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鬆和馮小草所處的時代,是個矛盾的時代,而且是處處充滿著矛盾,但這樣的時代也是冒險家的時代,充滿著機會和挑戰,不過對於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的人來說,卻是失落和絕望的時代。 這個時代至少有兩次人生難得的社會發展機遇,分別是像在風雨中狂奔的房地產和互聯網產業發展,這兩個產業攪動、改變、顛覆了這個時代的一切,包括人們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 領頭的是那些權貴們或者權貴們的白手套,他們通過壟斷競爭資源,製定符合自己利益的規則,並以冠冕堂皇的方式,撬動、掠奪、積累了驚人的財富,比如晚清時期的紅頂商人胡雪巖,比如近幾年被整頓的民營財團。 跟在權貴們後邊的第二梯隊,則是那些宣稱自己是這個時代裡那些敢想敢乾的人,其實他們並不是真的有多麼大膽和優秀,大多數人是破釜沉舟、被迫為之,在一個偶發的機遇裡成長,獲得了意想不到的財富,於是有的人就膨脹了,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卻很快就衰敗了;有的人則謹慎了,感覺現狀已經很好了,就逐漸退守江湖,這群人就屬於那種潮來了站在浪尖上,潮退去就躺在沙灘上。 跟在第二梯隊後邊的是萬千作坊,他們以廉價的勞動力、惡劣的生產條件、沒有競爭價值的技術,換取一碗大財團剩下的湯湯水水,他們也想尋找機會突飛猛進、一飛沖天,奈何資源、機會、時間等因素有限,他們僅有的擴展空間又堪稱逼仄,他們不甘心,總想逮個機會就翻盤,他們活得心驚膽戰。 最後就是溶解於上述經濟體的普羅大眾,他們以自己的體力、腦力、精力,或像老黃牛一樣勤勉工作,或像猴子一樣投機取巧,通過自己的付出獲取生產環節的報酬,他們是這個時代的血液,流通於整個社會,豐富、供給了經濟建設的巨大需求,讓社會上層沉浸在紙醉金迷之中。 很顯然,於鬆和馮小草就如同你我一樣,是社會組織的微小細胞,是這個時代的填充物,是這個時代的主導者口中的發展基礎。每天我們就像血液一樣自己尋找生存空間,如果湊巧流淌到心臟裡,那就擁有澎湃的動力;如果湊巧流淌到結痂處,那就犧牲自己的生命。 身為社會小細胞,在這個時代的大染缸裡,是汙垢還是純潔,全看自己恰好流淌到哪裡,即所謂的命運矛盾體。 這個時代有兩個群體就是這樣的命運矛盾體,他們本來過的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命運輪轉到這個時代,出現了拆遷戶——他們不勞而獲地囤積了大量的房產,進而獲取了過去難以想象的財富;出現了電商人——他們靠直播電商收割市場暴富,進而贏得了發展機遇。這兩類人自身沒有對錯,甚至他們過去也很辛苦,但權貴們推動了以房產和電商為主體的經濟浪潮,他們被動地成為這股浪潮裡的助瀾者,攪動了社會風氣趨向浮躁和不安,引起了人們“三觀”的改變,讓篤定勤勞致富、努力奮鬥、科技創新的人暗暗裡懷疑自己,內心充滿了對現實和未來的迷茫、矛盾。 因此,生活在這個充滿幻想的時代裡,就算你湊巧流淌到心臟裡,也別以為自己獲得了永動機,心臟會擇機通過血管把你輸送到大腦、肺部、胃部乃至盲腸,你沒有任何主動權;就算你湊巧流淌到結痂處,也別以為自己沒有翻盤的資格了,循環流動的機理除了留下你一部分營養以外,會把你剩下的那部分繼續向前推送,那就存在抵達心臟獲取新生機的可能性,當然這全靠你的意誌力,全靠你是否還留有餘力。 馮小草說於鬆是這個時代躺平的人,沒有太多的富裕,但也能茍活於這個時代。他的父母在時代初期通過自己的努力,為他買下了一套房產,能在上海這個國際化大都市裡擁有自己的房子,這對於同齡人來說已經成功的領先了一步,但於鬆並沒有自己再主動向上一層樓,他沒有像其他人不安本分的人一樣,通過積極勇敢的創業謀去財富,也沒有像那些破釜沉舟者那樣,大膽的通過資金杠桿購買更多的房產,來實現經濟階層的魚躍。 俗話說一步趕不上,十步望不見。在這個魔幻一樣的時代,不敢破釜沉舟的人,紛紛被時代拋在社會的底層,那些敢於挑戰極限的人,有的大踏步進入了新的階層,有的仍然掙紮於時代的洪流之中,這是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 本來稍微領先一步的於鬆,就是這樣被部分先行者落下了,在他二三十歲的時候,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多少,但到了四十歲年齡段了,他再環視周圍的人,他猛然發現自己已是在燈火闌珊處——除了自己居住的這一套房產,他再無其他可以比擬的優勢了,無論是自身的生存能力,還是貨幣化的物質財產。 於鬆便心裡慌了,這種恐慌發自內心,源於這個矛盾的時代。 歷史告訴我們,負債經營終會負債累累,但這個時代的現實赤裸裸地告訴他,倍量舉債者的個人生活反而荒唐至極地如天堂般奢侈,如於鬆一樣的廣大社會細胞縱然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這是什麼時代啊?他們心中感嘆。 所以,走進婚姻家庭的於鬆,深藏於內心的壓力不僅來自於自身的成長經歷,也來自於身邊的人。尤其當他看到在經濟發展形勢不好的形勢下,既有很多原本背負高光的人士如潮水一樣失業了的現象,也有尚在二三十歲的青年人紮進考公、考編大軍的現象,但他的出路在哪裡呢?自己的年齡超過考公考編的崗位要求了,自己的學歷又低於社會或政府部門的招聘要求,那他該怎麼辦呢? 感受到諸多壓力的於鬆,每日回到家沉浸在手機遊戲裡,隻有在遊戲的世界裡,他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在遊戲世界裡,他仿佛是那個社會的王,可以掌控一切事物的命運。 馮小草是不理解的,她無法理解於鬆在遊戲世界裡獲得的滿足感,她看到的是沉迷於其中的頹廢,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這怎麼能給兒子樹立一個積極向上、勇敢聰明的父親形象呢?又怎麼能帶領這個小家奔向更美好的生活呢? 矛盾就此開始,但這隻是諸多矛盾中的一小點而已。 人生就是這樣,身在矛盾中卻不知道是矛盾,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矛盾了,當事人卻又解決不了矛盾。 馮小草的心裡充滿著疑惑,一方麵她看到周圍小姐妹的家都是華麗無比的,另一方麵回家後又看到於鬆的頹廢狀態,她心裡有些失落和委屈,覺得自己也不是很差,自己每天都在努力,怎麼每天回到家看到的是一個躺平的男人呢?馮小草的心裡很矛盾。 在馮小草的心裡,兩個原本陌生的年輕人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是自己本人的矛和盾——既是自己的矛,是那桿勇於拚搏奮鬥為自己謀取生活資本的矛,也是自己的盾,是那塊勇於承擔責任為自己防護生存風險的盾;兩個人經過戀愛組成家庭生活在一起後,原本每個人手裡的矛和盾應該一致對著家庭以外,兩隻矛合並一起為小家庭打造更美好的生活條件,兩塊盾合並一起為小家庭構建更安全的生存空間。 可是怎麼到了她和於鬆的小家庭,就演變成了攻向夫妻對方的矛、保護自己的盾了呢?是他們在戀愛的時候就這樣?是他們結婚之初就這樣?是他們婚後相看兩無情的時候才這樣?馮小草自分居後一腦門子官司,她每天晚上都睡不著,每天晚上都反思自己的生活。 馮小草是篤信家庭的,她認為上天的神也是同意她的婚姻家庭觀的。她還記得自己一個人在青島生活的時候,有一天去聖彌額爾大教堂遊覽,恰好看到牧師在為一對新人主婚,迄今她還能記得牧師在莊重的教堂裡對兩位新人的祝詞—— “以天父上帝的名義,xxx,接受xx做你的妻子,與她共度神聖的婚姻生活,並且無論健康或疾病,貧窮或富有,還是任何其他理由,都關心她,嗬護她,疼愛她,珍惜她,永遠的陪伴她,直至生命的盡頭,你願意嗎?” “以天父上帝的名義,xx,接受xxx做你的丈夫,與他共度神聖的婚姻生活,並且無論健康或疾病,貧窮或富有,還是任何其他理由,都理解他,支持他,體諒他,照顧他,永遠的跟隨他,直至生命的盡頭,你願意嗎?” “希望你們牢記並恪守今天在天父上帝麵前的鄭重承諾,主與你們同在,阿門。” 馮小草自己不是耶穌的教徒,但在她的心裡是相信神跡力量的,馮小草認為既然神都如此祝福凡間的人,那她馮小草就沒道理接受不到神的祝福。 究竟是自己在婚姻家庭裡,有哪裡做的不夠好嗎?馮小草把愛的矛紮向了自己。 是自己的婚姻裡有婆媳矛盾嗎?馮小草就沒有這個機會。 馮小草剛結婚的時候,聽辦公室裡的同事抱怨自己的婆婆,在兒子在家的時候是一套,兒子不在家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套,起初同事的老公不相信自己的媽會這樣,但架不住同事經常跟他說婆婆每天的事情。有一天同事老公要出門去上班了,關上門那一刻,同事老公忽然想起來母親和老婆的話不一樣,就站在門外的樓道裡停下了,他要聽一下屋子裡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結果被同事老公偷聽到的果然如同事所說。但同事也對小草說了,她的婆婆其實也沒太大問題,不過是維護自己的婆婆權益,做出一些自以為是的行為而已,在家庭裡控製欲強的人,占有欲就強。 有的女人沒有見過山河,隻拘泥在家庭或者孩子身上,覺得孩子是自己最親近的人,而不懂得及時跟孩子剝離,讓他自由成長,等孩子長大結婚了,自己成為了婆婆,就會把兒媳婦當成競爭者,愛的的分享者,試圖掌控新世界、新秩序,就會產生所謂的婆媳矛盾。 馮小草剛聽說這個事情,就感覺跟唱戲一樣,但等到她結婚了,又不得不正視婆媳關係這個問題,那時候她一直擔心自己處理不了婆媳關係。好在馮小草結婚後的日子裡,公公婆婆並不跟他們住在一起,婆婆也從不來她的家,但她仍然盡力做到一個兒媳婦應承擔的責任和義務,她不願意讓別人說自己不孝敬老人,她自己接受的家教是要善待雙方的父母。公公倒是來住過,但那是老人主動來幫忙帶孫子於牧之,小草心裡感激還來不及呢,況且公公總是少言寡語,也從不像其他傳說中的老人那樣對年輕人指手畫腳。 是自己結婚後不夠努力上進嗎?馮小草一直堅持上班賺錢。 馮小草就連懷孕的時候都堅持上班,而且懷孕初期都是自己一個人在青島,她從沒有對於鬆抱怨過自己的辛苦,那時候她每天挺著肚子坐公交車去公司,又挺著肚子一個人做飯,除非是天寒路滑,自己從沒請假,就為了積攢多點假期,以便孩子出生後能有更多時間在家裡,就是生完孩子出了產假後,她也趕緊找了一份工作,賺錢貼補家用,從來沒敢在家休息浪費時間的啊。 馮小草還能記得自己為了給於牧之換一處好點的學區房,自己硬是逼著自己去做兼職——銷售保險,要知道這在婚前是不可能的事,馮小草就不是個外向型的人,她可拉不下來臉,四處兜售各種保險,那種熱戀換來冷屁股的感覺,是她絕無可能忍受得了的,她都這樣努力了,還不好嗎? 是自己在婚姻裡不夠體貼入微嗎?馮小草絕不承認這一點。 馮小草覺得自己對於鬆的愛是無可挑剔的,自己是北方人,於鬆是南方人,兩個人在飲食方麵有各自的喜好,但馮小草覺得自己應該貼近於鬆的口味,他每天那麼辛苦,馮小草是絕不可能讓自己的男人在身體營養方麵有缺失的。馮小草常跟公司裡的上海本地阿姨學習如何做一手滬浙菜,後來阿姨直誇小草做的飯菜,比她這個本地人還地道。 馮小草一直認為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分,孩子還小,她已經盡力做到不讓於鬆操心了。就是在於鬆身上,她也費了心思,她不僅在飲食起居上,盡力照顧好於鬆,就是在工作方麵,她也盡可能支持於鬆。小草自己是做美工的,她常在家裡幫於鬆對拍出來的照片進行調色修圖,有時候忙到半夜,小草次日照常早起做飯,然後繼續上班。甚至在於鬆失業的那一年多時間裡,起初馮小草是被蒙在鼓裡的,於鬆不想告訴她,可能是怕她擔心,也許是怕她看不起他,直到馮小草從朋友那裡知道了,但她從無怨言,反而每天都給於鬆留下足夠的錢,也留下足夠的空間,她希望他能自己振作起來。 是自己在婚姻裡不夠勤儉持家嗎?馮小草感覺自己做的可以了。 馮小草在打算為兒子換學區房的時候,經常與辦公室同事討論哪裡合適,有一次她發現同事小姐妹在婚後,竟然與自己的對象先買了一輛車,而不是先用那有限的錢去買一套自己的房子,這事情對她沖擊挺大的,她無法理解這樣的生活態度。 馮小草在生活裡很節儉,有時候節儉的程度都讓於鬆受不了,於鬆覺得錢是掙來的,不是省出來的,必要的、符合自己消費能力的消費,還是要有的,不然每個人忙碌一輩子,圖什麼呢?馮小草覺得雖然目前兩個人的收入很穩定,但保不齊哪天就有一個失業了,應該為未來打算一下,要做到防患於未然,不能大手大腳的生活。 馮小草拿著自己的矛反復紮向自己,感覺自己心裡在滴血,但她還是沒有找到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好,她握著手裡那根鋒利的矛,呆呆地,仿佛站在一片廢墟裡,周圍漆黑一片,天上沒有絲毫星光可見,隻有淒涼的風聲。 在這場婚姻危機裡,馮小草是痛苦的,但與自己的身心遭受了巨大的創傷相比,她更擔心兒子於牧之的心理健康。分居後的馮小草,時刻關注著兒子的言行舉止,留意著兒子的心情神態,她也常與兒子一起做運動,希望能解開他幼小心靈裡的疙瘩。在一個周末去圖書館學習的路上,馮小草與兒子有過一次比較深入的談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兒子,你是否恨我打你啊?”馮小草有些猶豫。 “不會啊,我怎麼會恨你呢?你打我是因為我不寫作業,是為了我好啊。”兒子沒有絲毫猶豫。 “那你怎麼看爸爸打媽媽呢?”馮小草試探著問,她覺得那是於牧之心裡的一根刺,如果馮小草不把兒子心裡這根刺拔出來,兒子的心裡會留下陰影的。 “唉,他怎麼能打你呢?不是說好男不跟女鬥嗎?”兒子似乎有些惆悵,小小年紀就要承擔心事了。 馮小草聽了兒子的話後,在內心裡苦笑了一下,她笑的不是兒子的玩笑話,而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怎麼於鬆這個成年人就不明白呢? 馮小草尤其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於鬆會覺得她敲打於牧之是不對的,是非常嚴重的錯誤,而於鬆卻覺得他打她就是正常的,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於鬆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那天馮小草與兒子在路上聊了很多,他們到了圖書館後,馮小草讓兒子自己先寫作業,她坐兒子在一旁靜靜地反思,她想起來朋友說讓她了解一下於鬆的父母的世界,這樣有助於她搞清楚於鬆的心理為什麼是這種矛盾的狀態。 要說起於鬆的父母,小草是在婚後才斷斷續續地從各種渠道了解到的,綜合不同人的信息,她覺得於鬆的媽媽是可憐的。於鬆的父親曾經跟自己說過:“小草啊,你婆婆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不要怪她呀。” 根據自己的公公說的,小草了解到他們都是在一個廠子裡上班,那時候公公和婆婆剛戀愛,工友們都知道婆婆這個人是多麼溫柔,很多暗戀她的人悄悄地托人說媒,都被她婉拒了,她不想傷害別人,公公說:“你婆婆這個人很懂的尊重別人,從不與別人爭吵,遇到了矛盾,寧肯自己吃點虧,也絕不與別人爭長短、論高低,她覺得自己忍一忍就過去了,但她也因為這個一味的忍讓而受了很多委屈啊,唉,都怪我。” 那天晚上是小草來上海後的第二個八月十五中秋節,一家人除了婆婆之外,都在一起吃團圓飯,因為小草買的大閘蟹很肥美,公公便多喝了幾杯酒,趁著酒酣,公公敞開了心扉,他覺得自己應該對自己的兒媳婦有個交代,畢竟都是他的錯。 “小草啊,你婆婆的性情大變是因為我啊”,小草聽了公公這樣說,感到很吃驚,因為親戚朋友們從來都沒有這麼說過,他們大多是說自己的婆婆更年期後便成了這個樣子了。 “我跟你婆婆結婚後住在廠裡分的房子裡,那房子就是那種傳統的筒子樓,生活條件十分艱苦,與現在的生活相比簡直是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但你婆婆毫無怨言,她每日裡與我共進出,每天變著花樣做各種小菜,鄰居們都覺得廠子裡是不是給我漲工資了,不然大家的錢都一樣,為什麼我們家的飯菜也好,穿戴也美呢?”公公又喝下一杯酒後繼續說:“他們哪裡知道我有個既漂亮又賢惠的媳婦呢?你婆婆心善手巧,裡裡外外打算的很到家,什麼時候都不用我操心,我隻管上班賺錢就好了。” 馮小草認真的聽著公公講述他跟婆婆的往事,這真是令她沒有想到的一麵,看來真不能聽一麵之詞。 “唉,好景不長啊”,公公看了一眼小草,又說到:“我們有了於鬆後,就得有人照顧他,於鬆姥姥那時候在給於鬆大姨帶孩子,不在上海,我們商量了一下,就請於鬆的奶奶來上海幫忙,唉,我錯就錯在這裡啊。” 這個時候於鬆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他的意思是不想讓父親繼續說下去了,但又不想打斷父親的話。 “於鬆啊,今天就讓我把話說透吧”,公公看出了於鬆的意思,他抬抬手說:“這事是家事,遲早要說開的,又不是對外人講。” 馮小草聽明白了,她的婆婆是在於鬆的奶奶來上海一起住後,才發生變化的。起因大概就是月子裡的事,於鬆的奶奶很強勢,總想按照自己在老家的習慣去照顧於鬆,比如如果於鬆吃的不舒服鬧肚子了,於鬆奶奶也不給他吃藥,於鬆媽媽覺得自己的孩子那麼小,怎麼能按照土辦法去照顧呢?這些小事也就罷了,隨著於鬆越來越大,於鬆奶奶也不想回老家了,可她又總是想按照自己的意願管別人,於鬆媽媽有苦難言,白天在單位裡忍耐,晚上回家還要忍耐,她覺得自己周圍都是紮向自己的“矛”,但本該保護自己的“盾”——自己的老公,卻不知道在哪裡,因為於鬆爸爸大大咧咧地從不說話,他覺得都是家裡人,家裡人能有什麼矛盾呢?就這樣日久天長,於鬆媽媽性情變了,她開始強硬起來了,不僅如此,還對上學了的於鬆呼來喝去,或許那是她發泄的方式吧。 那天是馮小草第一次聽說關於婆婆的事情,她覺得自己的婆婆好可憐啊,好好的一個人,生生地被家庭矛盾影響成了這樣,原來她不是故意打壓於鬆的呀,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唉,於鬆也挺可憐的啊,馮小草越發覺得自己應該對於鬆好。 可是如今馮小草仔細想想,她自己又成了這矛盾的受害者了,生活啊,你到底有多少矛和盾?你又想要把這矛盾延續到什麼時候啊?總不能讓我的兒子再承受這矛盾的後果吧? 生活不會主動告訴我們婚姻這條路到底該怎麼走,但如果你能換位思考,就會發現生活在悄悄地告訴你怎麼去適應婚姻。 馮小草記得朋友對她說,任何家庭矛盾無論有多麼嚴重,哪怕是可恨的家暴,都是有它發生的原因的。在這個人人都以滿足自我需求為目的的時代裡,每個人、每個家庭都活得不容易、不輕鬆,希望我們都會成為苦盡甘來的人,讓彼此始終保持在變好的狀態裡,哪怕你慢一點也無妨,不要焦慮和苛責那些改變遲緩的人,他們可能在掙脫束縛的過程中已經很努力了,需要得到你的耐心、關心、鼓勵和容忍。 馮小草覺得於鬆繼承了自己婆婆的缺點,卻從未能正視它,更談不上改正它,或許是因為沒有人在他小時候幫他修正,相反於鬆卻把它毫無保留的用在了自己老婆身上。馮小草容忍不了這樣的事情,估計幾乎不會有人容忍的了這樣的事情,看來每個人的家庭生活真得看自己的命運啊。 但馮小草不想就這麼認命了,她覺得每個人都應該努力爭取改變自己的問題,自己隻要用心去修正,一定會越來越好,隻是於鬆自己不肯改變罷了,既然他不肯改變,那就隻有自己改變。 小草改變的方式便是分居、離婚,這完全出乎於鬆的意料。
第八章 矛和盾(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