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無論如何揮動,終究笨重,難以阻擋劍氣的無孔不入。 不過魔僧本也沒打算愛惜這一副身軀,任由那淩厲劍氣撕扯開作為防禦法器的僧袍,刺入肌骨。 他目視前方,掄起來房梁,直直砸向蘇秋夜。 餘可以渾然不在乎這僧人的死活,不要這一副身體,那你呢? 這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師父!”薑湖焦急的喊了一聲。 下一刻,劍影沖天、流光閃爍,天穹上暗淡下來的佛光被取而代之,至於那一輪明月,更是不知何時已經躲在烏雲身處。 蘇秋夜並指在身前,瞳孔中的房梁已經快速放大。 “去!”她道了一聲。 方才直沖蒼穹的劍光,此時化作劍雨,轟然下落。 不,薑湖細心感知了一下,這些劍雨的來源似乎並不是師父本人的靈氣,而是天地靈氣。 遙控蒼穹上的天地靈氣為己所用,直接化作劍雨而落! 蒼天為其劍心所撼動,一切靈氣任由調撥。 此劍,已出神入化。 薑湖並未見過這一劍,但大概也能猜到,正是懷月劍法的第五劍“撼天”。 而隻是紛亂的劍雨,還不足以抵擋魔氣的沖撞。 其中還夾雜著巨大的劍影,不斷地落在魔氣的左右前後。 若是尋常金丹修士落在這劍氣裡,小的也足夠令其手忙腳亂,大的則足以將人攔腰斬斷。 此劍氣,如天師道引來的天雷,請天地之力,如渡劫之象。能撼天者,誰敢強撼之?! 原本洶湧如潮的魔氣,被劍氣撕扯的七零八落。 但那根房梁,依舊重重撞在了正前方的巨大劍影上。 “轟!”劍影和房梁齊齊炸裂。 也正是借著這空檔,已經快被劍氣吞噬乾凈的魔氣,就要湧出。 然而······白裙女劍仙,一人一劍,已站在缺口處。 冰冷的目光中,隻有殺意滔天。 一劍落。 雲濤翻湧,劍氣橫流。 其形,可向蒼天射天狼;其勢,可於怒海斬長鯨! 薑湖屏住呼吸,看著這一劍的走勢,想來這就是懷月劍法下一劍“斬鯨”了。 如果說天師道的劍法是靈動多變的話,那蜀山的劍法就一個字——一力破百巧。 這懷月劍法,小妖女又是從何而來? 薑湖心中升起疑惑之時,前方劍光吞吐間,那一團魔氣已經被一分為二。 一道身影從魔氣中脫落,重重摔在地上,正是巴善大師。 而那魔氣還想再逃,可是萬千劍光早就已經封鎖了其所有退路。 “戾——”在淒厲的劍嘯聲中,魔氣被絞殺的所剩無幾。 劍光之後,蘇秋夜緊跟著沖入,還有殘存的絲絲縷縷魔氣,此時也沒了逃竄的意思,向著蘇秋夜瘋狂沖來,顯然要和這個害的自己消散的罪魁禍首同歸於盡。 可惜,其為整體尚且打不過蘇秋夜,更何況現在? 女劍仙踏破虛空,身形挪動,玉足落處,正是之前巴善大師所激發的法陣,已經黯淡無光,此時隨著蘇秋夜的靈力注入,光輝再盛。 這是用來凈化殘存魔氣的法陣,算不得復雜,蘇秋夜雖然和瀚海佛國道不同,但是也能觀察紋路之後予以操控,其功能對於這剩下的魔氣也足夠了。 那些被那錯寺僧侶保護起來的村民,一個個驚訝的抬頭望天。 隨著法陣的光芒灑下,他們無一不露出痛苦地神色,或是捧住肚子,或是扼住喉嚨,一縷黑氣很快就從七竅之中鉆了出來,為半空中的法陣所吸,轉眼消散。 仿佛陽光灑落,萬邪避退。 至於方才還想同歸於盡的魔氣,此時早就不見了蹤影。 蘇秋夜徐徐落在村寨中,渾身包裹的劍氣也散去,露出傾世的容顏和蹁躚身形。 那些後知後覺的村民們,此時哪裡還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 登時紛紛跪倒在地,用各式各樣的口音喊著: “多謝仙人搭救!” 蘇秋夜持劍在手,微微頷首,轉身走向湖邊。 遠方已經有一絲陽光躍出地平線,天朗氣清。 納贊和巴善大師的身軀並排擺放在一起,那錯寺的僧侶圍在周圍,麵露難色。 薑湖此時就蹲在兩人身邊,手搭在脈搏上,見到師父過來,起身說道: “納贊是死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蘇秋夜就已冷聲說道: “誰讓你上前查看的?” 薑湖:??? 他當即後退兩步,拱手說道: “魔氣已全消,弟子擅作主張,還請師父責罰。” 蘇秋夜自然不可能舍得責罰自家臭男人,哼了一聲,掃了一眼兩個人,納贊的額頭有一個血窟窿,顯然已經被開瓢了,神仙難救。 而且看之前的模樣,應當是這被封印在湖底的魔頭直接奪舍了他,因此他的靈魂說不定都已經在多年前灰飛煙滅。 倒是巴善大師······蘇秋夜玉指輕彈,一道劍氣鉆入巴善大師的體內。 原本恍如屍體的巴善大師,猛烈顫抖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 “阿彌陀佛。”周圍的僧人們齊齊道了一聲法號。 巴善大師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天空,他方才隻是被壓製了,還沒有來得及被魔頭殺滅魂魄,所以能感知到外麵發生了什麼,隻是後來天旋地轉,再次醒來難免恍惚罷了。 他旋即起身,長嘆道: “不意貧僧與這魔頭日夜相鬥,最終還是為其所趁。” 蘇秋夜瞥了一眼薑湖,斬妖除魔的臟活累活,為師都乾完了,剩下的往來交際,就交給你了。 薑湖自然不介意弟子服其勞,當即問道: “大師可否告知來龍去脈?” 巴善大師沉默少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兩位於我,於我寺皆有救命之恩,勝造七級浮屠。貧僧自當知無不言。 請山上敘話吧。” “也好。”蘇秋夜回答。 —————————— 那錯寺的偏殿中點燃了安神靜氣的熏香,兩杯香茗被推到麵前,巴善大師雙手合十道: “此為中原茶葉,或更為兩位施主所喜。” 薑湖端起來嗅了嗅,笑道: “大師有心了。” 巴善大師嘆道: “十餘年往事,此時回想也是唏噓。 我瀚海佛國有菩薩曾路過此地,探查湖麵下存有上古封印,懷疑封存的正是魔頭,所以處於慎重打算在此設立寺廟,以作為監視。 殊不知那錯寺設立不久,各地抽調的僧侶還沒有到齊,就有中原人士察覺到了此地的異常,於是有人下水試探,不知怎麼,打碎了封印,魔頭逃脫,並奪舍此人。 但因為魔頭被封印不知多少歲月,因此一身修為也難以發揮,加上方才奪舍,奪舍之人也並非毫無修為在身,定然在軀殼內還多有反抗爭鬥,需要一點點消磨此人的靈魂,所以並未遠離此處。” “想來也是因為封印之中還殘存很多魔氣吧,魔頭也期望能夠就近攫取魔氣,回復自身。”薑湖頷首,旋即笑道,“難怪這納贊說中原官話如此流利,果然原本就是中原來人。” 所以說來有些搞笑,就是因為本身是中原人,說起來中原官話自然不可能和本地牧民那樣語調發音都奇奇怪怪——平時也不會有牧民和他練習這種奇怪發音的中原官話——因此當蘇秋夜師徒和其用官話交談的時候,其自然而然的說話字正腔圓。 加之魔頭是奪舍此人,繼承了此人的記憶而已,不見得就能意識到這些細微的差別,說不定還覺得這樣說話理所當然。 最後成為了最大的馬腳。 “應當如此了。”巴善大師回答,“因其隱姓埋名,藏在牧民之間,此地牧民又多半各自生活,平素也鮮少有相互認識的。 所以我寺無奈之下,隻能盡量將牧民都聚攏在寺廟周邊,以求能夠從中篩查出魔頭寄身之人。 孰不料······魔頭狡猾,竟然逐漸分散潛藏在牧民之中,以至於我寺無論如何查找,都隻能發現每個人的身上都有魔氣的痕跡。 因而最終隻能動用瀚海佛國的無上秘法,讓這些牧民強行皈依我佛······” 說著,巴善大師看向門外,天空中已經浮現了魚肚白,籠罩在這片世外桃源的夜色好像終究是散了: “此非佛門度化之本願,罪過也。” “好在最終還是捉拿了真兇,未曾有損失。”薑湖微笑著說道,“也算是不枉大師在此坐鎮,兢兢業業這許多年。” “降妖除魔,分內之舉。”巴善大師回答。 “那大師這一次是否可以再為我師徒前往一趟瀚海佛國?”薑湖接著問道。 巴善大師起身,雙手合十,躬身道: “這是自然,昨夜沒有成行,便是因為預料到了此魔頭有可能會有所行動,未能提前告知,還望莫要見怪。” 蘇秋夜也起身: “大師客氣了,事且從急。” 巴善大師著人將師徒兩人安頓在寺廟客院之中。 師徒兩人送至大殿外,目送他化光而去。 因為那錯寺中的僧侶多半都在村寨之中安頓、救治百姓,對於這些百姓來說,魔氣纏身,長年累月,自然也有傷身體,現在魔氣抽離,更是虛弱不堪。 那錯寺上下為此手忙腳亂,一時間大殿前竟然隻剩下了兩個外人。 “若是真的不知道那魔頭奪舍了什麼人,隻要派遣兩位金剛或者菩薩前來,定然能夠查明真相。”薑湖還是謹慎的選擇傳音,“可是瀚海佛國隻是讓一個羅漢鎮在此處,倒是法陣早就布設好了,這的確有些奇怪。” 蘇秋夜回答: “此事定然還有隱情,不過此行還是以尋找天山雪蓮為主,試探瀚海佛國······走一步算一步吧。” 這顯然是把弟子修補妖丹的事放在了首位,薑湖拱手,意欲道謝,正要開口間,忽見朝陽淡淡,跨過遠方的雪山,照亮皚皚白雪。 接著又灑在萬頃桃花林上,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最終灑在師父的身上,秀發和腰間並未收起的流光劍皆熠熠發光,白裙則隨著清冷的晨風微微飄蕩。 玉骨哪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是佳人絕世、劍客瀟灑。 “日出了。”薑湖道。 “回去休息吧。”蘇秋夜回答,在轉身背對薑湖的時候,她微微低頭,捧住了心口。 “師父?”薑湖見她頓步。 “無妨,靈力支取無度,終究會被天道反噬,汝亦然要謹記。”蘇秋夜甩下一句話,身形一閃,晨風中就隻剩下淡淡的香。 薑湖其實挺想問師父,要不雙修得了。 但是擔心師父會一腳把自己踹下山。 而且雙修也不是能解決所有問題的靈丹妙藥,至少也得雙方修為相近才能發揮最大作用,否則多半是高修為對低修為的采補。 師父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小妖女定然不舍得把自己給榨乾了。 而且薑湖也挺好奇,小妖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又知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是誰? 算了······繞來繞去也燒腦,她喜歡在夢裡裝師父,那就隨她去吧。 已經腦補了一百種讓小妖女社死方法的薑湖,吹著口哨回去修煉。 補不了妖丹,他可以修煉蜀山功法啊! 說不定真的可以凝結金丹,到時候左妖丹,右金丹,雙倍快樂,元嬰以下誰能敵我? 至於能夠有資格和師父雙修什麼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咳,倒是其次。 —————— 巴善大師一來一回,動作很快。 幾道流光落地的時候,薑湖正在慢悠悠的揮劍,想要領會師父那幾劍之中的精髓。 他的修煉自然非常快,目前妖丹不能用的他,憑借築基修為,單純就是一個小水池子,一會兒就填滿了。 而相比於薑湖,蘇秋夜顯然就是一片汪洋大海,甚至此時還有靈氣向緊閉房門的屋子裡匯聚。 不過也應該是感知到了外麵有人來,靈氣的匯聚戛然而止。 “吱呀”,房門推開。 白裙女劍仙緩步走出,看上去神色好了不少,薑湖則拱手道一聲“師父”。 蘇秋夜微微頷首,旋即看向落在庭院中的幾個人。 當先一個,身著藍白色相間的袈裟,後麵兩個一個是巴善大師,另一個也是相似的紅白袈裟打扮。 “瀚海佛國文廣菩薩,見過蘇長老。”這菩薩寶相莊嚴、慈眉善目,說話語氣亦然中正平和,落在人心裡就有一種令人心神平靜的魔力。 蘇秋夜卻依舊麵色如常: “菩薩有禮了。” “施主遠道而來,結果倒是先為那錯寺解決了心腹之患,還一方之安寧,瀚海佛國上下無不感謝施主。”文廣菩薩接著說道,“巴善,何處可敘話?” “菩薩,施主,這邊請。”巴善大師在菩薩麵前也隻能化身帶路小沙彌,引著一眾人行到殿上。 蘇秋夜和文廣菩薩各自介紹: “此為餘弟子薑湖。” “此為貧僧弟子巴雲。”
第72章 可於怒海斬長鯨(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