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能頂半邊天”已然是那個時代女性對男性最大膽的告白,是對彼此婚後生活最強有力的擔當。 大概意思是男女雙方結婚之後,女人負責家裡的活計,比如洗衣做飯,生娃帶孩子之類。 這句話真正含義是,肯定婦女在家庭的付出和地位。 連錦芳話音剛落,自己先嘻嘻哈哈的瘋笑,她一直抗拒結婚,畏懼嫁人。 第一次萌生結婚的念頭,竟然是對一個有婦之夫? 可笑,可笑至極! “我哥這半邊天可不好頂,別的不說,光是日後要伺候年邁的兩位老人就很不容易哎!”燕爾以為連錦芳在開玩笑,她也以玩笑的口吻,講述自己的看法。 “我想啊,如果我不嫁人,不就能幫我哥我嫂子分擔了嗎?可我每回這麼說,都被他們說傻!唉,我家人少,燒火做飯,放牛砍柴,下地耕田和養豬喂雞等等,不是我去做,就是他去做,來了個嫂子,她也說天天乾這麼多活,要累死人麼?你家多好,人多興旺,一人負責一件事,累不到哪兒去嘛!” 燕爾天真的說道。 聽完燕爾的話,連錦芳搖頭笑而不語。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隻有身處其中,才知道一大家子的相處,有多麼難! “這丫頭又跟你說瘋話了?”齊嵐芝也聽到小姑子才剛說的長篇大論,她娘家的情況與連錦芳大同小異,做事的人少,吃飯的多。 所以,齊嵐芝能理解連錦芳嘴角的那一抹苦笑和憋屈。 縱然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也受不了日積月累的不公平待遇,終歸會滋生負麵情緒。 “打小,我姐領著我去田裡插秧,我哥和我弟什麼都不用乾。他們是男孩子,又念了幾年書,根本不和我們玩,我們也打不過他們。每天晚上乾完活回來,我們還得洗米燒水,時間長了,是會恨的!”齊嵐芝也很少講娘家的事,一時愁緒上心頭,風一吹,眼裡打轉的淚水又劃過臉頰。 她這心,是泡在苦水裡的。 連錦芳也收起強顏歡笑的假麵具,心有同感的嘆道:“但凡他們稍微幫著做一點家務活,比如炒個菜,我都沒那麼氣!” 燕爾也學她們苦著臉,一手幫嫂子擦淚痕,一手拉著好朋友的手。 女人啊,生來多情! “你們別哭了,哭得我的心都跟著碎了!”燕爾不爭氣的眼淚,也是說掉就掉。 “我哭我的,你哭啥?”連錦芳抬起手就要捋燕爾亂糟糟的頭發,取笑燕爾哭得像隻小花貓。 齊嵐芝也伸手捏捏燕爾的肉包臉,肉肉的很有彈性。 現在細看,燕爾的皮膚不比她倆的白多少,想必也是經常在毒太陽底下乾活。 “好妹子,你今晚就別回去了,留下來住一晚,明早再回去。”齊嵐芝主動邀請連錦芳留下過夜。 連錦芳有些不知所措。 她從未這麼做過,便是留在別人家吃晚飯,這還是頭一遭。 一旦過夜,那她家裡的那些活兒,誰乾? “爸媽,下回一看變天了,你倆就不要貪工,立刻往家趕。你倆要是出了什麼事,多劃不來!我和你們說了一路,口都說乾了,你們倒是應一聲,給我個準話啊?”郭海新喋喋不休道。 今兒出門前,燕爾看這天陰沉沉的,就讓父母帶著蓑衣出門,還告訴他們一下雨就回家。 結果,郭父貪著翻完田間一小地,愣是淋著大雨在那兒忙,說也說不聽。 郭母擰不過老頭子,又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先回,繼續揮舞鋤頭除草。 要是郭海新沒有跑這一趟,他們還不指定在雨夜裡乾多久的活兒! “我煮了薑湯,喝點兒。”齊嵐芝起身去拿碗裝薑湯。 燕爾也不閑著,跟著哥哥一起勸父母聽話。 郭父一口喝完薑湯,才說:“年輕時候,摸著黑,挑著幾百斤的糧食從這裡趕到十幾公裡外的縣城公所。那會兒也不像現在有飯吃,吃的飽,就是靠一股牛勁!現在日子是越來越好了,咱也穿上解放鞋,走在路上也不怕石子磨腳。你媽紮的草鞋,耐穿是耐穿,就是舍不得穿……?” 連錦芳一臉問號,這郭大叔都在念叨什麼? 郭海新和燕爾卻是了解自己父親,他這老臉薄,掛不住他們當著外人的麵這麼關心,故意岔開話題。 郭母也是配合老伴,笑著說:“瞎吹什麼舍不得,你分明是磨爛一雙換一雙,為你這腳,我紮草鞋的手指頭都紮出血了!” 郭父一怔,轉移話題道:“家裡還有酒嗎?我想喝兩口驅寒!” “有,我去給你拿。”郭母笑吟吟的起身去找酒,在這個家裡,還沒有什麼東西是她不知道放在哪裡的。 燕爾推了一把發愣的哥哥,那麼大一壇酒,讓母親一個人咋搬過來? 郭海新遲鈍了一下,立馬起身跟在母親身後。 齊嵐芝也注意到這兄妹倆的小動作,換成以前,她少不得要嘲諷刻薄兩句。 此刻,齊嵐芝換了一種心境來看待這事兒,更是羨慕他們的手足情,以及心疼父母的情意。 想到這兒,齊嵐芝又想起自她出嫁之後,就再沒見過麵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想起她這個不孝女? 而此時的連錦芳更像是一個外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或者說,她在這個家裡就是一個外人。 因為她是燕爾的朋友,燕爾的家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 也,僅限於此。 “雨停了,我還是回家去吧!”連錦芳按耐不住的站起身。 她待在這兒,總有一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郭母已經扶著郭父回屋去睡了,大廳裡隻剩四個年輕人,還在麵麵相覷的坐著。 郭海新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說:“夜已深,你一個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況且,你這麼晚回去,吵著家裡人也不好。” “是啊,你去和小妹睡,小妹那屋地方大,床也大,不缺換洗衣服。”齊嵐芝一張嘴,話裡話外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其實,三間屋子都是一樣大,床也是一樣的木板床。 至於這衣服,郭海新一貫都是有的穿就是行,典型的男孩子做派。 燕爾是女孩子,自然愛美。 但非要對比兩人的衣服數量,相差不大。 “你跟我睡。我長這麼大都是自己睡,怪害怕的。”燕爾很開心,發自內心的開心。 連錦芳猶豫著任由燕爾拉著往洗澡的地方走,如果是在豬圈裡洗澡,那她今晚就不洗了。 連錦芳家,就是在豬圈裡洗澡,每次洗完澡,腳丫子都會有豬臊味。 而且,她還得邊洗澡,邊驅趕肥豬的靠近。 終於,燕爾在豬圈前站定。 連錦芳聽著豬圈裡傳出的豬叫聲,不由自主的握緊燕爾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