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洪楦即皇帝位後,好大喜功,多次遠征域外,窮奢極欲,濫征苛稅,弄得百姓苦不堪言,又胡亂推施新政,不得其法,士族和仕子階級亦對其寒了心,乃至盜賊四起,各地豪雄,紛紛揭竿而起,自立為王,短短十幾年間,梁室就已盛況不再。 順州比鄰燕州,嚴鑄本是順州鳳城的守備,原本手底下僅有個三五百人,這兩年趁亂崛起,吸納了附近多股農民起義軍,自號平等王,儼然成了這一帶聲勢最大的一股叛軍首領。 北安城以南四百裡,已經進入了順州地界,平等王-嚴鑄麾下的大將刁奎,領著十多名武藝高強的手下,沿著官道策馬疾馳,驚碎了兩旁村莊的寧靜。 接近了官道旁的一處岔路口,刁奎才勒馬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兩名手下從前方樹林中現身出來,其中一人向刁奎低聲匯報道:“點子在前方茶攤兒耽擱了快一個時辰,似乎在等什麼人。“ 刁奎皺眉問道:“可看到有其他隨從或者暗中的護衛?” “就他一個人,這方圓幾裡我們都徹查過了。”手下肯定的回道。 沉吟片刻,刁奎發出命令。 眾手下立即下馬散了開去,向茶攤兒方向躡足潛行,形成包圍之勢。 官道旁岔路內的一處茶攤兒上,寥寥三兩桌過往的行商在此歇腳兒,靠裡的一張桌子上,薑火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雲華頂碎。 相傳雲華采摘於山巔雲霧繚繞之處,故而得名,頗有仙氣兒,據說洪楦最是好飲此茶。 雖說洪楦倒行逆施,早已失了民心。但是皇上喜歡的東西畢竟差不了,故而民間百姓還是多有效仿,隻是正八經兒的雲華昂貴無比,普通百姓隻能喝上一口篩出來的茶碎而已,美其名曰雲華頂碎。 薑火不是個附庸風雅之人,沒有那麼多講究,隻為了休息解渴,對他來說什麼茶都一樣。 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隨身帶著的三尺窄刀平放於桌麵之上,此刀名曰‘斷舍離’,乃當年唐遠傳授其刀法時一並所贈,薑火習武較晚,過了最好的年紀,但偏偏用刀的悟性讓唐遠自嘆弗如,直呼可惜。 斷舍離刀身與邊軍的製式佩刀相仿,刀鞘則是上等皮革所製,不同於軍刀的木鞘,此刀當初鑄造時使用了隕鐵,令刀身變得略微沉重,也更加堅韌。 唐遠所授的刀法並非什麼驚世絕學,但卻是無數戰陣中千錘百鍊出來的實戰刀法,後來經高人改良,更適宜江湖廝殺。 ‘刀講究的是勢不是法,刀法無高下,皆為用刀之本,唯手熟爾,境界之別,全在自身……’唐遠算不得頂尖高手,但見識絕對一流,薑火越來越明悟唐遠當年所言。 敲擊桌麵的手指微微一頓,薑火忽有所感。 正在此時,刁奎人未到聲先至,大喝道:“平等王座下辦事,無關人等速速離開。“ 幾桌行腳客商,一聽平等王之名,嚇得拿起東西就蹽,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轉眼之間,除了薑火,就連茶攤兒老板都跑沒影了。 刁奎此時才施施然現身踱步走來,坐在薑火對麵,皮笑肉不笑:“火掌櫃的,好興致啊,怎麼不在自己的北安城瞇著,溜達到我們鳳城地界喝茶來了?” 薑火聞言搓了搓臉頰:“咋的,鳳城是你家的啊?我還不行來了。” 刁奎一拍桌子:“哼!你說對了,既然來了,我看你今天還能不能走!老火,等一個收拾你的機會可真不容易啊,出門沒看黃歷吧,讓咱哥們碰巧遇見了。今天咱們就新賬老賬一起算算。” “還裝呢,我一出北安,不就被你的人盯上了麼?你派人盯著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怎麼當年那點事兒還過不去了呢?就非要和我撕吧撕吧。”薑火不慌不忙的說道。 這刁奎正是當年燕州一帶一股實力不弱的山賊首領,薑火為匪的時候,兩夥兒就不對付,隻是相互奈何不了對方。 後來大剿匪的時候,薑火已是官家身份,協助當時的領兵將領唐遠一舉搗毀了刁奎的老巢。刁奎憑借不俗的武功,加之熟悉地形,重傷逃走,從此就記恨上了薑火,恨不得寢其皮啖其肉。 逃走後,刁奎養好傷,四方輾轉,尋找東山再起的機會而不得,直到前兩年才投到了嚴鑄的麾下,深得嚴鑄倚重。 刁奎咬牙切齒道“老火呀老火,你說的真輕巧,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麼?我夢裡都是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龜縮在北安不出來,我拿你沒辦法,今天好了,我必活剮了你!” 薑火也不說話,喝著茶水,慢慢等他說完。 看到薑火的反應不慌不忙,刁奎心中稍稍湧起了一絲不安,手按到曾助自己屢屢殺敵製勝的青龍刀柄上去,眼神向茶棚外四處瞟去,心中暗道莫非中了這家夥的埋伏? 薑火見狀呲牙一笑:“別看了,就我一個人。” 刁奎生性多疑,此刻忽然靈光一閃道:“莫非你在這茶棚逗留,是為了等我?“隻是其心中仍是猜不出這家夥到底有何依仗。 薑火嘿嘿笑道:“老奎啊,你不來找我,我都得去找你,你老小子怨念太深啊,又了解我的弟兄們,你不死我有點放心不下啊!“ 刁奎還沒明白什麼意思。 薑火已是拔刀離鞘。 鏘! 滾滾刀氣,席卷刁奎。 刁奎大半生在江湖打滾,經驗老到至極,隻從對方拔刀的姿態,便知薑火絕對是其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刀客。霎時心神狂震,心裡直罵娘,暗道這家夥不是玩心計的麼?從不敢單獨與自己打照麵,何時練就了如此強橫的刀法,莫非以前一直藏拙不成? 此刻已不容他多想,刁奎不敢托大,狂喝一聲,抽刀退步,同時招呼眾屬下現身圍攻。 薑火全身衣袍獵獵,刀芒暴漲。 凜冽的殺氣,立時彌漫全場。 刁奎知道絕不能讓對方再得先機,狂喝一聲,人隨刀進,青龍刀化作滾滾刀影,往對方潮沖而去。 此時眾手下紛紛趕來助陣。 薑火斜掠而起,飛臨刁奎頭頂之上,斷舍離閃電下劈。 當! 刀刃交擊。 一股無可抗禦的巨力透刀而入,同時又伴隨一股詭異的吸力自握刀的手臂傳來,這種強烈的反差感讓刁奎胸悶的要吐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竟吃不住勢子,踉蹌跌退。 如此一個照麵就吃了大虧,刁奎還是首次嘗到,可知薑火的刀勁是如何詭異霸道。 薑火淩空一個翻騰,落到剛趕至戰場的兩名大漢間,刀氣縱橫,那兩人直直飛跌開去,去勢比來勢更快,身體幾近四分五裂,再沒了氣息。 眾大漢均是刀頭舔血,好勇鬥狠之輩,反激起兇性,奮不顧身的撲了上來。 薑火默不作聲,斷舍離化出百千刀影,鬼魅般在眾大漢的強猛攻勢裡從容進退,刀鋒過處,總有人裂身喪命。 刁奎回過氣來時,閃目一看,他帶過來的十多名好手,就隻剩下四人仍在苦苦支撐,不由熱血上湧,撲了過去。 最後一名手下拋屍在地。 斷舍離刀芒再盛,與刁奎的青龍刀絞擊糾纏。 刁奎展盡渾身解數,擋到第三刀時,精鋼打成的青龍刀竟給硬生生劈斷了。 刁奎一口逆血終是忍不住噴了出來,大駭下把斷剩半截的刀當作暗器往對方擲去,提氣急退。 薑火一個旋身,避過激射而來的斷刀,人隨刀進。 刁奎明明白白看著長刀朝自己刺來,但偏偏快到他身體無法做出反應,手中也無兵刃格擋,長刀透體而入,凜冽的刀氣瞬間摧毀刁奎的五臟六腑,斷絕了生機。 薑火由刁奎身上抽回刀刃,運勁一震刀身,血珠兒飛濺,刀身上再無一絲血漬。 抬眼看了看四周,此地再無生人。 薑火找到拴於樹林內的馬匹,確認再無遺漏後,這才上馬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