子?”地上的胖子爬了起來,他檢查了懷裡的單反相機。見寶貝相機沒有損壞,長出了一口氣:“要是咱們這裡的全是這種瘋子,我可消受不起。” “不好意思。”年輕的出仕擦了擦頭上的汗,連聲致歉,他指了指額角:“想必你們也看出來了,她這裡不太靈光。” 眾人對視一眼,胖子依舊不滿道:“所以真是瘋子?有病就該去看啊,放出來亂咬人算什麼事?” 年輕的出仕無奈地說:“那是村裡的錢婆婆,先生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守寡很多年終於把唯一的兒子拉扯大,結果兒子還出事了。她的精神遭到打擊,就逐漸不正常了,一直嚷嚷著說是邪魔害了她的兒子,念叨說村裡有邪魔什麼的,還學著神社的神官演那種驅魔儀式。各位客樣還要多擔待啊。” 解釋完,出仕嘆息一聲:“也是個可憐人。” 訪客們聽到這話,都頗為唏噓,一直不滿的胖子也不說話了。 路諍一直看向錢婆婆那邊,見她被村民們製服後關入家中,不由挑了挑眉,心說,咱們這白見村真的是被神庇佑的土地麼?村民們不僅人均營養不良,剛進來就撞見瘋子,不會後麵還有更多驚喜吧? 出仕寬慰說道:“別擔心,大家居住的房間都在神社周圍,和錢婆婆離得很遠,不會影響到大家的。” 客房果然距離神社不遠,在村子的深處,是一棟兩層高的小樓。他領著訪客們入住客房後,現場的人隻剩下路諍和尚口晴了。 出仕的神情略有點嚴肅:“兩位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上一代的事我不太了解,還需要神社的宮司主持,請兩位稍等片刻,千萬不要亂走動,等我回來。” 說完,他就轉身走進神社裡了。 路諍和尚口晴也沒準備瞎逛,兩人就等在神殿的門口。 他四處打量,這村子很荒涼,設施相當陳舊,不過看規模卻不小,如果周圍的屋子每間都不是空的,至少能住上百人。他注意到,這四周的房屋大多掛著朱紅色的燈籠,和周圍的白墻灰瓦相襯,艷得慌。不過紅色有辟邪的功能,神社的墻一般就刷成紅色,所以路諍猜測那些紅燈籠可能是用來鎮宅的。 他看向等在神社外麵顯得有點不安的尚口晴,說:“這裡的條件你也看到了,非常清苦。你以後什麼打算,真要拋棄貴族小姐的生活不過,住在這裡?” 尚口晴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打量周圍,沒有立刻回答。 沒過多久,神社裡風風火火地出來好幾個人,全是身著白色狩衣頭戴烏帽的神官。為首的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他遠遠地看到尚口晴,連神官的碎步都顧不上踩了,箭步沖上來,一把抓住尚口晴的胳膊,看上去生怕她跑了似的。 老神官打量著她,嘴唇都有點發抖:“像……真是太像了……你果然是憐子的女兒?” 聽到這個名字,尚口晴一下瞪大了眼睛:“憐子是我媽媽的名字。” “那就沒錯了。”老神官用寬大的袖子撫了撫眼角,頗有點老淚縱橫的意思:“孩子,你媽媽呢?怎麼沒看見你媽媽啊?” 尚口晴語氣怯怯的:“她已經過世了。她過世前說我還有個外婆,老爺爺,你知道我外婆她還在麼?” 老神官聽到這話,先是一震,然後對左右說:“快,去叫美津子,就說憐子的女兒回來了!” 左右中一個神官小步往村裡走去。 老神官激動的語氣漸漸緩和下來:“你外婆她就在村裡,哎……沒想到憐子她竟然已經不在了,她還是我看著長大了。不過還有你就好,有你就好哇!有你在,白見的巫女傳承就沒有徹底斷絕。” 他感嘆了幾句,牽起尚口晴的手,說道:“別站著了,到這裡就是到家了,我們進神社裡細聊。” 村裡的神社和山下的布局大致相同,不同點在於,建築更加緊湊,主殿依山修建,不是完全的木製建築,有一部分嵌在巖壁中。 來到神社中的一處偏殿,路諍忽然感覺胸口處懸掛的幽魂之玉傳來一陣冰涼的躁動,裡麵的幽靈係能量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 路諍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猜測可能是因為神社是鎮邪的地方,而幽魂之玉本就是邪物。當然也可能這裡藏著什麼寶貝,和幽魂之玉產生了某種感應,比如傳說中的極品月之石,月光之濯。他想了想,把幽魂之玉貼身藏好,免得鬧出什麼誤會。 他有點心虛,悄悄打量那些神官,但神官們並沒有察覺任何異常,現在他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尚口晴的身上。 經過一番交流,路諍從他們口中得知,那位老神官就是白見神社的宮司,也是整個村子中地位最高的人。 很快,一個穿著白色和服的老太太匆匆進入神社,她一見尚口晴,立刻抱過去,口中不斷念叨著憐子。 這個人應該就是美津子,也就是尚口晴的外婆。老人家像是害怕外孫女插上翅膀飛走一般,死死抱著她,一邊念叨著自己狠心離家的女兒,一邊眼淚嘩嘩地流。 尚口晴一時手足無措,任她抱著。過了一會,美津子開始講起自己的女兒,尚口晴聽到自己已經過世的母親,想起自己來時受的委屈,眼眶也不禁紅了,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叫了一聲外婆,撲到她懷裡。 麵對這一幕祖孫重逢的戲碼,周圍的神官都是老人了,也情不自禁用衣袖擦著眼角。 隻有路諍覺得他們第一次見麵,這樣又哭又鬧未免顯得用力過猛。他又搖頭苦笑,覺得自己大概是嫉妒這種血親之情了,像他這種人,大概永遠也無法體會一下被人抱在懷裡的感覺。 尚口晴和自己的外婆緊緊依偎在一起,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見麵,親切得卻像是被從小帶大了似的。 他們開始聊起尚口晴的母親,旁邊的宮司忽然嘆息了一聲,“哎,沒想到憐子這麼早就去世了。當年我們三家,憐子走了,老神主離世了,我現在也沒有找不到繼任者,神社終究要沒落了。” 聽宮司提起神社的傳承問題,周圍的神官臉上也都露出了愁容。 這時,撫著尚口晴頭發的美津子說:“怎麼找不到繼承人?那是以前,現在這不是小晴回來了麼?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憐子。憐子是個出色的巫女,小晴也許比她還要出色!” 老宮司聞言,先是一喜,而後喜色逐漸黯淡下來。他看著尚口晴稚氣的臉龐,緩緩說道:“山上的生活太清苦了,當年憐子從小生活在山上,最後都堅持不下去,何況是小晴呢?算了吧,白色神明的庇佑,終有走到盡時的一天,萬事萬物都有終結,神社破落了,也是天意。” 聽出老宮司話中有心灰意冷之意,周圍的神官紛紛出言安慰。外婆摸著尚口晴亞麻色的頭發,問道:“小晴,你願不願意留在山上做巫女?” 路諍皺了皺眉,聽老人家的意思,還是想讓尚口晴留著這裡,繼承她母親的職責。不過他覺得以尚口晴的性格,恐怕很難堅持過那種清心寡欲的生活。 “我願意!我要永遠和外婆在一起!”尚口晴大聲說。 聽到她的回答,所有人臉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路諍默默看著她,覺得世間的因緣還真是其妙,最後一個五毒俱全的家夥居然要去侍奉神。大概這就是血緣吧,就像是路諍的血管裡留著罪惡的血,所以永遠也無法理解愛這種東西。 他看著尚口晴的臉,忽然想起當時她眼巴巴地問,如果她沒找到外婆,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旅行,那樣子像是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現在她找到外婆了,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已經不需要自己了。 他站在旁邊笑了笑,真心為尚口晴感到高興。 路諍轉頭看向窗外,現在是黃昏了,他從榻榻米上站起來,說道:“既然你們相認了,那我也該走了。” “現在天色不早了,客樣何必要走呢,不如留宿一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第二天再走。”老宮司說。 “不了,我還要趕明天一大早的車去華藍市。”路諍說。 尚口晴聽到路諍的話,從外婆懷裡坐起來,看向他,嘴唇翕動了一下,好像是要挽留他,當然,也可能是想和這位牌友分別前再來一局。 “你不都已經找到外婆了麼。”路諍笑笑說:“送君千裡終須一別,有機會的話我再來看你。” “走了。”他轉身擺了擺手,離開了神社。 山上的太陽下得很快,轉眼外麵已經天黑了,接近夜晚的村子顯得格外荒涼。 路諍走向村外,想著接下來的行動,這時,他感覺背後微麻,微微有股刺痛感襲來。自從精神屬性上去,他就覺醒了類似“第六感”的天賦能力,對來自背後的注視非常敏感。 路諍回頭看去,隻見背後的一間屋子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細縫,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透過門縫打量著自己。 見路諍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躲在屋內窺伺的村民把門縫閉上了。路諍目光掃視一圈,七八個屋子就這樣緩緩閉上了門縫。 路諍摸了摸胳膊,被剛才那些目光注視,不知不覺間,他的胳膊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有種感覺,剛才注視他的人看他的眼神,不是戒備,而是覬覦,餓極了的人對食物的覬覦。 他看向那些屋子上掛著的大紅燈籠,在慢慢變暗的環境下,這些燈籠像是一個個巨大的紅眼睛,怪滲人的。 路諍揚了揚眉毛,他想起了剛進來時那個跳驅邪舞蹈的瘋婆子,忽然覺得這村子邪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