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密杉苑”,阿專已備好飯菜。 吳名本想睡個午覺。但腦海裡回放著剛才的一幕幕畫麵。特別是,想到袁心怡淚眼婆娑地望著自己的眼神時,內心竟兀自跳個不停。 其實,他早已確定自己喜歡上了這個看似刁蠻任性,但實則善良正義的女孩。 他也已確定,這個美麗可人的女孩也已經喜歡上了自己。 想到此,激動之餘,又憂心不已。 “我隻是個乞丐而已。雖然借著偶然得來的‘恩人’身份進了侯府。但終歸自己是一個沒有切實靠山,又無過人本領的平民。”他想。 “我真的配侯府大小姐喜歡嗎?我又真的有資格去喜歡她嗎?” 吳名內心十分矛盾糾結。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阿專走過來問道:“吳公子,您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 吳名笑了笑道:“沒有。” “哦!那你肯定是有心事了。”阿專又問道。 吳名好奇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阿專說道:“去年我就是這樣。在床上滾來滾去地睡不著。今年才好的。” “哦!那你也是因為想心事嘍?!”吳名問道。 “哎……”阿專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又想起心事了?”吳名問。 阿專有些神色黯然地道:“都過去了,想多了也沒啥用,隻是想起來就難受。” 吳名忽然有些好奇,問道:“我倒真想聽聽你的心事,方便說嗎?” 阿專吐了口氣道:“沒啥不方便的。” 然後悠悠道:“去年開春,老家的爹娘給我訂了門親事,那姑娘還真俊。我一眼就相中了,她對我也算滿意。” 他眼睛忽然有了光彩,嘴角不自主地含著笑意。 “本來說好中秋就回去成親的。可是……”他說到這裡,聲音忽然低沉了許多,聲音似乎也沙啞了。 “怎麼了?”吳名急忙問道。 “可是,中秋時老家給我捎信來,說婚結不成了!”說罷竟難掩哀傷。 “為什麼?”吳名問道。 “因為,他的哥哥到我家給退了婚,想把那姑娘賣去妓院換大錢還債了。” “啊?!還有這種事?”吳名吃驚地道。 “是的。她哥哥是個潑皮無頓。在外麵欠了高利貸,還不起了。債主催得緊,說要還不上就剜了他的眼睛。他怕了,就到我家索錢。說不幫他籌夠還債錢就要退婚,然後把妹妹賣到妓院換大錢還債。可是,我家根本籌不起。” 然後嘆了口氣道:“家裡人本想來侯府找我想想辦法。沒想到,沒想到,還沒來,那姑娘就不甘受辱,上吊死了。”說完竟啜泣了起來。 吳名聽後吃了一驚。同情地道:“阿專,別傷心了。這種事貪誰身上,都是個大心事。” 阿專停止哭泣說:“哎,我又醜又窮,本來沒想過有人會看上我。好容易說上一個,卻又……哎,還是怪我太窮了,太窮了。” 他使勁敲打著自己額頭。 然後接著道:“如果這樣下去,也許我這輩子就得打光棍了。” 吳名道:“不會的。阿專,好好努力,還會有姑娘看上你的。” 阿專看了看吳名道:“我哪比得上吳公子。我若有您半成俊秀,我都不會發愁了。” 吳名訕訕地道:“哪有啊。我們都是苦命人。光長得俊秀又有何用。” 阿專道:“誰說沒用?咱侯府大小姐可是喜歡上你了。” 吳名吃驚地看著阿專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喜歡上我了?” “現在侯府裡誰不知道?大小姐過去對誰這麼好過?除了你之外。” “看來都看出來了。我還以為就我自己知道呢!”吳明心裡道。 吳名也不再回避。 “我們身份差距懸殊,根本不太可能的……” 阿專道:“也不一定哦。侯爺誇吳公子絕頂聰明,定成大器,這話都傳開了。侯爺欣賞你,也說不準會納你為婿。到時侯吳公子可就要平步青雲了。” 吳名內心一動,然後自嘲道:“怎麼可能?!我出身寒微,侯爺未必看得上我。”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袁罡母子在“修竹園”的對話。 阿專道:“其實侯爺一直都在想物色佳婿。他是想招個上門女婿的。吳公子沒有爹媽,了無牽掛,豈不是更合適?” 說罷,笑吟吟地看著吳名。 吳名這才明白,為什麼袁罡母子對自己如此憎恨。根子原來在這兒。他們見袁心怡喜歡自己,是怕自己真會入贅侯府,影響袁罡的世子身份。 吳名不置可否地搖搖頭道:“阿專,我累了,想睡了。” 說罷倒頭便睡。 阿專說了句:“吳公子好好休息!”然後退出去關上門。 吳名一會兒便沉入夢鄉。 因為他已做出了決定。不再回避,要勇於接受和追求與袁心怡的這份情感。 這樣做,一方麵是因為,他現在真舍不得這個可愛的丫頭了。另一麵是因為,他認為這也許真會是他改命的一個好機會。 阿專走出“密杉苑”。在轉彎處,袁罡忽然冒了出來。他似乎一直等在那裡。 阿專忙施禮道:“小侯爺午安。” 袁罡不同往常,和和氣氣地道:“阿專,跟我走,侯夫人有事吩咐。” 阿專吃驚地道:“小侯爺您……”他看了看袁罡的屁股。 他本想說,“您派人來就行了,怎煩您拖著傷身來找我。” 袁罡屁股被打開花的事情,早已在侯府私下傳開了,阿專自然也聽說了。 袁罡不悅地道:“少廢話,快跟我走,侯夫人有事吩咐。” 轉了兩個角門到了“修竹園”。袁罡捂著仍在作痛的屁股,一拐一拐地引著阿專進了西廂房內。 侯夫人和侍女繡兒正等在屋內。 見袁罡引阿專進來,對繡兒說道:“繡兒,你先出去。” 繡兒應了聲,退出房間並關上門。 阿專施禮道:“侯夫人午安。” 侯夫人應了聲,笑吟吟地問道:“阿專,你老家裡父母可安好?” 阿專沒想到侯夫人竟會關心起自己家人,受寵若驚地道:“謝侯夫人關心,老父母身體都很硬朗,諸事皆順。” “嗯,那就好。” 侯夫人又問道:“阿專,你今年多大了?” 阿專回道:“二十八了。” “嗯,年紀不小了哦。可成家了麼?” “哎,侯夫人。我又醜又窮,哪家姑娘會看上我?!” 他並沒有提起去年的傷心事。 “你看繡兒怎麼樣?” 侯夫人盯著阿專的眼睛問道。 剛才出去的繡兒,是侯夫人的貼身丫頭。十七八歲年紀,正是妙齡青春時。雖算不上俊俏,但也算清秀。 阿專不明就裡,吃吃地道:“繡兒自然……自然很漂亮,可,可她又怎會看上我呢?!” 侯夫人道:“這個不用你操心,隻要你喜歡,我就把她許給你。” 阿專深知侯夫人向來傲慢跋扈,對他這個下人從來沒正眼瞧過。如今卻要張羅著給他說親,心想,這葫蘆裡肯定賣得不是什麼好藥。 於是,委婉地拒絕道:“多謝侯夫人關心阿專。我覺得自己配不上繡兒……” 還沒等他說完,侯夫人臉色一沉道:“你這是要拒絕我嘍?” 阿專見侯夫人臉色陰沉可怕,忙叩首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隻是真覺得配不上繡兒。” 侯夫人陰陰地道:“現在就有兩條路。一是答應了娶繡兒。一是等著滾出侯府。” 呆了半晌,阿專終於道:“謝侯夫人賜婚。” 侯夫人臉色終於陰轉晴,高興地道:“我相信這會是段好姻緣的,嗬嗬……” 她笑起來,聲音有些尖厲和怪異。 侯夫人望了望袁罡道:“罡兒,你說吧!” 袁罡正了正身形道:“阿專。侯夫人賜婚,你總該表示下感謝吧!” 該來的,總會來的。 阿專強笑道:“那是自然。隻要侯夫人和小侯爺需要,小人定當肝腦塗地。” 袁罡道:“沒那麼嚴重。隻要你幫我辦一件小事。” 阿專稍稍放鬆道:“請小侯爺吩咐!” 袁罡走近了兩步,在他耳邊,低語了片刻,然後狡黠地笑道:“怎麼樣?是小事一樁吧?!” 阿專聽後,嚇得臉色慘白,雙腿不自主地抖動著道:“這,這,如果侯爺知道了,小人吃罪不起啊!” 侯夫人斥道:“怕什麼?現在就你我三人知曉,隻要守口如瓶,又豈能傳到侯爺耳朵裡去?!即便他真知道了,有我在,就能保你無恙。” 阿專還不放心地想說什麼。 袁罡已搶先道:“做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換一個漂亮的黃花大閏女,你是大大的賺了。” 阿專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這的確是件劃算的買賣。但如果一旦出事,將會是大麻煩。 但如今刀已架在脖子上,是由不得他不做的。 最後隻好囁嚅著道:“好吧。” 午睡後,吳名剛起床。阿專已回來為他準備好洗臉水。 吳名洗了把臉,接過阿專遞來的臉巾,拭乾後,走出門。 說好下午去練武場跟著郭寒威習武的,吳名一直記著。 所以,他快步向練武場走去。 練武場上,袁心怡早已等在那裡。 袁罡竟然沒在。吳名正好奇。忽然又想起來,上午他挨了侯爺一頓毒打,怕是屁股上的傷到現在還在作痛。下午練武,他肯定是不能參加了。 練武場中央,郭寒威一身短打,精神乾練。 遠遠的看到吳名過來,袁心怡興奮的喊道:“吳名哥哥,快來啊。” 吳名快步跑了過去。 走到近前,他先給郭寒威施禮道:“郭統領。非常感謝您前幾日去寺廟,幫我察看瘋和尚大哥的狀況。” 郭寒威道:“袁公子客氣了。這是侯爺吩咐的分內之事,理應盡職。” 袁心怡笑道:“兩人不要客套啦,我都等不及了,快讓吳名哥哥看看郭統領的身手吧。” 郭寒威與吳名對視笑了一下道:“好!那我就先獻醜了,待會讓吳公子指點指點。” 這自然是客套話。因為他也知道吳名不會武功。 吳名訕訕地道:“郭統領太謙遜了。” 郭寒威走到兵器旁抽出一把長劍,手脆運氣,身體開闔,一氣嗬成地舞了一套劍法。隻見光影靈動,衣袂翻飛,人劍幾乎合二為一。 吳名似乎感到凜然劍氣直逼而來。忍不住叫道:“好厲害!” 袁心怡在旁邊道:“郭統領師出名門,是一等一的高手。聽我爹說,他的劍法在江南已少見敵手。” 吳名咋舌道:“雖然我不太懂,但是我的的確確能夠感受到,他劍法的淩厲。” 接著,又心懷感激的對袁心怡講:“心怡妹妹,謝謝你。” “謝我什麼啊?” “謝你給我介紹了這麼好的一個師傅。” 袁心怡莞兒道:“吳名哥哥,再和我客氣,我可就要生氣了。” 這個時候,郭寒威一套劍法舞畢。他放回長劍,走過來道:“還請吳名公子指點!” 吳名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對於武功和劍法是一竅不通,哪有這個資格指點。” 袁心怡笑道:“郭統領,你就不要拿吳名哥哥開玩笑了。從今天開始,他就要拜你為師,向你學習武藝了。還請你一定要傾囊相授哦!” 郭寒威忙正色道:“請小姐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於是,吳名就開始拜在郭寒威手下習武。 因為他是個門外漢,所以一切都要從最基礎的學起。 但是,吳名記性好,又加上當年乞討時,為躲避狗咬人追,練就了靈活身段。 因此,他學習起來,速度竟然遠超常人,大出郭寒威和袁心怡預料。 袁心怡在一旁開心不已,心道:“沒想到吳名哥哥不僅讀書快,學武功進展也這麼迅速。” 郭寒威對他的進步也是瞠目。 一個下午,他已經學會了五套拳法,三套劍法,和基本的內功修煉之術。 郭寒威道:“吳公子,照你這個速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看,不出半個月,我這個師傅就要下崗了。” 吳名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有這個能力。心下也暗暗為自己高興。 學武結束後,袁心怡幾乎帶著崇拜的眼神看著吳名道:“無名哥哥,你真了不起。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厲害。” 吳名被他一陣誇之後,臉色緋紅,不好意思地岔開話題,問道:“心怡妹妹,為什麼侯爺不讓你練武呢?” 袁心怡嘆了口氣說,“我也不清楚。有一年,我想偷偷跟郭統領學武功,被我爹知道了,他就把我們兩個都狠狠教訓了一頓。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學過武功。” “哦,我相信侯爺不讓你學武功,是為你好的。”吳名安慰道。 “過去,我還一直對此不滿。但現在,我覺得有吳名哥哥學就夠了。因為我相信,你學好了以後,一定會保護我的。對吧?” 她說完,歪著頭看著吳名,似乎在等著吳名的肯定答案。 吳名忽然覺得,內心升起一種強大的責任感。 他鄭重地說:“我一定會的。” 夕陽斜進院內,兩個少年人沐在餘輝中,真真地像似一對璧人。 晚飯後。一身疲憊的無名,泡了個熱水澡,便舒服的盤坐在床上,溫習了幾遍郭寒威教習的內功修煉之法,感覺天色已晚,正準備熄燈睡覺。 突然,靜謐的夜空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喊聲,“快來人啊,抓賊啦……” 吳名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想找阿專出去看下,但左右尋不見他。於是迅速穿上衣服靴子,鎖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