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澈在考量自己參加此次縣試到底是得到更多還是失去更多,但若是重新讓他去選是否要參加此次縣試,他的回答一定正麵的。 若非參加此次縣試他又如何能夠打破了自己身處一殘酷社會的幻想,這裡的小吏尚且能夠食人,何況官僚乎? 小吏之事讓他明白了大明固然是所有人的大明,但更多的乃是掌權者的大明,身處這等環境,他若不想受人欺負隻有一步一步往上爬而已。 …… 大約過了數個時辰之後,太陽已是漸漸的落山,沐浴著落日的餘暉,蘇澈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了村口。 “我就居住在此處,還請停下。”見到熟悉的環境,蘇澈立即朝車夫說道。 待得車夫將牛兒停住,蘇澈從牛車的木板上跳下,出發去往縣城之時他與蘇氏的一眾孺子是乘坐蘇氏的馬車而去,雖然顛簸但好在有車廂足以為蘇澈遮風擋雨。 即便是這般蘇澈還是頗為不適,回來之時乘坐牛車雖然顛簸之上確實是相較於馬車而言更加的舒適,但這牛車也是更加的簡陋。 他所乘坐的這張牛車說是是車,但實際上就是用一頭水牛拉著一塊木板而已,根本沒有可以遮擋太陽的地方。 而蘇澈就與車夫同坐在一塊木板上經受著烈日以及牛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足足挨了數個時辰終於才看到了村口熟悉的環境。 已是忍受不了牛身上的臭味的蘇澈剛一到村口就迫不及待的叫車夫將牛車停下,雖然離自己的家中還有一段距離,但蘇澈此時已是不想再忍那臭味哪怕多一秒。 “多謝錢大哥一路送我歸家,這兩文錢是在下送給你的,可莫要嫌少才好。” 從牛車上下來,蘇澈摸索了一下行囊當中被他藏得嚴嚴實實的銅板,他初時是想直接給予車夫五塊銅板,但轉念一想最後卻是隻摸出了兩枚。 “這……這怎麼可以。” 漢子麵容黝黑,一副老實的莊稼漢子的模樣,“此次送你歸家是客棧要求的,故而等我回去也是有些報酬,你不必再多給我了。” 蘇澈笑道:“客棧是錢大哥的東家,故而給予錢大哥報酬,我這兩枚銅板是為了感謝大哥,與客棧給的並無沖突,還請錢大哥收下才是。” 他這麼說著,便強硬的將銅板塞到了漢子的手中,漢子推辭不過,隻得抱拳謝道:“既是如此,便多謝小公子了。” 蘇澈:“若說要感謝,還是小子感謝錢大哥才是,此時天色已經不晚,未免耽誤錢大哥,小子就不多留錢大哥了,告辭。” 那漢子聞言點了點頭,便吆喝著調轉牛的方位,轉頭駕著牛車離開了。 待得漢子已是走遠,蘇澈這才收回了目光,此時已是接近傍晚,村中的道路之上少有人出沒。 偶爾見到一兩個熟人,蘇澈便笑著與人打聲招呼,贏得鄉人的稱贊。 村口距離蘇澈家並不遠,即便是蘇澈如今不過十歲,卻也是沒花多少功夫便到了家中。 父母二人皆是在家中,見到蘇澈自然是歡喜異常,趕忙將蘇澈身上的行囊卸下又做了些飯食,一家人其樂融融。 席間蘇澈告訴父母二人自己已是通過了縣試,縣試之後若是能夠通過府試便是有了童生的功名,蘇定潮與林氏聞言更是歡喜。 此前蘇占文與一眾族學的孺子歸來之時雖然也告知了二人這個消息,但如今這個消息由蘇澈說出,卻也是讓夫妻二人十分高興。 父親蘇定潮還破天荒的說要打點酒水喝,以示慶祝,這個想法自然是被母親林氏一言否決了。 …… 這一日清晨,蘇澈尚在睡夢之中,便聽到門外有蘇定潮與林氏的聲音傳來,呼聲不小,驚醒了他。 “發生了何事?” 蘇澈聽著林氏的聲音似乎頗為憤怒,當即便下了床,穿戴好衣物之後便打開了房門,但見母親林氏與父親蘇定潮此時正與一個身穿皂服腰間佩刀的公人爭論。 “如今不過二月,距離秋收尚早,怎麼就接二連三的要我等上賦稅?這是何等道理?” 蘇澈還未出門便聽到了院子中林氏的言語,她言語中滿是憤怒和怨愁。 “自前年以來每年的賦稅名目和所要納的賦稅都一年比一年多,我等不過是升鬥小民,家中光景如此,哪裡還能納得了那麼多的賦稅?還請大人發發善心,免除我等這一次的賦稅!” 林氏此時是近乎哀求的對那身穿皂服的官府公人言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是旁人見此隻怕心中已是生起同情之情,然而那身穿皂服的公人聞言並不為所動,反而皺著眉頭冷聲道:“休得多言,給朝廷上交賦稅是爾等小民的職責所在,若是人人皆是如你一般這般不願繳納賦稅,那天下豈不是亂了套?” 他這麼說著,又伸出手來指著林氏道:“今日這賦稅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莫要多言了!” 一旁的蘇定潮見此眉宇間滿是愁色,他朝著皂服公人一拜道:“還請大人見諒,不是我等不繳納賦稅,而是如今著實是難以招架這一年更比一年要多的賦稅。” “往年之時地裡的收成不多,家中尚且多少有些盈餘,我等皆是以為日子會一日比一日好,然而這兩年以來雖然地裡的收成更多,但我等家中皆是沒了盈餘,這是什麼道理?” “如今不過二月,官府便已是派來了數次征收賦稅的公人,似這等情形,我等如何招架得住?還請大人體諒我等小民之不易!” 蘇定潮言語之中也是透露著些許悲哀,事情如此著實是讓人難以猜測,誠如他話語之中所言,往年收成不好家中還有盈餘可言。 這些年雨水變好,地裡的收成變好,但到了最後反而小民的家中已是沒了盈餘,這是什麼道理? 身穿皂服的公人見夫妻二人如此,臉上不耐的神情更是凸顯,他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隻遵循縣衙大人們的命令征收賦稅,至於你口中所言,若真有這般疑問,不如到大牢裡去詢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