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夢了！” 　　雖然仍舊能確定自己躺在床上，但夢中的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任成感覺心臟都被壓迫得快要難以跳動。 　　太難受了。 　　或許跟最近精神狀態不佳，憂思過度有關，任成老是做夢，夢中除了灰蒙蒙的天空，虛無一物，卻總感覺有一雙眼睛或遠或近的看著自己，一種莫名的恐懼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醒過來，快快醒過來”，這是消除恐懼的唯一辦法。 　　夢中的任成思維異常的清晰，卻總擺脫不了夢境的束縛，每次都掙紮得汗流浹背，神經衰弱。 　　在民俗的說法裡，這叫“鬼壓床”，意指被不乾凈的東西壓住以致於無法起床，不過任成知道這是子虛烏有的說法，基本上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每個人都曾談論過他們在夢中拚命掙脫卻無法醒來的感受，哪裡來那麼多的鬼，這不過是身體反應到神經係統，進而在大腦中的映射而已。 　　不過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任成感覺自己幾乎快被夢境淹沒了，身體正一寸一寸的被黑暗撕裂開來墮入深淵之中。 　　“不行，一定要醒過來”， 　　“不過就是一場夢嘛，我不信還真能把我怎麼樣！” 　　要想醒來，即恢復對身體的感知力，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睜開眼睛，搖動手指，這是任成最近老是墮入夢境而總結出的經驗。 　　“撐開眼睛，快快撐開眼睛” 　　任成完全不受夢境的乾擾，將所有的意識和精力都投注在眼皮上，就在精疲力盡時，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那是從門外傳來的聲音，有人正打開房門從門外經過。 　　“醒過來了” 　　這是阿勇半夜起床上廁所呢。 　　自從三年前任成投資失敗後，就從市中心的豪華社區搬到這個破老小，一夜之間從繁華的霓虹彩光來到這城外的出租屋裡自然百感交集。 　　老房子最糟心的就是隔音差，合租的租戶打火機點煙的聲音都能聽一清二楚，但還能奢求什麼呢，有一個棲身之地已經費盡了餘下所有的精力。 　　阿勇打開了廁所門，小便的聲音，沖馬桶的聲音一陣陣傳來。 　　任成和阿勇兩人做了三年的合租室友，那小子比任成小幾歲，身體強壯有力，就在小區2公裡外的一個倉庫上班，下了班有兩大愛好：要麼是遊戲廳裡打魚，要麼就是在公園裡給大爺大媽推銷保健品，任成見多識廣，像阿勇這樣腦子靈活但是又渾然度日的人在這個城市不少，一則缺乏引導，一則缺少機會，也便這樣安然度日，蹉跎歲月了。 　　“哎，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還鹹吃蘿卜淡操心乾嘛呢”，任成感嘆道。 　　“從夢境裡醒來真是越來越難了”。 　　生意失敗的焦慮像噩夢一樣纏繞著任成，導致最近越來越愛做夢，明明夢中什麼都沒有，卻有種心臟都快被剝奪的恐懼。 　　任成苦笑了一下，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坐1個小時的公交車，轉1個小時的地鐵，去完成那份隻為果腹而別無他求的工作。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任成如今卻像掉進了糞坑裡，所有人都禁止他上岸。 　　這可惡的人性，外表的良善之下總是藏著貪婪和背叛。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任成卻突然驚醒了過來，“阿勇上完廁所為什麼沒有返回房間，他一直呆在廁所乾嘛”。 　　任成伸手去拿枕邊的手機，然而，他的手根本動不了，不僅手動不了，眼睛也看不見任何微光。 　　“我居然並沒有醒過來，剛才所謂的聲音居然是夢中的腦海自行創造的，目的隻是為了讓我欺騙自己，從而令我放棄從夢中掙脫的意識？” 　　任成簡直無語了，這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大腦意識如此清晰，居然在夢中還能營造夢境，這難道就是電影裡所講的第二重夢境？ 　　不過夢始終是夢，難道還能被你所左右。 　　“給我醒過來吧”。 　　…… 　　正是中午用餐的時間，快餐店裡人來人往，吵鬧不堪，三個人走進店裡後其中兩人去窗邊占位置，一人去吧臺點餐，站在吧臺前的似乎就是任成自己，盡管披著不一樣的軀殼，但任成知道，這就是自己的意識在夢中的投射。 　　“我沒有醒來，而是一個全新的夢”。 　　任成一瞬間就明白了。 　　但是自己看著自己在做夢？這感覺怎麼那麼不可描述呢。 　　任成看著窗邊，那裡坐著一男一女，是和自己一起同來的夥伴，男子看不清楚，女的二十歲左右的樣子，穿著一套深藍色的運動衣，紮著馬尾辮，臉龐瘦削，身材修長，是一個充滿運動活力的女子，此時正站起來沖自己高聲喊著什麼，似乎正越過快餐廳向自己傳達所需要的食品。 　　任成直接忽視了，夢嘛，吃什麼有那麼重要麼。 　　任成看向吧臺的點餐服務員，咦，戴著一頂黃色的帽子，也是深藍色的衣服，其外形和窗邊的女子有幾分相似。 　　可以理解，夢的創造力並沒有那麼豐富，許多人物都總是穿著相同的馬甲。 　　場景在瞬間跳躍，任成已經端著一餐盤由漢堡和可樂組成的食物向窗邊靠近，快餐店裡人真的是多啊，任成一邊在擁擠的人群裡躲過障礙物，一邊保持著餐盤的平衡，終於快來到窗邊，同來的女子趕緊過來接過食物。 　　就在此時，毫無征兆的，可樂灑了。 　　那女子將可樂全灑在了任成的下半身。 　　整個夢境瞬間崩塌，消失無蹤。 　　“我去，不是吧，以這樣的方式醒過來。” 　　任成簡直無語了，這樣的夢醒方式實在太熟悉了，所有的青少年都不陌生，褲子打濕，不僅意味著明天要羞羞的洗褲子，還意味著現在就得強撐著睡意把褲子脫掉。 　　任成都被自己逗笑了，春夢了無痕，不是應該發生在美好的夢境中嗎？ 　　不過，隻要醒過來就好，這樣的夢毫無存在的必要，既無聊又憑添不安。 　　然而，就在慶幸的同時，一秒鐘的時間裡任成便凝固了。 　　“褲子是乾的!” 　　“我去，我還在做夢？” 　　“阿勇上廁所是夢，快餐店是夢，連自以為醒過來後所有欲動作的意識都是夢，怎麼會這樣？” 　　“為了不讓自己在夢中擁有醒過來的強烈意誌，找書苑www.zhaｏshｕyuａn.com 居然編織了一個如此荒誕的夢來自我欺騙？” 　　“如果不是夢境從來就不穩定，如果不是自己對相同夢境的經驗同樣深刻，會不會就這樣沉沉睡去？” 　　恐慌睡覺充塞了整個大腦，任成感覺心臟就像被一隻手捏住，已經快要失去跳動。 　　無邊無盡的黑暗再次襲來，良久良久，這次不再有夢境，隻有虛無，虛無中似乎有誰正向自己慢慢靠近，任成看不見他，但任成能感覺到其真實存在，那就好像是由什麼能量源構成的，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如此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仿佛千萬年便一直存在天地間俯視著蕓蕓眾生。 　　“夢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不，都是因為我最近壓力太大，這是現實生活的困境在夢中的投射。” 　　“但是太難受了” 　　任成集中所有的力量希圖通過意識控製現實中的身體。 　　“醒過來” 　　“快動一動手指” 　　“醒過來” 　　“快動一動手指…” 　　任成不停的默念著，如果可以，寧願將整個身體都翻滾到床下。 　　“快醒過來” 　　“快醒過來” 　　…… 　　一個個影子在腦海裡飛快閃現，有曾經最心愛的女人，有頭發斑駁佝僂著背的父母… 　　“不，這隻是夢” 　　“為什麼會那麼清晰” 　　夢中的他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他似乎正冷冰冰的看著自己，猶如一頭野獸正看著冰冷的屍體。 　　“不，這隻是夢”，任成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