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城坐落於巨人之川的南畔。 傳說在洪荒末期,諸神率領世人與若敖氏在此鏖戰,最終擊潰了洪荒巨人,成為了世界的主宰。 傭兵王驅逐北蠻之後,在冰川南畔北望山的山腳下設立一寨,作為鎮守北境的要塞。此後野蠻人歷年南侵,這裡都是守護北境的中樞所在。歷屆血戰中,北望大寨曾先後三次被攻破焚毀,當最後一次淪陷時,北地領主痛定思痛,募集了上萬名工匠和傭兵,修築北望城。 自北望築城以來,便再未被野蠻人攻破過。 此城西側倚山而築,設有北、東、南三門。城墻高六米,寬三米,足以容納五萬兵卒。平日裡負責駐守北望城的,是大名鼎鼎的狼團,每年血月來臨之前,各路傭兵和遊俠便會齊聚於此,共同抵禦野蠻人的南侵。 在北城門的入口處,玫瑰看見陸陸續續有傭兵在進城。 這些傭兵多數衣甲凋零,神色慌亂,不少人身上還帶著傷,那都是從前線潰敗下來的殘兵。 城門的守衛告訴玫瑰,駐紮在川北的防線已經徹底潰散,狼王冬雷正率領狼團精銳竭力救援。如今城裡的神廟人滿為患,傷者擠滿了回廊,連神廟外的階梯上也都被占據了,戰死、失蹤的傭兵不計其數。北地領主已於昨日授權傭兵公會,頒布了緊急募集令,如今整個北地的傭兵都在趕來增援。 傭兵公會最初是由傭兵和遊俠自發建立的民間組織。 諸神時代,列國爭霸,烽火連天。小國的國君和地方諸侯財力有限,無力長時間供養大批的正規軍,便在戰時雇傭遊俠和傭兵參與作戰。最初,傭兵們主要負責輜重護送、工程建設、協同守城等工作,極少會出現在正麵的攻堅戰場上。 不過隨著戰爭的歷練,傭兵們逐漸成長,作戰經驗越來越豐富,一些戰力較強的傭兵團漸漸嶄露頭角,而各國之間持續不斷的征戰,也讓傭兵不斷發展壯大。 各國對於傭兵的態度,可謂是又愛又恨。 國王和諸侯需要他們攻城略地,但是又不信任這些唯利是圖的傭兵。 歷史上,曾多次發生過傭兵違背約定,拿了傭金卻反過來襲擊雇主的事情。對於這些底層草莽來說,什麼名聲和榮譽,那都是狗屁!誰家的傭金給的多,他們就幫誰。惹得他們不滿意了,這些傭兵甚至會像強盜一樣直接豪取搶奪。 而對於自己的雇主,傭兵們也同樣充滿了不信任。 但凡成為會做傭兵的,多半出生卑微,他們沒有顯赫的世家背景,所受的教育極為有限,在接受委托時,往往會遭到雇主的欺詐和蒙蔽,完成仕事後被克扣傭金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傭兵公會孕育而生。 傭兵公會從雇主那裡承接仕事,統一發布雇傭信息,尋找合適的傭兵團或遊俠承接。如果雇主惡意違背雇傭協議,無端克扣傭金,傭兵公會將負責為傭兵出頭,為其申討。反之,若是傭兵在承接委托後,肆意背棄雇主,也將會遭到公會的嚴厲製裁。 大陸各國境內,皆有不同的傭兵公會,多半是民間組織,唯獨北國有所不同。 勇烈先王冬日一統北國後,曾頒布禦令:凡北國各地領主,隻負責賦稅政律,除必要的侍從外,不得私設軍團。但凡有戰事發生,都必須通過傭兵公會發布委托,公會根據委托的內容,招募合適的兵團和傭兵來完成仕事。縱觀當世,完全倚靠傭兵作戰的國家僅此一家,北國也因此被稱為傭兵之國。 之所以會采用這種奇特的製度,一則是因為冬日出身遊俠,靠著無數傭兵的擁護才登上王位,被尊為天下傭兵之王,自然對傭兵眷顧極深;二來,北國土地貧墉,人口稀少,整體國力與牧國、羲國等列強相差甚遠,無力維持大規模的常備軍團。 此外,傭兵公會的存在,還可以杜絕地方領主擁兵自重。 領主們手握財政大權,卻不得募兵。傭兵公會可以通過發布仕事調集傭兵,但是錢餉皆被地方執政官所掌控,兩者相互監控,相互鉗製……此外,北國各處的公會會長,均為傭兵王親自委派任免,皆與王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全民傭兵製的存在,直接導致了北國全民尚武,使得北國始終保持著旺盛的活力,每年都有大批的遊俠和豪傑來到此地,追逐他們心中的勇者夢。 北國能以邊陲之境,在大陸佇立數十年不倒,可以說與此有絕對的關係。 當然,全民雇傭兵製也同樣有著缺陷,那就是統禦起來,遠不如正規軍的如臂使指。 如果是單一兵團作戰,那倒也還罷了,可要是碰到血月之戰這樣的規模,就絕非單一傭兵團所能應對。因此,每當出現多兵團協同作戰的情況,公會一般都會推選出一名總帥,負責統禦全局。 在近幾屆血戰中,擔任總帥的,一直都是有“賢者”之稱的諾水。 諾水出生於北國諾氏,是北地傭兵公會的會長,北國大祭司,在強者榜上排名第四。 賢者素有智名,威望極高,當今北地各大傭兵團的團長,幾乎都是他的晚輩。在以往的血月之戰,諾水憑著高超的統禦能力和卓越的智謀,每次都擊潰了野蠻人的強襲。血戰期間但凡有緊要事需呈報的,第一個要去的地方,便是傭兵公會。 北望城內的公會辦公點位於南街,毗鄰著神廟。 負責接待白蔓玫瑰的,是一名四十來歲的麻臉中年人。此人的頭發亂得如同鳥窩,眼袋極深,哈欠連天,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可當玫瑰團長將數百多個本命牌拋在他麵前時,所有的困意頓時作鳥獸散。麻臉表情呆滯地翻動著牌子,當他看見鐵血丹心名字的時候,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 “噢,父神啊!這真是一場災難!”中年人悲慟地說道。 是的,一場災難,而且才剛剛開始。 玫瑰將鐵血覆滅的過程簡略地匯報了一下,著重提到了那個神秘的赤袍老者。麻臉聽得義憤填湧,連連破口大罵,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要將此事呈報上去,讓那個勾結異族的畜生接受最嚴酷的懲罰。 玫瑰深表附和,趁勢向麻臉提出,希望從預備役挑選新兵,重組白蔓傭兵團。 “別開玩笑了!”麻臉男斷然搖頭拒絕,“現在所有的團長都在找我們要人!父神在上,我去哪找那麼多的傭兵過來?白蔓團加上你,一共隻剩下三個人,要想重建得等到血戰之後了。” 玫瑰臉上滿是失落,卻也知道麻臉說的是實情,無奈地點了點頭:“如果暫時不能重建,那能不能先保留白蔓團籍,安排我以遊俠的身份,暫時加入其他傭兵團作戰?” “這倒是沒差,現在兵源奇缺,到處都在要人。”中年男子頓了一頓,“不過我得提醒你,按照慣例,像你們這些遭遇團滅的傭兵,完全可以退出血戰,該給的傭金和撫恤,一分都不會少的。你一個女孩子家,何必要再冒這個險?接下來的仗,可不好打啊!” 玫瑰搖了搖頭:“是我帶著弟兄們上戰場的,如今他們都犧牲了,我又怎能獨自一人逃避戰亂,茍且偷生?白蔓雖身為女子,卻不敢遺忘勇氣和榮譽。” 麻臉聞言,不由得肅然起敬:“了不起!了不起!這樣吧,我先給你們安排地方住下,你們這一路想必也累壞了。等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我再來通知你們。” 麻臉給白蔓三人在東大街安排了兩間標房,玫瑰獨占一間,沙迦與星嵐合住一間。 詩者的房間位於三樓,朝北臨街。屋子雖然小,收拾得倒也頗為乾凈,更讓沙迦感到滿意的是,居然還有火爐和床墊。沙迦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睡過床了,他仰麵躺在床上,隻覺得四肢百骸都說不出的舒服和愜意,不知不覺間,便進入了夢鄉。 床很舒服,枕墊也剛好,隻是不知為何,沙迦覺得越來越冷。 詩者蜷縮著身子,希望以此取暖,但寒氣卻越來越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他的睡意逐漸消磨殆盡。 該死的!沙迦怒罵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坐起身子,發現原本熱騰騰的爐火早已熄滅,窗戶不知何時被敞開,寒風正呼嘯著卷進屋子,怪不得這般寒冷! 該死!誰乾的!沙迦看見,始作俑者正愜意地坐在窗臺上,赤裸著上身,一邊擦拭著戰矛,一邊在那展示著一身石雕般完美的肌肉。 “不死者!”沙迦裹著皮襖,罵罵咧咧地來到窗臺邊,“你在發什麼神經?快把窗戶關上!該死,你竟然還在打赤膊!不知道這天能凍死人嗎?” “噢,你醒啦。”星嵐不以為意地回道,“屋子裡太悶熱了,所以開窗透透氣。” 看著星嵐輕描淡寫的模樣,沙迦氣得直咬牙,但如今睡意已消,發怒亦是枉然。 “你在這看什麼呢?”沙迦湊上前去,向窗外望去,隻見東門之外,不斷地有傭兵入城。他們身穿不同的裝束,有鬢發灰白的中年人,亦有尚帶稚氣的少年,想必都是接到招募令後,從各地趕來增援的。 這些人以遊俠據多,成編製的傭兵卻是極少,偶爾出現的,也隻是十來個人左右的小團夥。 北地傭兵以勇為尊,威名遠播,其個人戰力自然是毋庸置疑,不過兩軍對壘可不是單打獨鬥。按照傳統流程,參戰的遊俠需要經過為期十天左右的統一訓練,才能被分配到各兵團,參與正式作戰。可現在野蠻人隨時都可能越過巨人之川,兵臨城下。 我們,還有時間嗎? 詩者正暗自擔憂,卻聽見遠處有馬蹄聲在鋪著碎石的街道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