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下葬出殯(1 / 1)

靈屠錄 橋明月夜 6834 字 2024-03-23

第三天晚上。   也正是陳清天出殯入葬的頭一天晚上。   村落的鄰裡鄰居開始幫忙,將陳家用冥紙或黃紙製作的紙錢、元寶、紙房、紙衣、紙人、紙馬等雜七雜八抬到村口。   村口大路的中央位置,麵朝北方擺放了一張古樸的長方形供桌,供桌似是用上好的槐木製作而成,供桌通透三彎腿帶托尼,上麵雕刻栩栩如生的動植物,雕工可謂相當精妙絕倫。   在供桌之上放了一隻銅製的三足圓形香爐,還有鮮花、水果、蠟竿、紅燭、供品、酒杯、酒壺等等。   香爐之上有著檀香點燃,撩起裊裊白色煙霧飄浮,香氣浮人。   村口位置特殊,四通八達,也是祭祀先人的絕佳之地,可以通過焚燒這些紙糊像以示敬意和供奉先人。   在不遠處,有紙紮的小人隨意地倚在槐樹旁,臉頰被特製油彩點綴出詭異的笑容。   還有被燒黑石頭壘起來的鍋灶。   鍋灶下方柴火旺盛,上方懸掛著一陶瓷水壺,陶瓷水壺中升騰裊裊水霧。   四周圍坐著幫襯的舊識鄉伴,隱約能夠聽得見談起的家長裡短,但最多談論的還是陳清天的雲煙往事,時不時唏噓不已。   而慧根大師作為得道高僧,又擅長誦經超度,便在村落百姓的懇求下給陳老爺子寫了一篇路引。   路引又稱馬票,顧名思義,其實就是死者通往陰間的通關憑證,書寫後念誦,然後和那些紙做的東西一起燒掉。   慧根大師一身棕黃色袈裟,左手杵著一柄禪杖,右手拿著一紙張,上麵似是應該已經寫好了路引。   沒過多久,慧根大師便示意眾人停止聲響,開始念誦路引:“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今姑蘇城域陳清天不幸去世,嗚呼哀哉!其一生為官清廉,執政為民,光明磊落,急公好義,享年七十三歲。   現孝子送上駿馬一匹,華車一輛,金童玉女各一名,銀錢若乾······   各路關卡敬請放心,強神惡鬼不得搶奪,幽冥有憑,立票為證。”   慧根大師的念誦之聲夾雜靈力,即便方圓十裡,依舊清晰可聞。   之後,陳氏家族之人便開始撒紙錢、燒紙錢、點檀香、行跪禮或者磕頭禮。   同時口中還念念有詞,說著祈求陳祖保佑陳氏家族五穀豐登、六畜興旺,以後會經常燒紙錢供陳祖使用的話語。   此刻,一旁的張繼對這些喪禮習俗並不感冒,隻是抬頭望著頭頂上方深邃的星空,回憶起慧根大師所言的人生八苦,不由得暗想:“或許,我穿越到這個世界應該也算是另外一種苦吧!”   後來,張繼又跟著念完路引的慧根大師來到了陳家大院,吹鼓喇叭奏樂聲依舊悲愴動聽,哭泣聲依舊不絕於耳,卻已然多了些沙啞且枯燥的味道。   紙灰夾雜飯菜的香氣伴隨著泛寒的夜風飄散在空中。   白白黃黃的符紙隨風如同夜鬼肆意飄蕩······   這種喪禮風俗很常見,即便在張繼的前世,好像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有時候,張繼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和前世有著某種特定的聯係。   亦或許是這些傳統的喪禮傳承,一直被延續著,而且從未被遺忘。   隻是,這個世界與他前世從歷史書或者文獻資料所記載的任何文明都沒有關聯性。   畢竟,這個世界能夠飛升成仙,斬妖降鬼,若是放在不信鬼神的前世,這些事情說出去怕是多會被嗤之以鼻。   如果,真的有關聯性,那麼便是前世的神話傳說,比如盤古開天,女媧補天,大禹治水,後羿射日,化林誇父種種,也隻有這些光怪陸離的神話傳說才能和張繼先前所見的狐妖、海妖、蟒妖以及夜鬼、甚至慧根大師有所關聯。   這種問題想破腦袋,張繼也未必能夠想明白。   亦或許他也不用想明白。   有些東西,存在即合理,沒有必要去想為什麼要存在和為什麼不能存在的問題,這些問題需要辯證看待,沒有誰對誰錯。   就好像一個很普遍的問題,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世人爭論了一輩子,似乎也沒有明顯的定論,但這絲毫不影響蛋孵雞和雞下蛋,何必追根溯源!   就如同張繼體內的七級浮屠塔,功能強大,攻防兼備,不但能收妖鬼精怪,降神祛魔,還能護身,可以說是一件堪比靈鷲山元覺洞燃燈道人的七寶玲瓏塔,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七級浮屠塔頗為玄妙,可謂妙用無窮,即便張繼也是剛剛觸摸到些邊邊角角。   現在,張繼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好好活下去,至少不讓自己淪落成為眼前陳清天這樣一個下場!   陳清天確實算是好人一個,名聲在外,從這場喪禮便可以看出,除了本家親戚、親朋好友、本鄉裡鄰居幫忙,還有許多外村的人,甚至包括姑蘇縣城的人自發前來吊唁。   或許明天慕名前來送葬的人更多。   奈何下場悲慘,被奸人所害,終究還是有所遺憾。   如今,張繼身懷七級浮屠塔,算是一種保命的手段,也是屬於他自己的秘密,即便在對付前些日子的三鬼也未敢輕易動用,因為修為高深的慧根大師當時就在一旁。   天還未亮,陳家大院已是被圍攏得裡三層外三層,多數都是慕名前來吊唁陳清天,也有少數人圖熱鬧。   “起靈!”   鑼鼓聲響徹,緊接著喇叭聲傳來,聲樂開道。   而後,慧根大師握著禪杖,吊在鼓吹手、喇叭手後方,單手作揖,口誦經文。   後方見得陳大地一行陳氏子弟身穿白袍,手持孝棒,像二夫人、三夫人之流的女人披散頭發,穿著麻衣,哀哀哭泣,幾乎一擁兒哭泣著撲向棺材。   當然,二夫人的四個女兒及三夫人的寶兒也都赫然在列。   而哭得最為淒慘的莫過於陳清天的老夫人,據說已經哭暈過好幾次,多虧了慧根法師妙手回春,讓其能夠多次蘇醒繼續慘哭。   少時,八名身體結實的莊稼漢子個個束腰栓鞋,站在厚重的棺材四麵八方。   陳大地作為陳清天的唯一兒子,一身麻冠白衣,被兩個陳氏親屬架著雙臂往前挪,那種場景猶如囚犯被衙役拖上刑場。   還不待身旁兩側親屬反應過來,陳大地頓時再度朝著棺材邊跪去,頭仰天手拍地哀嚎痛哭。   二夫人、三夫人見狀也是哭得更加淒切,淚眼巴巴地候著棺材等待出靈。   那種場景,周圍人本就對躺在棺材裡的陳清天有好感,又聽到哀樂哀嚎,回憶陳清天執政時期的歷歷感人往事,恍如昨日,不知不覺間也是俱動悲情,跟著一同哭泣。   即便有不喜擅表者,此刻也是眼圈泛紅,低聲哽咽。   一時間,天地同悲!   不多時,一老者嚎出一嗓子:“起!”   厚重樸實的深棕色棺木平穩離地。   同時,周遭更加亂亂嚷嚷,哀樂聲伴隨著哭泣聲掀起一股小高潮,一時間哀號泣聲響徹雲霄。   張繼沒有去湊熱鬧,隻是靜靜地看著那些綿延浩蕩的送葬隊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有時候,他覺得陳清天死得實在太過冤屈,還沒有找出幕後真兇,便草草下葬,兒子陳大地還即將有牢獄之災。   失去了主心骨,以後這陳家怕是要在這偏僻的山村逐漸沒落了。   張繼抬頭眺望,已是人山人海,送葬出殯的隊伍很長也很寬,熙熙攘攘,勉強能夠看見慧根的腦袋,鋥亮圓光,十分顯眼。   顯然,陳清天這些年在姑蘇縣城所作所為還是有目共睹,不少人大老遠奔赴趕來,就是為了最後送陳老爺子一程。   不過,張繼卻也發現,有極少數人躲在人群中沖著陳清天的棺材指指點點,麵帶幸災樂禍,仿佛在點評或者抱怨著什麼。   或許是太過嘈雜,又或許是張繼無心辨聽,並未聽清楚具體內容。   但是,當張繼看到那口被八個莊稼漢抬著的棺材時,又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之中。   最後,隨著蓋棺聲落下,厚重的棺材也是沉入下方掘好的墳墓中。   陳大地等一眾陳氏子弟望著入土的棺材,皆是大聲啼哭,哪怕聲音變得沙啞,變得顫抖,甚至哭不出聲,也要捶胸頓足,表達萬分哀痛。   助葬者出手幫忙,竭力挽住陳大地、二夫人、三夫人他們的胳膊肘,免得一不留神跳進墳墓,和陳清天的棺材一起埋了。   下葬流程繁瑣,張繼沒有繼續看下去,而是回頭瞥見了遠處的羅班頭等一眾人馬。   他們還是如以前一般,腰帶鐵尺長刀、懷揣繩索鐵鏈,身著皂衣皂靴。   隻不過,這些捕快並沒有如先前那般乘著馬匹浩蕩出現,隻是除去羅班頭之外,四名捕快也是站在羅班頭後方遠遠地眺望著葬禮儀式的舉辦。   畢竟,死者為大,羅班頭他們也不想在陳清天的葬禮上鬧出什麼讓人反感的動靜來,一來是對亡者的不敬,二來是怕人說閑話。   就在張繼視線掃去的同時,羅班頭的目光也投射到了張繼的方向。   雙方目光交織,似是在無聲交流。   沒多久,張繼便收回視線,注意力重新投到慧根的方向。   望著遠方身穿道袍的張繼,羅班頭的腦海中又是回憶起兩天前清晨一幕。   天還未亮,一名身穿道袍的小道長便匆匆來到縣衙門口敲響了塵封已久的登聞鼓。   鼓聲陣陣,羅班頭等一眾人也是瞬間打開縣衙大門。   登聞鼓,自古以來,不能輕易敲打,除非有軍機大事或者非常大的冤情案件才可以擊鼓上堂,尋常百姓不敢輕易擊打此鼓,否則便會受到杖責之刑。   一見到張繼,羅班頭便龍行虎步走來:“何人擊鼓鳴冤?!”   張繼並未多說,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上麵赫然雕刻著復雜的龍鳳交織圖紋。   “大人······”   羅班頭見到玉牌,當即麵色一驚,便欲要行跪拜之禮。   還不待羅班頭跪下,張繼卻急忙伸手攙扶住雙臂,道:“你無需多問,也不必多問,隻需按照我的吩咐依令行事即可!”   “屬下聽命!”羅班頭抱拳道。   於是,也便有了張繼帶領羅班頭等一行人策馬疾馳趕赴陳家的一幕。   “羅大哥,你說那個小道士是何許人也,竟然手持皇室玉牌,擁有此牌之人,背後的身份怕也厲害得很!”羅班頭身後的一名捕快忽然道。   羅班頭皺著眉頭,說:“此人手持龍鳳玉牌,來頭必然不小,十之八九怕是來自宮內!”   “那少年麵如冠玉、眉若刀鋒、口似月勾、目若星辰,可謂是一表人才,看其年紀,應該也就是十六七歲,和六皇子年紀相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說,他會不會就是聖上一直苦苦尋覓的六皇子殿下?”另外一名捕快疑道。   聽到此話,羅班頭等人的臉色頓時都是大變。   不過,片刻之後,羅班頭卻是瞪了那捕快一眼,嗬斥道:“沒有真憑實據,切勿胡言亂語,傳聞六皇子一出生便體弱多病,而且在靈根測試時靈碑一點反應都沒有,更別提煉氣修道。   而我卻從小道士的身上感覺到了不弱的靈力氣息,他應該是一個厲害的修行者!”   “是!”   “眼下,陳家的接生婆已認罪伏法,隻要待陳大地辦完喪禮,我們便可將其押回縣衙開堂審訊。   想必,不日也可蓋棺定論。   唉,隻是那陳縣令被殺一案至今毫無頭緒,新上任的盧縣令已經命我限期破案。不然的話,你我等人皆要受罰領罪!”羅班頭麵色凝重,嘆氣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盧縣令剛到任便將壓力傳給我們,也好理解!”   “陳縣令之死恐有蹊蹺,連他身邊一同返鄉的四名仆從也是被一箭封喉,縣衙仵作曾發現箭頭之上均含有乳白色的見血封喉劇毒。”   “見血封喉樹木,又名‘毒箭木’、‘剪刀樹’,其最毒的部分是樹汁,一般呈乳白色,一旦經傷口進入人體血液便會發生作用。”   “那批兇匪將見血封喉汁液塗抹於箭頭上,用以射殺野獸或者敵人,傳聞中箭之人或者野獸走不出五步必定倒斃。”   “顯然,他們是想要將陳清天的身邊人斬盡殺絕,不留活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