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嵩陽晚鐘四追兇(1 / 1)

(四)   洪主簿不敢怠慢,道觀行兇,這可比供桌上“擺錯”水果要嚴重。他讓文書趕緊回去縣裡,叫捕快王頭帶著幾個衙役和仵作上山,並且將事情大概稟報給縣令大人。觀裡這邊,讓跟隨他上山的那個衙役站在劉善的客堂門口,防止有人進出。同時也讓今天想下山離去或者采辦的人員,暫時不準下山,因為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門並沒有鎖,所以全觀上下,誰都有可能是兇手。   衷一到方丈喻鬆真人居住的靜室,當麵報告了李子和劉善被害的事情。聽衷一講完,方丈眉頭緊鎖來回踱步,就差沒給嗔念寫在臉上了,“衷一,去把殷淑叫來。”   “方丈,您想讓讓師叔插手此事?已經驚動官府,怕是不好吧。”   “不是讓他插手此事,我有別的事要跟他商議,去吧!”   衷一隻好去前麵“請”這位師叔。殷淑出門跟他走了個正對麵。衷一行了個禮,“師叔是要去見方丈?”不知道為什麼,衷一總覺得這件事跟他有牽連,方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想要找殷淑求證,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大事比眼下這個更大,更需要商議?   “為何去見方丈?聽說那個香客劉善今早死在自己的房裡,我正要過去看看。”   “師叔,方丈請你過去靜室,說有事商議,你還是先去那邊吧。”   “也好。”殷淑竟然破天荒的沒有跟他開玩笑的意思,真的跟著衷一向觀後深處的靜室走去。   還沒過午,王頭就帶著四名衙役上山來了,還帶著縣令的手令。最近北邊戰事緊張,縣令確實走不開,說白了就是一條落魄書生的命不值得他放下手頭的重要公務跑到山裡折騰。縣令命洪主簿簡單處理一下案件,可疑的人就帶回衙門,讓文書也跟了回來,若是有重大進展需要現場臨時審理,讓他當場記錄證詞。   仵作到場第一時間驗屍。死者三十歲左右,被割喉出血過量致死。雙目緊閉仰麵躺在榻上,身上還半蓋著被子,已經被血染紅被口一大片,榻上地上也流了許多血跡,都已經凝成深紅色的印子。他應該是睡夢中被人一刀割喉,兇器是一把剛剛磨過,異常鋒利的菜刀,就是廚房裡最普通的那種切菜的刀,放在榻邊的地上,顯然是兇手殺完人直接扔地上就走了。   死亡時間大約在後半夜子時剛過,到醜時之間。因為第二天上午辰時還沒見他出屋,早飯也沒用,弘信讓一名道童過去看看,結果門是虛掩,輕輕敲一下就開了。一進門道童就嚇傻了,回頭就殺豬一般的大喊,殺人啦,出人命啦,一下子驚動了正在隔壁準備動身離開的小郎君和他的兩個護衛,另一邊本來住的是智真道長和那小童,但是早飯後他們就一直在都講的袇房裡談經論道,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出來看。接著出來看的是再向南的客堂住的露靈道長和下一間那個文書,衙役。那個道童看到衙役過來,嚇得趕緊撲過去,”那個,那個香客,好像死了,您快過去看看。“說完繞到衙役身後指了指劉善的房間。這時候對麵西廂的女冠和老嫗也聽聞聲音,隻是開門往這邊看了看,一見這邊不是道人就是衙役全是男人,就又退了回去,門卻並沒有關嚴,應該是從門縫往這邊觀望呢。   衙役剛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腥味,沒再向裡走,回頭吼著大家別進來,別往裡看,然後讓那個道童去後院通知洪主簿過來。洪主簿到了之後很快就安排停當,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麵。   仵作檢驗一個大概之後,拿出了一張白紙先粗略記錄一下,又檢查了屋子裡的物品,尤其是劉善的隨身行囊,裡麵僅有一件灰色長衫一把折扇和二兩碎銀外加一串銅錢。這間客堂較小,進屋一張桌子兩把長椅,北麵直接就是床鋪,並無他物,一目了然。這間緊挨著東廂第一間,原本就是第一間的附屬,一般是貴客來觀住在第一間內,隨從住在隔壁好隨時傳叫的。   仵作出來後,跟洪主簿講了自己所得,兩名衙役進去給屍體簡單裹上抬了出來。弘正在院子裡站著詢問縣衙的文書什麼時候能收拾這間客堂裡的血跡,還希望衙役能夠幫忙,因為過於血腥,他讓誰過來收拾誰都會覺得不祥。文書委婉的拒絕了弘正,衙役怎麼可能幫你打掃房間,但是為了不太明顯引起不快,馬上補充說暫時先關門封上不許任何人進出,命案告破之前血跡都不可以動。   院子裡早就七七八八的擠滿了人,有膽子大的道人,還有這些“鄰居”,還有殷淑。很明顯,誰都有可能是兇手,並且嵩陽觀幾乎可以說是夜不閉戶,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也可能是觀外的仇家半夜潛進來做的。例行公事,洪主簿過去跟文書說,安排第一時間在現場出現的幾個人,下午分別到他處單獨做一下簡單的詢問。正在這時,剛才抬屍體的其中一個衙役過來跟洪主簿說:“主簿,這人我認識,他是劉三,縣西南劉家村的人。前些年在縣裡集市上偷王頭的錢袋被抓回來的。那天王頭休沐,穿的便服,要麼這劉三也不敢偷到公差頭上。王頭給他送到縣衙讓我給他關幾天餓幾頓就放了出來。這人平日裡遊手好閑,讀書不行,種田不行,家裡也沒人了成了獨戶,也不用服役了。剛我收拾他臉上血跡的時候才看出來是他。”   洪主簿聽完,讓這個衙役跟王捕頭說一聲過去認人,然後他走到衷一麵前,“道長,這劉善登記的有可能是假名字,如果衙役說的不錯,這人平日必然仇家很多,觀外的人趁夜進來作案的可能性也有,不過昨日白天就斷斷續續下雨,晚間又下了起來,子時才停,如果外人進來必然鞋履沾滿泥濘。可是剛才仵作說屋裡到廊下連一個泥濘的腳印都沒有。盡管有可能是兇手除去鞋襪作案的,但,其實可能性不大。煩請道長安排這幾日跟這個劉善有接觸的道長下午到後院來,我需要單獨詢問。”衷一點頭應允,叫上弘正,立刻去後麵安排。   弘正剛剛也忍不住過來向裡張望,仵作出來後他也一直在這邊認真聽劉三的死因,正出神突然感覺有人拉自己衣角,回頭看是那個老嫗。弘正還以為他孫兒又發燒了,剛要問,老嫗滿臉堆笑的說:“道長,昨日多謝了,我那孫兒已經好了,但是吃藥吃的苦,這一早都吵著要蜜餞水果,敢問道長去哪裡能尋到?”   “蜜餞沒有,廚房應該有些蘋果。”   “真給道長添麻煩了,可有些酸酸甜甜軟一點的,橘子或者李子?”   “哈哈,李子還真有,那一盤子李子再不吃要壞了”弘德過來插嘴道,但是一抬眼正好對上衷一的目光,嚇得一縮脖,低頭跟老嫗說:“施主請跟我去取吧。”   殷淑看前院的人越聚越多,平時要求的“不許喧嘩,不許交頭接耳”完全失去了效用,他轉身向後走去。嵩陽觀前院兩邊都是客堂,東廂兩排,西廂這邊隻有一排,背後還有一個小跨院,裡麵仍是客堂。過去前殿就是中庭,中庭設有鼎爐,是道觀裡麵最大的庭院,兩側回廊,穿過回廊裡麵就是觀裡道長安置的袇房,其實因為這些年觀裡減少了很多人,還有的道長是不住觀裡的,所以東側的袇房有時也住重要的賓客,洪主簿就住在這裡麵。中庭處正對的就是三清殿,供奉三清,是觀裡最宏偉的大殿。三清殿後還連續有三個院落,第一個院落東側就是齋堂。每個院落除了供奉神仙的大殿就隻有兩間袇房供臨時休息的,最後一個院落西側整麵是一間靜室,也是嵩陽觀方丈的居所。   這邊安排停當,洪主簿先對外來人員進行單獨的問詢,首先是那個小郎君和兩個護衛,接著是智真道長和他帶來的小童,然後是露靈道長,最後是女冠和老嫗一起。老嫗說她的孫兒因為昨天淋了雨,傍晚就發起高燒,婦人一直在照看他,一步沒有離開過西廂跨院,而弘正也可以證實這一點,他晚齋過後還去看過並且幫忙煎了一副藥,因為孩子小,婦人分幾次才喂進去,折騰到子時孩子又燒起來。所以這婦人一定是沒有作案時間的。她脫不開身所以讓婆婆和女冠代為說明。洪主簿也沒有在意,首先那把菜刀不是觀裡的,一定是兇手自己帶的,這個女人不能隨身帶著菜刀跳河,之後她就立刻被救上山再沒出過山門,所以第一個排除了。   沒想到唯一有問題的是那個小郎君,他們在晚間戌時跟死者起過沖突。這小郎君在進觀的時候,號房登記的是“李七郎”兩個護衛分別叫顧楠和司戩,個子高一點的是顧楠,兩人都長得粗獷,身材健碩,一看就是武人。   原來晚齋過後,他們三人回到自己的客堂,司戩發現屋裡有人進來過的痕跡,而剛才晚齋隻有那個隔壁的劉善晚來了一刻,再加上平時他總鬼鬼祟祟的往屋裡張望,答案呼之欲出了。顧楠二話不說拿起佩劍一腳踹開隔壁的房門,然而劉善並不在屋裡,他剛剛吃完飯明明說有點肚子疼要回去早點休息的,看來是沒偷到東西賊心不死又晃去別處了。   司戩跟了進來,一看這屋子真的是徒有四壁,乾凈的連墻上落一隻蚊子都看得到,拉著顧楠說算了,倆人就退了出來。好巧不巧,迎麵劉善正好回來。   劉善當然是極力否認,“怎麼,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進你們房門了?捉賊捉贓,沒有證據不要胡亂攀扯。”總之一堆一堆現成的推托之詞張口就來,可見有多麼熟練。   顧楠聽他胡言亂語自己還一時不知如何反駁,憋的臉色微紅。其實明知他一定否認,但是武人脾氣,一見到這樣的無賴還是難免動氣。另一個護衛司戩站在顧楠身後,他開口道:“你一個市井潑皮不配與我們講話,最好滾遠點別再出現,免得臟了爺的眼睛!”   “嗬嗬,可嚇死我了,你們是左丞右相啊還是皇親國戚啊,好大的口氣”   “嗬嗬,你這種人比左丞右相還難得,連三歲小孩都能一眼看出你的原形。你以為我們都沒看見?人家小孩子好好吃個橘子,你一過去就厭惡的丟你,你還過去拉人家,你是要打三歲小兒嗎?破皮無賴確實隻有這點本領了。我要是那個小兒母親,過來瞪你一眼都是輕的,非得撓你一臉血溝不可!”   劉善被他一番話氣的渾身亂顫,再沒剛才那種輕鬆應對的姿態,“你..你..”   顧楠這邊不由分說,抽出佩劍就刺向他的胳膊,速度之快劉善甚至楞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要跑,就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旁邊門裡飛出來正好跟顧楠的劍鋒擊中,飛來的東西瞬間被刺碎炸開,竟是一個茶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扔茶壺的是露靈道長。顧楠看到他走出房門看向自己,又看了看一地碎片,麵上微有慍色。這一劍竟然直接刺炸一隻茶壺,想來如果刺中的是劉善的臂膀,那麼恐怕那條小臂都保不住了。劉善已經嚇得麵如白紙,一雙細瞇眼驚成了丹鳳眼,鬢角出了一層薄汗。   這時露靈身後又走出來一個道士,一身白色道袍頭戴黑色冠巾腳下黑色雲履,正是殷淑。他從露靈的房門走出來,徑直過去拍了拍劉善笑道:“公子想必是肚子疼的緊,茅房跑多了暈頭轉向竟然走錯了房間,還不快跟那位小郎君解釋明白。要麼你看他那兩個護衛,巴掌比你臉都大一圈,這要有什麼誤會你解釋不清楚,還不一掌把你打進糞坑裡?”   劉善被他一說好像有點緩過神來,朝著那小郎君方向作了個揖,道:“多有得罪。”聲音發抖,說完還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倆人現在還站在他門口,他哪裡敢回去。   那個小郎君本來站在自己的客堂門口抱著雙臂,一副看熱鬧的架勢。現在聽到殷淑這麼說,徑直走向兩個護衛中間,揚起臉對著顧楠道:“收起來!”這位李七郎一身絳紫色絲綢圓領袍衫,腰間黑色皮帶皮鉤,臉皮吹彈可破,一雙杏眼可以看得出長大必定是個美男子。他年級雖輕,個子跟他的護衛整整差出一頭,但是語氣中帶有一種不容辯駁的狂傲,顯然是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出來的。   李七郎轉向道長,微微笑道:“護衛魯莽,驚擾道長談經論道了,我有一些疑問想請教,不知道長可否移步到我這間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