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7弦動、風霜舞/ 五 那1夜,煙花璀璨(1 / 1)

墜月 木子田丁 4238 字 2024-03-23

沙迦看著玫瑰,那俏臉慘白如雪,沒半分血色,他相信自己也同樣好不到哪去。   父神在上,這到底得有多少野蠻人啊!   “快走!”玫瑰一把拽著沙迦,飛速奔地向一旁的冰林。   沙迦感受著狂風撲麵,聲嘶力竭地喊道:“團長!錯了錯了!這不是回營地的路!”   “閉嘴!”玫瑰一邊飛奔,一邊喝道,“想活命的,就快點跑!”   白蔓傭兵團參加過多次血戰,對於野蠻人的恐怖,玫瑰團長是再清楚不過的。   他們如今所在的位置距離營地甚遠,小徑上並無遮擋阻礙之物,要是傻乎乎地一路往回跑,要不了數裡地,野蠻人就能輕而易舉地追上他們。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躲進林子裡,憑借著林木的遮掩,或許還能多撐一陣。   二人一路狂奔,遁入林中時,沙迦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連擺手:“不,不行了,我跑不動了。”   玫瑰同樣嬌喘連連,她稍稍打量一遭,指著一株參天大樹:“趕緊躲到樹上去,快!”   二人快速攀上枝頭,蜷縮起身子,心中默默向神祗祈禱,透著枝葉的空隙向外眺望。   林外,數十名野蠻人正圍聚在傷者身旁,還有更多的蠻族戰士,正陸陸續續地從林子裡走出來。   沙迦瞧著一名滿臉疤痕的野蠻人蹲在地上,不斷翻看傷者的傷勢,時不時與傷者說上幾句。忽然,疤臉男拎起一把斧子,一下子便割開了傷者的喉嚨,駭得沙迦幾乎摔下枝頭:“他,他居然殺自己的同伴?”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玫瑰顯然是見得多了,“那人被你廢了四肢,已是個廢人。對於野蠻人來說,這和死沒有半點區別,他的同伴是在幫他解脫。”   疤臉男看著傷者咽下最後一口氣,這才站起身子,仰天長嘯。圍在周邊的野蠻人也紛紛隨之長嘯,聲浪直沖太虛,每個人的臉上都露著悲憤之色。沙迦看見十餘名野蠻人手握兵刃,怒氣沖沖地朝著他們藏身的林子走來,每個人的腰間都綁著好幾顆人頭。   “他們,他們要來了!”沙迦心頭狂跳。   “別出聲……我們躲在枝頭,他們或許發現不了。”玫瑰這般安慰詩者,其實心中卻是連半點把握也沒有……野蠻人終日和冰林打交道,每一個都是天生的狩獵者,她壓根不知道這粗劣的伎倆是否能瞞得過去,隻能不斷地暗自向神祗祈禱。   眼見那些“狩獵者”就要入林,忽而一個聲音響起,阻止了他們。   出聲的是一名赤袍老者,鬢發灰白相映,麵容削瘦,狐麵猴腮。老者對著野蠻人揮動手臂,大聲說著什麼,蠻族勇士紛紛麵露不甘,對著他咆哮爭辯,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做勢便要不管不顧地向林子奔去,卻被他們的同伴攔了下來。   最終,野蠻人還是屈服在了老者的意誌之下。   老者向玫瑰和沙迦藏身的方向望了一眼,麵露一絲狐笑,隨後便指揮著野蠻人一路向南奔襲——那裡是白蔓傭兵的駐紮地。   “他們的目標是營地!”玫瑰花容失色,“他們要殺我的傭兵!不行!我必須去救他們!”   “團長,你冷靜些,你現在去,隻能是白白搭上性命啊!”沙迦用力按住她,想起團裡那些相處多日的弟兄,詩者心中同樣憂慮,但眼下隻能寬慰團長:“老伊他們肯定已經看見信號了,他經歷過那麼多血戰,知道如何應對,你要相信他!”   聽著沙迦的話,玫瑰稍稍冷靜了下來。“該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玫瑰心中千頭萬緒,亂成一團,“野蠻人歷次南侵,從來不曾有那麼多人成群結隊的出現。你看見了嗎?剛才那些野蠻人前前後後足有上百人!還有那個穿紅袍子的老頭,看他的衣著和裝扮,絕對不是蠻族!他怎麼會和野蠻人在一起?那些野蠻人又怎麼會聽他的話?”   玫瑰拋出的這些疑問,沙迦一個都回答不上來。詩者抬頭遠眺,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呃,團長,你喜歡煙花嗎?”   玫瑰一愣,不耐煩地回道:“抱歉,沙迦,我現在沒心思聽你的蹩腳情話……”   “不是的,”沙迦連連搖頭,向其側後方一指,“你,你自己看看吧。”   絢麗的煙花接二連三地在夜空綻放,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   煙花是如此的美麗,炫彩奪目,玫瑰卻看得麵無人色,搖搖欲墜。   “青色煙花所在的方向是‘雲豹’的駐地,紅色的是‘赤峰’、‘火烈鳥’,還有‘碧血旅團’、‘鎮三山’、‘千麵狐’……”越來越多的煙花亮起,玫瑰已無法一一分辨,一顆心沉落到了穀底。   這一晚,漫天的煙花在夜空盡情綻放,美不勝收。   晨曦初現,東方微白。   玫瑰和沙迦小心翼翼地攀下枝頭,向著營地的方向趕去。   走了約莫刻把鐘,玫瑰看見遠方有黑煙騰空而起,仿佛一條條扭曲著身子的怪蛇,猙獰而可怖……那裡正是白蔓營地的方向。   “冷靜點,玫瑰,你必須冷靜!”   團長大人這般告誡自己,可是她的步伐卻越來越快,最後終於忍不住狂奔起來。   白蔓完了。   整個營地如今已化作焦土,外圍的木欄七零八落,散落一地。幾名年輕的傭兵被戳穿在拒馬刺上,那已毫無生機的臉上,停格著痛苦和恐懼的神情,讓沙迦深深感受到了他們臨死前的絕望和無助。   坍塌的營帳,散落的輜重,破損不堪的旌旗……更多的,還是屍體。   死亡的氣息引來了雪梟,這些食腐者徘徊在亡者身畔,啄食其血肉,享受著豐盛的死亡盛宴。   一排熏得焦黑的長矛,被倒插在空地上,每一根矛的頂端,都插著一顆人頭。那些頭顱已被烈焰焚得焦黑,難以辨識原貌,一頭雪梟正停在上麵,不斷地啄食。沙迦看得心頭火起,琴弦響動,梟兒應聲落地,露出了那張被它啄去了半個下巴的臉龐。   胃液在沙迦的體內翻江倒海,詩者再也控製不住,當場跪下身子,劇烈地嘔吐起來。   他嘔得如此用力,仿佛要將自己的內臟都吐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實在沒什麼可吐了,沙迦這才稍稍好轉。   他緩緩起身,看見玫瑰正站在破損的主帳前,眼神黯淡無光。   那裡是戰事最慘烈的地方,十幾具屍體層層疊疊地壘在一起,老伊仰臥在屍堆的最上方,他的雙眼瞪得極大,充滿了恐懼和不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他的腹腔處,有著一道極為恐怖的傷痕,幾乎將其攔腰撕成兩半,腸子和血灑滿了一地。   “這,就是血戰嗎?”   沙迦的心在震顫。   他發現,戰爭根本不像詩詞描述的那麼宏偉而浪漫,反而令人充滿了絕望和厭惡。   玫瑰的眼中流淌著濃鬱的哀傷,沙迦正要上前勸慰,卻見她已側過身子,抹去了眼角的淚珠。年輕的團長深吸一口氣,隨即俯下身子,將那些屍體上的本命牌一一摘下。   “你沒事吧?”沙迦關切地詢問。   “我很好,”玫瑰的聲音略有些沙啞,但剛毅已再度回到了她的體內,“幫我摘下他們的本命牌,這裡並不安全,我們得盡快離開。”   “可是,他們都是我們的弟兄啊,難道就任憑他們在這被禽獸啄食?”   “既然來到這裡,便要有這樣的覺悟。”玫瑰望著沙迦,“勇者之鄉沒你想的那般浪漫。強者的榮譽?那是用無數鮮血和骸骨堆砌出來的!記住,這裡是勇者之鄉,但也是英雄之塚,想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現在,快點給我去撿牌子!”   詩者來到老傭兵麵前,深深鞠了一躬,伸手便要去摘下其項間的本命牌。   沙迦的手剛觸碰到老伊,卻驚見老傭兵的屍體徒然抖動起來,竟而向前翻倒,差一點便要撲到詩者的身上。“死後顯靈?”沙迦大驚失色,卻見不止是老伊,原本那些壘作一堆的屍體,此時紛紛傾倒滾落。一道血色的身影,自屍堆底部拔地而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沙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