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謀之才(1 / 1)

長鋒記 蒼雲遙 4875 字 2024-03-25

第二天巳時,陳長嶽正在屋裡教兩個孩子寫字,聽到外麵有個熟悉的聲音叫他。開門一看,果然是趙伏波返回穀城了。陳長嶽迎上前去,兩人親熱地互拍著對方肩膀。   陳長嶽把趙伏波迎回裡屋,悄悄問道:“兄長回襄陽這麼快就又返回穀城,事情都辦妥了嗎?是什麼急事,柳將軍急著招你回城?是否機密不能外傳?”   趙伏波道:“不打緊,這件事襄陽城裡很多人都知道了。我跟你說,這還真是件大事。”   陳長嶽頗為好奇,問道:“哦~,是件什麼大事?”趙伏波低聲說:“是太子從京師逃出來,到了襄陽。”陳長嶽驚訝道:“皇上都被北胡兵殺害了,太子還能從亂軍中逃出,確實不易。”   趙伏波又道:“可不是嗎?正是因為太子是去年才被皇上冊立的,年齡也不大,襄陽城沒人見過;而我是禁軍校尉,負責守衛皇城,所以見過太子。柳將軍和張刺史才讓我返回襄陽一辨真偽。”   陳長嶽問道:“真是太子嗎?”   趙伏波答道:“確實是太子。但護送他逃出來的是禁軍首領曹國舅的親信,內宮校尉沈遂,曹國舅在護送太子的路上戰死,隻有沈校尉及其手下三十餘人死裡逃生護送太子到襄陽。”   陳長嶽又問道:“太子剛到襄陽,兄長怎麼不多護衛幾日?太子會不會怪罪於你?畢竟你在京師就是守衛皇城的校尉。”   趙伏波道:“太子現在已經不在襄陽了。”   陳長嶽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他以太子身份出現在襄陽,那麼到武昌去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趙伏波奇道:“二弟怎麼知道太子到武昌去了,難道你能未卜先知?”   陳長嶽微微一笑,道:“先聽大哥繼續介紹情況。”   趙伏波說:“太子離開襄陽,奔武昌而去,柳將軍派了一隊人馬護送。按理派我去護送更合情理,或許將軍就是想讓我一心把拜師的事處理好就行了。”   陳長嶽道:“我預料太子是要去見楚王。”   趙伏波道:“正是。”   陳長嶽沉吟了須臾,說道:“柳將軍沒讓你和沈校尉一同護送太子去見楚王,一方麵可能是為了我拜師的事需要你引見,但更有可能的是柳將軍看重你,想要保護你。”   趙伏波點了點頭,道:“二弟的話點醒了我,我好像明白了些。你繼續道來。”   陳長嶽招呼不遠處的小核桃和小櫻桃到屋外去玩耍,關上門,低聲對趙伏波說:“位顯力薄而謀大事,危矣。當朝內亂,源於對皇位的爭奪,皇室宗親自相殘殺,子弒父,弟殺兄,綱常倫理已然崩塌。   如今太子逃至襄陽,並急於見楚王,我料定他欲以儲君身份許以高權利誘楚王輔佐自己登基。但前幾日襄陽夜宴時,我留意文武官員言語間對楚王推崇備至,反而對朝廷多少有些不以為意,足見楚王要麼仁愛寬厚而深得軍民愛戴,要麼就是老謀深算、野心勃勃,籠絡人心必已多年經營。   敢問兄長,你在京師時可有聽說楚王聲譽如何?”   趙伏波說:“楚王雖遠在江東,但在京師卻享有美譽,重臣交口稱贊他賢明愛民。然而據我所知十年內亂,楚王坐擁十萬雄兵,除了給朝廷供給軍資糧草,卻並未直接出兵平亂。無論是晉王當政,淮南王坐朝,還是東海王奪了權,都稱贊過楚王公忠愛國,社稷砥柱。   而實事上,諸王逐鹿,北方生靈塗炭,諸王內耗甚重,勢力要麼覆亡要麼被削弱;唯獨楚王的地盤還有所擴張,淮南王和九江王參與奪權而兵敗被殺,楚王以代朝廷托管為名,實際控製了二王的地盤。剛才聽二弟這一番分析,頓感楚王這人不簡單啊。莫非真是‘大奸若忠’之人?那太子此去……”   趙伏波沒再說下去,而是表情略為凝重的看著陳長嶽。   陳長嶽接過話頭,說:“兇多吉少。”趙伏波似有同感,點了點頭。   陳長嶽接著說:“在諸王混戰的局麵下,都能做到各方都稱贊他,非老奸巨滑或仁德蓋世之人不能為。他非帝王卻有超過帝王的聲望,非蠢即壞。我料那楚王定是手段高明,又野心勃勃之人。   目前北方已大亂,胡狄各族都想問鼎中原,北方諸王欲自保,幾方勢力必然展開大混戰。試想,大周上下還有誰能動搖楚王的地位?   他隻要籠絡江南各大望族,在適當的時候為眾臣擁立,登大寶之位,擁立之人都可加官進爵,又有幾人會反對?現在唯一的障礙就是太子。   太子雖有儲君之名,但卻勢單力薄;當此禮樂崩壞之際,孤身去見楚王,無異於自絕生路。   料想曹國舅原是想召集人馬南撤,尋楚王為援,擁立太子登基。但上萬禁軍撤退途中傷亡殆盡,曹國舅自己也已戰死。   形勢已變,尋楚王為援的策略已是死局。太子隻有十幾歲,不懂變通,還依然遵照曹國舅生前之計去投楚王,這無疑於與虎謀皮,羊入虎口啊!”   趙伏波聽陳長嶽分析絲絲入理,聽得直心驚肉跳。他定下心來,端起旁邊茶水一飲而盡,隨後問道:“太子危在旦夕,二弟覺得,我是否應快馬追趕上太子,勸他及時避難。”   陳長嶽道:“身處亂世,處處危局,兄長不畏刀光劍影,卻仍心懷道義,願隻身犯險,實在讓兄弟莫名感佩。   然而,柳將軍不讓你去護送太子,就是不想讓你卷進這漩渦。最壞的結局就是護送太子的人都無一生還,至於是毒殺、劫殺還是以冒名太子之罪而誅殺,那都是因時而定;但太子的性命斷難保全。   既然太子已現身荊楚之地,楚王要奪天下必欲除之而後快,否則他肯定寢食難安。   太子如若相信你所言,意識到危險,想要逃亡;但此刻你追上去,定然已進入了武昌地界,進了武昌界你們還想脫身,何其難矣?恐怕逃到天涯海角,楚王也要除掉你們。楚王更會說你們進武昌而逃,定是因假冒而心虛,誅殺你們不會有比這更好的理由了。   在楚王眼中,對他大業威脅最大的是太子,而不是胡狄各族。隻要太子一日不死,他就有無窮隱患,因為諸王中難免會有人想擁立太子登基而鞏固自己的勢力,甚至削弱楚王的實力。”   趙伏波連連點頭,說道:“二弟,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陳長嶽接著分析:“其實,兄長追趕上太子,說明利害關係,最有可能的結局是,你比太子更早被除掉,因為太子不會相信你所說的。太子僅三十餘騎,卻敢與楚王謀天下,定不是多智之人,身邊也決不可能有能人。   兄長你既不是太子親信,又人微言輕,僅憑一番分析就料定他要遭暗算,這與他親舅舅國之柱石所說楚王可作股肱之臣,迥然不同,如何讓他相信?他必還要找人商議,這就犯了‘謀不可眾’的大忌。   太子身邊定然不會有高人,都是平庸之輩,以你校尉之身公然揣測諸侯之陰謀,定會被人說是誅心之論,挑撥楚王與太子的叔侄關係。此事必定會外漏,此等形勢,太子和楚王豈不皆欲除你而後快?以疏間親,取禍也!”   趙伏波聽此一番分析,嚇得冷汗涔涔,起身欲拜。陳長嶽連忙扶起,道:“你我是生死兄弟,大哥何必行此大禮?豈不折煞小弟?”   趙伏波感嘆道:“二弟,如若不是你神鬼之智,大哥今日差點自取其禍。二弟,你怎麼如此精通韜略?如此韜略,可稱武侯、奉孝在世。”   陳長嶽笑曰:“大哥謬贊。小弟隻是自幼酷愛兵法,多讀了些書而已,怎敢與先輩大才相提並論。”   二人重新就坐,趙伏波又道:“二弟,為兄還有一些疑惑。難道楚王絕無可能擁立太子為傀儡皇帝,自己實際掌控朝政嗎?   陳長嶽分析道:“是自己登基還是擁立傀儡皇帝,關鍵看人心和新舊勢力對比。   首先本朝立朝之時即無信義可言,加之最近這十幾年的內亂,綱常倫理已不存於民心,誰的拳頭硬誰就來坐寶座。   太子的父皇弒殺皇兄而奪位,原本得位不正,得位後忙於征討反對勢力,非但沒有施行仁政,反而兵役徭役繁重,加重了百姓的困苦;所以朝廷內外真正死心塌地追隨他們的很少,總之他們父子並非人心所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而京師淪陷,效忠於他們父子的精銳損失殆盡,相反楚王經營江東幾十年,與南方望族關係緊密,可謂樹大根深;北方諸王又正陷入各方角力混戰,即使有人想反對楚王在南方稱帝,他們既無暇也無力去插手。   但如果楚王擁立一個傀儡,一旦北方混戰平息,出現一家獨大的漢家勢力,就有可能與楚王一較高下,爭奪朝廷的控製權;如果北方混戰不利諸王,諸王敗退到江南,諸王是聽新皇的,還是聽楚王的?還是南方重新陷入諸王爭奪皇位的混亂呢?   所以對楚王而言,目前趁著北方大混戰和南方安定的有利時機,迅速奪取皇位,奪取皇位後快速平定內部的反對勢力,在北方實現統一之前,完成人心的穩定、帝位的穩固,才是上上之策。   與其樹一個傀儡夜長夢多,不如捋袖上陣坐實皇位來得實在。此時,天時地利人和,楚王三者皆有,我想不出他不直接稱帝的理由。”   趙伏波連連點頭,說道:“二弟的分析實在精彩,讓人茅塞頓開。尤其那‘捋袖上陣坐實皇位’,甚是有趣,把一場血雨腥風的權謀慘局說得平添幾分妙趣。”   說罷,兩人相視拍手大笑。   ----------------------------------------------------------   PS:寫作菌用心創作一部有文學價值的作品,如果你喜歡,如果覺得合適,請多寫好評,多給推薦和收藏。親們的支持是我寫作的動力。泣血感謝大佬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