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殘陽勝血,古道西風瘦馬/ 六 入荒(1 / 1)

墜月 木子田丁 3362 字 2024-03-23

隨著慢慢深入這被遺棄的國度,沿途的景色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剛涉過羌水,周遭還是一片幽綠的草原,不時有灌木果叢點綴。   漸漸地,綠色開始褪去,大地在烈日的灼烤下呈現出乾癟的褚色,發出低沉的呻吟。天地間變得荒涼起來,自西而來的風卷著細砂,肆虐,嬉戲,仿佛將眾人帶回了遠古的洪荒時代。   自踏入荒地的那一刻起,水祭司便對車隊重新進行了部署。   沙迦被安排在了隊伍的最前方,擔任斥候,憑著他的夜鷹眼,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前方的異狀;   “焚星者”梧桐深悉荒地的情況,受水祭司的委托,扮成商人,負責引路和交涉;   殘星身懷異術,實力不俗,但少年畢竟年幼,閱歷甚淺,便與升龍一同守護在公主的鑾駕旁;   至於星嵐和宿未眠,則被安排在隊伍的最後方擔任守備工作。   雙頭隼先前曾為傀女解圍,後又指點星嵐馭馬的訣竅,為人光明磊落,不死者對其頗有好感。一路行來,二人不時相互攀談,以解旅途的乏悶。   “說起這次聯姻,殿下其實很是可憐。”宿未眠抬頭望了望鑾駕,輕嘆一聲,“說起來,也是我們鷹之團無能,要不是我們和牧國交戰敗多勝少,公主或許就不必遠嫁南方了。”   北國建國以來,有兩大戰區,長期鏖戰不休。   其中之一是北地的“血月之戰”;   而另一個,便是赫赫有名的姆河流域。   與“血月之戰”相比,姆河戰爭持續的時間更長,規模更大,對手也更為強大。在那裡,傭兵們所需要麵對的,是牧國四大軍團中赫赫有名的狂虎重裝軍團。   “那‘狂虎’摩爾巴煞,算是我們鷹之團的老對手了。”宿未眠瞇起雙眼,“摩爾巴煞出身平民,他從最底層的卒兵做起,憑借著戰功一路晉升,直至軍團長的高位,受封為虎侯。”   “此人天生神力,勇冠三軍,曾在牧王壽誕時力舉千斤重鼎,震驚四座,被譽為當世第一力士。這些年來,折在他手下的傭兵不計其數,鷹之團雖不乏驍勇善戰的勇士,但每回遇上狂虎,卻總是敗多勝少。”   星嵐道:“宿氏矛以巧勁聞名天下,以柔克剛不是你們最擅長的嗎?”   宿未眠苦笑:“柔能克剛,這話是沒錯。但剛柔本是相對而言,若是雙方的力量相差過大,以柔克剛就是個笑話。蛛網可以網住蚊蠅,可能網住大象嗎?”   “一年前,我矛術初成,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擊敗摩爾巴煞,揚名立萬。”   “我不顧父親的勸阻,執意向摩爾巴煞挑戰。結果在兩軍陣前,不出數招就被打翻在地,要不是鷹之團的弟兄們舍命相救,隻怕這條命早就沒了。”   星嵐聞言微驚。   宿未眠的矛術他是親眼見過的,委實非同凡響。然而這般人物,卻也在摩爾巴煞的麵前敗得如此淒慘。狂虎之強悍,當真可怖。   “其實不光是我,山嵐,雲叔,甚至是家父……也都在摩爾巴煞的手底下吃過敗仗。當今北國,除了陛下之外,恐怕也隻有升龍團長有資格與其一較短長。”   星嵐望向前方,升龍的背影巍峨如雄山,忽而想起了什麼,又問道:“我聽說牧國一共有四位軍團長,都是威名顯赫的戰神級人物,那摩爾巴煞在四人中能排第幾?”   宿未眠笑道:“你以為牧國的將軍都和我們傭兵似的,沒事就搞個強者榜排名嗎?那四位軍團長皆是當世英豪,各有所長,但要說名氣最大的,卻還輪不到摩爾巴煞,而是‘銀龍騎士團’的團長牧曦。”宿未眠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憧憬,“銀龍騎士被公認為是牧國第一強者,他長期率領銀龍騎士團駐守在南原,與南邦諸國百戰而未嘗一敗,被譽為不敗名將。”   “神殿曾數次向銀龍發出邀請,希望他能加入神之刃,成為神典騎士,承諾賜予其聖者之名。”宿未眠感慨道,“以武封聖,可謂是我輩武人最高的榮譽和夢想。大陸上覬覦聖尊之位的強者豈止千萬,可偏偏牧曦卻毫不動心,婉拒了神殿的邀請,一心為牧國鎮守南境,開疆拓土。”   “這些年來,南邦諸國雖然被牧曦的壓製得喘不過氣來,然而提到其人品和武藝,卻是無人不欽佩。我二叔宿滅以矛稱聖,也算是極了不起的人物了,但在我心裡,最佩服的還是銀龍騎士!可惜我北國之中,卻沒有這等英豪!”   兩人一路閑聊,不知不覺日頭已漸漸偏西。   “看來今天又得在荒地露宿了。”宿未眠微微聳肩,果然沒過多久,前方便下令全隊就地宿營。   傭兵們將馬車圍攏在一起,拴好戰馬,搭起帳篷,燃起篝火。一切準備停當,升龍來到鑾駕前:“殿下,時候不早了,請下車歇息。”   素手卷珠簾,露出了小公主清秀的麵龐。   冬心環顧著荒涼的大地,柳眉微蹙:“要本宮住在這荒山野嶺也就罷了,可好歹也要找個水泉吧?本宮和諾月姐姐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身上都黏糊糊的,難受死了!”   詩者在一旁聽公主說要沐浴,眼睛頓時發亮,屁顛屁顛地湊上前來:“殿下放心,等明兒個我一定給您找個有水的地方,我親自為你們站崗,讓你和我的月亮一次洗個痛快!”   “沒錯,沒錯!”宿未眠和梧桐聞言也都湊了過來,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膛:“我們也願一同站崗守護!這西域荒郊,沙迦一個人怕是照應不過來,有我們一起同心守衛,殿下和水祭司必可安心。”   二人說得義正言辭,可嘴角的口水卻不經意地淌了下來,直看得公主一陣反胃。   升龍踏前一步,怒斥道:“你們三個,不要胡鬧,給我滾一邊去!”   “殿下,”升龍回身望向公主,“荒地之中,確實簡陋了些,殿下暫且將就,待到了夏國就好了。”   “哼!本宮知道,你們一心想快些將本宮送到南邦,好早日回到霸都,各自逍遙快活!”公主臉上夾雜著七分怨怒和三分哀愁:“本宮不過是一個遠嫁他鄉、和南邦結盟的籌碼。你們這些人,平日裡自詡勇者,真的上了戰場卻是百無一用!要不是你們無能,被打得喪師辱國、節節敗退,本宮又怎麼會被逼著離開王姐,離開霸都?”   “什麼以武立邦,以勇為尊!堂堂勇者之國的國運,居然要寄托在一介女流身上!王姐不要我了,連你們也順帶著對本宮不敬起來……”公主越說越激動,珠淚滾滾而下。   升龍佇立原地,默不作聲,一旁的“雙頭隼”和“焚星者”更是垂首低頭,滿臉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