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大是大非(1 / 1)

不知為何,鬼使神差般,克肖居然接受了牛頭人的邀請。   這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但話已說出口,克肖也不好改變主意,他僅僅有些後悔自己沒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他跟隨著牛頭人寬厚的背影來到營地前,原本還在聊天的另外三名小隊成員瞬間安靜了下來,目光齊齊看向克肖,然後各有心思。   即便眼睛被蒙住看不見,克肖也能感知這三個人的表情:   那個獸人戰士理所應當的不耐煩,像一頭掉入陷阱的野獸,正在進行激烈的情緒掙紮;   那個巨魔獵人沒有太多抵觸,隻是朝牛頭人夥伴聳了聳肩;   至於被遺忘者女法師,死人是沒有心跳的,還有那張蒼白的臉,克肖無法判斷出情緒,但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戒備。   女法師揉搓骷指的小動作顯得她格外緊張。   “快坐吧。”   穆特邀請克肖在自己身邊坐下。   這個位置正巧緊挨著被遺忘者女法師,篝火對麵的是獸人戰士和巨魔獵人,幾人表情各異。   “......”   氣氛都有些尷尬。   “我們好像還沒自我介紹。”   穆特打破沉默,向克肖介紹起小隊成員的名字、職業和來歷,就像之前獸人戰士向被遺忘者介紹他們一樣。   克肖這才知道幾人的名字。   出於基本的禮貌和接下來旅程中小隊成員更加方便再稱呼他,克肖也簡短的做了個自述:   “我叫‘心’。”   明眼人都知道,這絕不是他的真正名字,但克肖逢人要麼不介紹自己,要麼就用這個自取名蒙混過關。   沒有人知道他叫“克肖·心·索利斯”,臉上的白布遮蔽眼睛的同時,又能掩蓋部分容貌,即便那些過去認識他的人再見到他,也不會認出來。   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保護,克肖感覺自己藏在白布之下格外安全。   “什麼破名字。”獸人戰士托魯·厄索小聲嘲弄了一句。   “至少稱呼起來很容易。”巨魔格納吉習慣性的打岔,出言調和氣氛,“而且這個名字感覺很有內涵,是指你的信心嗎,還是本心,或者別的什麼意思?”   克肖坐在地麵上動也不動,手也不去碰架在篝火上滋滋冒油的烤肉。   麵對巨魔的猜測,他堅定道:   “是決心。”   格納吉和穆特互相看了眼,他們心裡明白這個人類為何來到部落。   單是不顧種族仇恨,委身部落,執意要毀滅天災軍團這點來看,就已經能證明其中的決心了。   “‘心’,雖然這可能會讓你想起不那麼好的回憶,但我想你如此憎恨天災軍團,是因為亡靈毀了你的家園,還殺了你的家人,對吧?”格納吉又問。   比起部落隻是在海加爾山之戰中麵對過亡靈,位於東部王國北部的諸多聯盟王國都遭到了天災軍團的進攻,許多人都死了。   人類對亡靈的仇恨要遠遠勝於獸人,介於‘心’如此痛恨天災軍團,旁人都會下意識以為他所珍愛的一切都被亡靈毀了。   出乎意料的,克肖搖了搖頭:   “不,不是,我沒有家人死在亡靈手上,也沒有家園被毀,我僅僅是因為個人原因。   個人原因?   格納吉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牛頭人穆特顯得相對平靜,目光中也有些疑惑。   這時,眾人聽見一直不說話的托魯發出陣陣嘲笑聲,他聽了半天了,就等著找‘心’的麻煩:   “我看所謂的個人原因隻是你的借口,人類,如果天災軍團沒有對你實施任何暴行,你又有什麼個人原因憎恨它們?”   這話最惡毒的是其中隱晦的含義,如果‘心’沒有憎恨亡靈的理由,那麼加入部落的動機也站不住腳,托魯是在懷疑’心’來部落別有目的。   “這話有些太過了吧,夥計。”格納吉擔憂道。   其實他和‘心’沒什麼交情,但既然是一個小隊的成員,沒必要互相用言語攻訐了吧。萬一把‘心’惹怒了,發生摩擦,他們幾個恐怕還不是‘心’的對手。   薩魯法爾那邊也不好交代。   “我沒說錯。”   托魯不依不饒,格納吉和穆特雖然聽他的命令,但都在為這個人類說話,讓他非常不爽。   而且他也確實發現了問題,作為效忠部落的一員,托魯不能視而不見:   “你們仔細看看,他滿腦子都是對天災亡靈的仇恨,但他的左邊不就坐著一個亡靈嗎,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任何敵意。”   尤琳萬萬沒想到托魯突然會把話鋒往她身上引,本來因為‘心’的存在,她已經很不適應了,隻能當個小透明,保持沉默,靜靜聽他們說話,時刻警惕‘心’突然發起攻擊。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尤琳不知所措,感覺自己像是被出賣了,但又有苦說不出,托魯明顯是在針對‘心’,卻偏偏拿她當話題。   這下子這個人類不想表態都不行了,他對自己是什麼評價,什麼看法,亦或者,他會不會咒罵,發出威脅之類的。   尤琳見慣了活人用惡毒的眼光看自己,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她就不在乎,每當有人認為她是個怪物的時候,尤琳仍然會覺得心寒和委屈。   “她不是天災軍團的人。”   “......”   “被遺忘者現在是部落的一員。”   幾人俱是一怔。   托魯麵色緊繃。   尤琳原本躲閃的目光也詫異地看向人類。   “天災軍團的亡靈隻受巫妖王控製。”克肖繼續說道,“被遺忘者重獲了自由意誌,保留了生前的思維,這點和天災軍團有本質上的區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所以它們不是我的敵人。”   “謝......謝謝。”尤琳的聲音驚顫,臉上發自內心的露出一個笑容。   格納吉和穆特看‘心’的眼神,也多了一些尊敬。   倘若為了復仇能放下一切,那無疑是不擇手段之徒,但能區分大是大非,就證明這個人仍然保持著最清醒的理智。就像大酋長薩爾,願意接納被遺忘者加入部落,也肯定有相同的考慮。   托魯被人類的話駁得啞口無言,自知理虧,憤憤道:   “嘴上說得好聽,誰知道你會怎麼做。行了,都去睡覺吧,明天還要趕路。”   獸人戰士目光一掃眾人。   “我來守夜吧,我不需要睡眠。”尤琳主動請纓道。   “嗯,就這樣辦。”托魯點了點頭,再次不屑地看向人類,“至於你,人類,你不許睡在這裡,去別的地方。”   “夥計,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閉嘴,我才是隊長,他在這裡,我不放心。”   托魯的聲音打斷了格納吉的反對,也不再聽眾人的意見,起身就朝自己的帳篷徑直走去。   穆特沉沉地嘆了口氣,碩大的手掌放在人類肩上。   “抱歉。”   “沒關係,我也想獨自待一會兒。”克肖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談話結束,克肖回到了之前的那塊石頭上。   遙遠的星空有兩輪互相重疊錯位的月亮,他覺得自己也和它們一樣,像是身體被分成了兩半,與小隊成員們交談的時候,一半融入其中,另一半卻在遠處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