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跑雪的日子雖然辛苦，但成效也十分顯著。 　　星嵐的腳步開始變得越來越輕盈，往往腳掌剛一碰觸，就能感知積雪下是否有異物，本能地就會做出平衡反應。孩子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悠長，雙腳也慢慢適應了冰雪的嚴寒，身體的感知也變得越來越敏銳，凡此種種變化，皆讓星嵐欣喜不已，卻也讓雪妮略感詫異。 　　在狼族，每一個孩子都經歷過跑雪的歷練，即便對於狼族的孩子來說，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掌握跑雪訣竅的也屬鳳毛麟角。這奴隸……似乎有些天分。 　　雖然如此，在孩子麵前，雪妮依然擺出一幅不屑的樣子：“不過是剛學會走路而已，你的路還長著呢！” 　　那一日清晨，孩子正在酣睡，卻被蠻女猛地一腳踢醒：“起來！整天就知道睡！” 　　星嵐睡眼朦朧地翻過身，發現蠻女的肩上扛著一頭活蹦亂跳的雪鹿。 　　“看住咯，別讓牠跑了！”雪妮將鹿拋給了星嵐，隨後在洞裡翻出一大捆繩子，轉身向洞外走出：“跟我來！”孩子扯著鹿角，跟在其身後，好奇地問道：“你哪來的繩子？”“昨夜裡搓的，你睡得和木頭一樣，自然是不知道的。”蠻女一邊埋怨著，一邊來到洞外的空地，照例讓星嵐將鞋襪脫去，隨後將繩子的一端拴在了孩子的腳踝，而另一端則牢牢地綁定在鹿角上。 　　“從現在起，無論白天黑夜，你都得和牠拴在一起。”雪妮吩咐道，“想辦法徒手抓住牠！但不許拉扯繩索，不許投擲石塊，不許趁牠進食、休酣的時候偷襲。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要是到時候還抓不住，我就把你烤了吃！” 　　冰林中的雪鹿何等矯健？星嵐雖已學得跑雪的法門，又哪裡能追得上？ 　　一天下來，星嵐被雪鹿耍得團團轉，不知被絆倒多少次，幾乎虛脫。 　　翌日，孩子心裡琢磨著要是一味跟在其身後追逐，隻怕永遠也逮不到獵物。於是乎，星嵐開始設法趁著雪鹿轉向時攔截，怎奈那獵物極是機警，轉向挪騰千變萬化，星嵐費勁了心思，卻始終無法抓住訣竅，徒勞無功。 　　連續數日下來，星嵐都被折騰得精疲力竭，卻絲毫未有所進展。無奈之下，星嵐隻得向雪妮求助。 　　“哪有那麼多技巧和訣竅？”雪妮不屑地嘲諷道，“你們這些外來者就是太想要取巧了，所以才會這麼弱小！想當初，我可是隻用了三十七天，就成功抓到了獵物，那年我才九歲。” 　　看著星嵐滿臉不忿的神情，雪妮冷笑一聲：“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是不是又要說你不是‘野蠻人’之類的蠢話？” 　　“如果你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那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強者！每個人的體魄和天賦有所不同，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一味以此作為借口，麻痹自己，隻能一事無成！強者之路沒有捷徑，每個人的感知和體會皆不相同，你必須自己去找到訣竅！” 　　白白受了雪妮一頓訓斥，星嵐隻得打消取巧的念頭，再次展開與雪鹿之間的追逐。 　　在這看似沒有任何希望和盡頭的追逐中，星嵐漸漸找尋到了一些規律。 　　他發現，雪鹿的奔跑縱躍雖然敏捷異常，卻並非無跡可尋，他開始越來越熟悉雪鹿的行動軌跡，往往獵物剛一奮蹄，便能判斷出其縱躍閃躲的方位。到得後來，星嵐甚至不用眼睛去看，隻憑餘光一瞥，便能判斷出獵物的大致方向。 　　那種感覺很是奇妙，仿佛星嵐自己也變成了一頭鹿。 　　終於，在第七十九天，孩子首次抓住了自己的獵物。 　　看著星嵐欣喜若狂的模樣，雪妮麵無表情地解開了繩索。 　　那鹿先是畏懼地蜷縮著身子，隨後不確定地嗅了嗅繩索，繞著走了幾圈，在確定自己真的重獲自由之後，頓時發出了一陣歡快的鹿鳴，倏然躥入了林中。 　　“愣著乾嘛？還不去追？”雪妮的聲音冷若冰霜，“要是今晚吃不到鹿肉，我不介意嘗嘗人肉的滋味！” 　　星嵐微一愣神，隨後一聲怪叫，飛快地沖入了林中。 　　星嵐出發的時候是正午，直到傍晚時分，才步履蹣跚地回到了洞穴。在孩子的肩上，正扛著那頭朝夕相處了兩個多月的雪鹿…… 　　自打星嵐學會狩獵起，蠻女便拋開了所有的雜事，終日裡便是埋頭苦練。 　　星嵐從未見過訓練如此癡狂之人，每日晨曦初現，雪妮便會扛著一根巨大的原木，在雪地冰林間肆意奔跑縱躍，打敖力氣。那巨木粗壯異常，足有上百斤沉。讓星嵐感到慚愧的是，即便身負如此重物，蠻女的動作依然要比他來得靈巧，這一扛就是一上午，中間幾乎不做任何的休息。找書苑www.zhaoshｕyuan.com 　　吃過午飯後，蠻女便開始練劍。 　　雪妮的劍招十分簡潔，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翻來覆去就是劈砍，無止境地劈砍。 　　這樣的練習極為短枯燥乏味，談不上任何的套路和技巧，可是在野蠻人天生神力的加持下，每一招一式都有著石破天驚的威力。雪妮的雙手大劍本已頗為沉重，可她還嫌不夠，又在劍上綁了數十斤的重物，每當練得脫力了，蠻女便會停下喘息片刻，隨後繼續劈砍，直到日暮黃昏。 　　如果說這些還在星嵐的理解範疇，那麼蠻女晚上的行為，卻讓他明白了凡人和瘋子之間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 　　每晚臨睡之前，這個瘋子都會用劍切割自己的身體。 　　手臂、大腿、胸口、腹部……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傷，直看得星嵐頭皮發麻，可是雪妮卻毫不在意，好似那些傷口完全不是自己的，事後也不清洗包紮，就這麼倚靠在穴壁上，盤腿而睡。 　　雪妮盤坐的姿勢頗為古怪，雙腳交錯盤合，腳心向上，左掌按著左腳心，右掌按著右腳心。尋常人打坐或冥想，氣息要麼較為急促，要麼較為悠長。而蠻女的呼吸卻是長短交替，短息和常人一息無異，長息卻長達十息之久。 　　星嵐聽老人們說起過，在神殿之中，那些信仰最虔誠的狂信者，會以各種極端的方式摧殘自己的身體，他們堅信肉體上的折磨可以磨練意誌，讓靈魂更加純粹和聖潔，以便更好地聆聽神的聲音。 　　最初，星嵐以為雪妮的目的是為了磨練意誌，但他很快便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