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抓住它!”“快上啊!” 樹木茂密的山坡上,三個半大小夥攆得一隻雞亂跑,那頭羽毛鮮艷的大公雞揮舞著健壯有力地大翅膀上躥下跳,姿態靈活而霸氣,一時間比起被人追,竟像在遛人。 “咯咯咯噠!咯!!” 可惜在不講武德的“人海戰術”麵前仍棋差一招,被攥住了命運的脖頸,它小眼睛裡滿是驚恐地瘋狂撲騰翅膀。 然後被抓住翅膀根提起來。 “嘿,這老公雞真肥。” 小夥提溜著它,和夥伴們愉快地唱著山歌下山。 沿途所見的草叢灌木裡,不少雞邁著靈巧的步伐,時而跳上石頭,時而滑翔落地,姿態輕盈優雅。 這裡,是原魏地,現並入漢國後推行養雞的地方。 為了解決人民的吃飯問題,陸大古動用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實施農業、養殖業技術普及,帶來的成果,就是新占區域日漸穩定,平民吃得上飯,還有肉了——相對平坦的地方改造糧田,丘陵等地勢高高低低的地方則成了養殖場。 不得不說,養殖動物瘟疫曾是最讓大古頭疼的問題之一。 公元前可沒有抗生素,大量家畜聚集容易生病,古時候雞瘟很普遍,出現一場整個雞群都會廢掉,沒法食用,即使到了後世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鄉村,雞瘟也基本每年一次,所以古人有句話: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 對此,結合石器時代三十年、本位麵十餘年經驗和穿越前的映象,陸大古給出的解決方案是,【散養】。 家家戶戶散養或半散養雞鴨,使它們保持合理距離,並保持良好的衛生條件以作預防。 即使雞群染疫,也要將損失控製在單個雞群內。 有條件,則雞舍建到依山傍水的地方,定期用石灰水消毒、清理雞糞,讓雞把山林當作白天的活動場所,晚上再把雞食撒在雞舍,養雞的山坡荒草少,可以砍掉部分樹木種植果樹,雞糞還能充當天然肥料。 沒條件,則將雞群數量控製在5隻左右,每一到兩年,視情況定期更換雞舍。 “吃飯咯!” 山下,老人敲打食盆。 山坡上的雞一下子撲騰翅膀成群滑翔竄出草木叢。 老人看著近百隻雞咧開嘴笑。 他所在的村鎮,肉價已經比以前便宜很多了。 不僅是雞。 民間有諺語,頭雞二鴨,貓三狗四,豬五羊六,牛七馬八。 意指幾種動物從懷胎到產仔的時間,貓三個月,狗四個月,豬五個月,羊六個月,牛七個月,馬八個月,而其中的雞鴨對應的並非孕期,是相應的吉利日子,不過它們進入產仔期的確很快。 所以最先出現在更多人餐桌上的是雞鴨魚,緊隨其後的是增產的糧食,然後狗豬羊。 瘟疫般蔓延的饑餓不到半年便驟然遏製,走向逆轉。 “改好哩,咱們的日子能過下去了。” 某個農村宅院裡,青年喜笑顏開地同父母妻兒說。 他們家的鍋裡正冒出雞湯的氣味,漢國為他們帶來了全新的農具和耕作方式、養殖技術,逆轉饑餓的同時,還送來了更廉價的鹽、布匹,和許多本歷史線人看來價格低廉得不可思議的金器,鐵製鍋碗瓢盆、菜刀鏟子與各種農具。 “是改好嘞。” 老父圍在餐桌邊嘟囔: “這漢人來咱這兒,不圖財不圖人,他究竟圖個啥呢?” 封建時代軍隊,能保持訓練,按時足量發餉,讓士兵做到聽令行事,已經是天下強軍,超過同時代九成軍隊,不驚擾附近的平民,更是不可思議。 老人看到,漢軍過來,沒有搜刮錢糧,沒有強征勞力,反而給他們分錢分田分糧,實在過於違背常理,令人恍如夢中。 “他們不都說了麼。” 青年很肯定地回復道:“咱們吶,本來就是一家人,隻不過以前分家了,現在又回到一個家裡,都是漢人,自己人!” “是啊,他們人還怪好嘞。”老婆婆說,“還送了咱們針線,教咱們織毛衣。” 棉花原產於東南亞,是南北朝時期才傳入中國的,到宋朝棉衣才普及。 此前,平民大多隻有麻衣,保暖基本靠抖,富裕人家才有裘皮可穿,所以冬天特別難熬,凍得手皮開裂淌血流膿十分正常,尤其北方苦寒之地,凍掉手指頭也不稀罕。 別說什麼北方乾冷,南方濕冷無孔不入,北方那是空氣裡的水汽都結冰了,當然乾燥,南北極零下五十度一樣乾燥,“凍死人了”在南方隻是比喻,北方是陳述死因。 都護鐵衣冷難著,風頭如刀麵如割。 足膚皸裂而不知,四肢僵勁不能動。 正是北地苦寒的真實寫照。 平民百姓為了生存,發明了蘆花鞋,墊被裡鋪稻草,披草纖維編織物,並建厚墻開小窗,因此平民大眾的房屋有個特點是“又小又黑”,寬敞向陽的開放性設計擱古代敢建給別人等於害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即使這樣....不說古代了,後世二十一世紀,冬天的殯儀館也是個業務繁忙的地方,從事殯葬工作的朋友都知道,冬和夏是大小“旺季”。 所以作為替代方案,陸大古搞出脫脂羊毛後緊接著推出了針織,將這種出自北方遊牧民族的技術普及。 而民間很快掀起時髦。 關乎生存的事,他們一向學得很快。 “就是那個甚麼銅錢,那....挺費事的。” 老人說。 推行統一貨幣以後,漢國沒有強製民眾兌換錢幣,而是所有輸入各個地方的金屬工具、蜂窩煤、羊毛線團等物品,不準用曾經列國大小各不相同的【刀幣】買,隻能用漢國統一標準的銅錢買。 “習慣了都差不多。” 青年說著。 這時候,雞湯煮好了,家裡人一起端來飯菜用飱(晚飯)。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能填飽肚子,一家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而如果我們把目光放到離村幾公裡的城市。 會看到貨郎、商鋪還在街上叫賣: “紅糖!———” “炊餅———” “叮叮當,叮叮當。” 街道兩邊攤位上蒸騰起熱氣,行人往來,路麵乾凈,這是過去人從未見過的繁華景象。 “咱們以前過得那叫什麼日子。” 某個攤位上,下了工的幾個人吃著飯胡吹亂侃,說起過去,都在唏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漢國好,咱們當了漢人吶,嘿!一轉眼它就不一樣了!” “就是!”“就是。” “所以這碗酒啊,咱們得敬大王。” 幾人拿起酒碗,高舉,雖說是酒,但目前民間釀酒技術相對低下,度數不高,帶點水果甜味,更像飲料。 他們大聲的祝漢王福壽延綿長命百歲,再把酒飲盡。 趙魏地區才並入漢國一兩年,感受到漢國帶來的巨大變動,民眾就已經歸心了。 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在那位王者的統治下,他們會得到保障,擁有美好的現在和未來。 “而這,純粹是一種錯覺。” 結實有力的手握住卷成卷軸的匯報單。 陸大古坐在桌邊,同他的伴侶大進如此判斷北方正在發生的變化: “封建時代的基本矛盾在於地主階層和廣大的農民階層之間的矛盾。” “而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 “在農耕時代,土地兼並無法抑製的根源之一,在於皇帝自己也是受益者,他當然會想辦法遏製世家、門閥、大地主,或者別的什麼,但都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利益和地位。” “等到我們革新技術、推行工業帶來的上升期結束後——這個過程可能有一兩百年的時間——矛盾就會像海水退潮後的礁石一樣暴露出來。” 後世會如何評價自己這個革新農業,創立工業的初代大一統皇帝呢? 不管怎樣,他們必須推倒皇帝這尊神像,自己走向更廣闊的未來。 這是陸大古對他們寄托的最大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