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榮見二人逃跑,甚是著急,大吼道:“快追,別讓他們跑了。” 若是隻跑了滄浪子,他原是不懼,但黃登義若是走了,尋到了黃傑開留下的秘籍,待到神功大成,那時黃登義在暗,他在明,卻免不了一場復仇。 他挺劍先上,招招催殺,盡數向卜天地身上招呼,卜天地被他逼得連連後退之際,餘下五人也齊齊挺上,對卜天地發難,卜天地苦鬥之下,內力漸漸不支…… 滄浪子負著黃登義,一邊策馬疾馳,一邊望著卜天地的身影消失在遠方,不由得心中悲愴,他與卜天地相識不久,卻處處受他照顧,蒙他指點武功,幾日下來,大有進境,為了自己和另一個晚輩,他卻甘願留下斷後,拚著命不要也要將自己二人送出來,這等恩情,猶如再造。 黃登義父親去世,他原以為卜天地便是他最後的依靠,沒想到不過幾日,便要再離自己而去,心中也是說不出的難受。 月明星稀,夏夜蟬鳴,二人一路策馬,默默無言,大路兩邊是冒綠的田地,卻隻有馬蹄踢踏之聲,便有說不出的落寞之感,二人在馬背上走了多時,月亮漸漸落下,星空也慢慢消失,東方山頭上慢慢有了一抹橙黃,半邊的天亮了起來,不覺間便到了破曉時分,二人仍是掛念卜天地安危,又過不久,天剛朦亮,卻聽得後麵隱隱有馬蹄聲傳來,滄浪子向後望去,隻見一持槍大漢縱馬自遠方而來,正是李家掌門李敢堂。 滄浪子見狀,心下大驚,暗道:“卜先生難道被他們害死了?但卜先生若是死了,為什麼卻隻有他一人追來。” 正想間,那馬兒早已逼近,李敢堂狠狠地道:“前麵的小子,速速勒馬停步,我還能饒你一死,若是再不停馬,帶我抓住你們,就將你們碎屍萬段。” 滄浪子二人的馬匹比之李敢堂的馬多乘一人,因此跑得也慢些,眼看馬匹越來越近,黃登義不禁道:“怎麼辦,他要追上來了。” 滄浪子看了一眼黃登義,又看了看後麵的李敢堂,思索片刻,對著黃登義小聲道:“你別去昆侖山了,你就上點蒼山去找我師父李春秋,就把事情告訴他,他自會護著你。”滄浪子早已想好,若是就這樣走,遲早兩人都會被擒住,但若是留一人斷後,則還有一人可以活,自己若是把黃登義留下獨活,過不去心中的坎,也有違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因此便打算留下來擋住李敢堂。 他一麵從劍上摘下點蒼派的玉佩,交予黃登義,一麵又囑咐道:“道路險阻,多加小心,我去也。” 黃登義自是不想滄浪子為自己而死,雙手死死抱住他不讓他下馬,但畢竟身上有傷,力氣不大,滄浪子將他雙手掰開,一個後空翻,便跳下馬來,橫在兩馬之間,黃登義趴在馬背上,想翻身下馬,卻少了力氣,隻得被馬托著,一路走去。 李敢堂見滄浪子下了馬,也沒理會,他此次隻想拿住黃登義,滄浪子倒是無關緊要,於是縱馬想要繞過滄浪子。 滄浪子早已想好對策,隻消將李敢堂的馬斬了,他無論如何也難再追上黃登義,等他走遠了,李敢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去了點蒼山。 於是力透於劍,李敢堂策馬趕到,滄浪子橫劍劈砍,霎那間,那馬兒前蹄被斫,悲鳴一聲,向前栽倒。李敢堂見狀,急忙使了個輕功,穩穩落地。 他見自己的馬兒前蹄被砍,栽倒在地,兀自在地上悲鳴,不由得怒從心起,他也不發話,挺槍便往滄浪子麵門刺去。 他武功雖比不過卜天地,但卻比點蒼派掌門也強上不少,隻是他盛怒之下失了章法,滄浪子又蒙卜天地指點多日,武功進境頗大,這一槍下來,競被滄浪子險之又險地躲過,李敢堂見一槍不中,又復刺出第二槍。 滄浪子深知他武功了得,不敢怠慢,舉劍輕撥,將那一槍的力消去兩成,卻也退後十幾步,李敢堂第三槍運力再刺,滄浪子卻是再也躲閃不了,隻得橫劍硬接,隻聽叮鐺一聲,滄浪子長劍被打落一旁,劍身上還有一個槍尖戳出來的凹槽。 李敢堂將槍抵住他的咽喉,喝到:“小子,快說黃傑開那兒子去了哪裡,否則我一槍刺死你。”他這話一說完,又覺得一槍刺死滄浪子未免也太便宜他了,於是收槍上前,一腳將滄浪子踢得倒飛出去兩三丈。 滄浪子隻覺得腹中一陣翻江倒海,胸口一甜,競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李敢堂走上前來,一腳踏住滄浪子胸口,槍尖抵住他的咽喉,怒道:“快說。” 滄浪子頭暈目眩,卻也硬氣,有氣無力地道:“我……我若是說了,你也會殺我,我若是……若是不說,你也會……也會殺我,我說了做……” 他最後一個字尚未說出口,李敢堂就抬腳向他臉上踩去,但這一腳畢竟沒有踩實了,滄浪子若是死了,想找到黃登義倒也要費一番功夫。 李敢堂道:“你若是不說,倒也可以,我隻是把你帶回軍營中,給你上點刑罷了,我若是上老虎凳,炮烙你,再把你淩遲了,你這死相可不會太好看。” 滄浪子道:“老畜生,有……有本事就殺了我,你這般墨跡,是不是……是不是怕了。” 李敢堂被他一罵,心中更是惱怒,但也無可奈何,隻得把他抗在肩上,往臨近的人家住處走去,他心中暗道:“等我找到了那姓黃的小子,我就把你千刀萬剮。” 過不多時,到了一處村落,李敢堂敲開一戶人家的屋子,要了點吃食,再要了紙筆,寫了封信件,托那家屋主去南康郡城交給施老榮,他將滄浪子綁在那戶人家的柱子上,喂了治內傷的藥,吊著滄浪子一口氣,卻不給他吃食。 如此一天下來,滄浪子早已餓的虛脫,李敢堂見他如此萎靡,便故意拿著吃的在他眼前晃悠,笑道:“滄浪賢侄,你師父和我也有一麵之緣,你若是將那姓黃的小子去處告訴我,我便給你吃的如何?” 滄浪子迷迷糊糊中瞧了他這般樣子,有氣無力地啐了口唾沫,罵道:“老雜毛,你要殺要剮,盡可使出來,我滄浪子若是叫一聲,就不是男人。” 李敢堂見狀,卻也不惱怒,隻是自顧自地吃,次日清晨,李敢堂早早便搖醒滄浪子,又問起黃登義的下落來,滄浪子饑餓難耐,卻也不想出賣他人,因此又是一言不發,李敢堂見狀,怒道:“你若是不說,那就罷了,我殺了你之後,隻要再回去找到黃傑開的秘籍,將它毀掉,你說不說也無所謂了。”他說出這話來,其實心裡沒有底,那秘籍身在何處,可能普天下隻有黃登義一個活人知道,但是他還是想嚇一下滄浪子,好叫他說出黃登義的去處。 滄浪子一聽此言,卻心想:“他們必是懼怕黃登義尋到他父親的秘籍,練成之後找他們報仇,如此一來,即使他走了,登義也不算安全。”突然間靈光咋顯:“我何不信口胡謅一個去處,教他遠離此處,也好讓登義他脫離危險。” 念及此處,他開口道:“黃登義先前也有對我說過那秘籍在何處,要我帶他去找,可惜啊,我此番殞命於此,卻再也無法幫他了!” 李敢堂聽他說出這番話來,大感驚喜,但又是懷疑,若是滄浪子說出黃傑開的武功秘籍所在,他去尋來了,其一是不怕黃登義日後報仇,其二是可以提升自己四家的武學造詣,但他又怕滄浪子故意說出這話來誆騙他。 他狐疑地看了滄浪子一眼,說道:“你若是說出秘籍的所在,我可以饒你不死。” 滄浪子見他有了興致,卻假意嘲諷道:“李掌門,我若是說了,一則是不義,二則是你未必信我,你又何必這麼麻煩,一劍將我殺了,再自己去找,豈不是更好?” 李敢堂道:“你說與不說,我都是要去找的,隻是快慢與否罷了,你且說出來,我若是信了,便帶你一齊去找,找到了就放你走。” 滄浪子聞言,知道李敢堂上鉤,但要他相信,卻還要費一番周折,於是便道:“小爺餓了,要吃東西,要喝水,吃飽喝足了再告訴你,你不要怕我吃飽之後不說,我若是不吃飯,到時候餓死了,你仍是找不到。” 他此言一出,李敢堂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便給他端來吃食,待滄浪子吃飽,再問他話,滄浪子一邊吃,一邊想好對策。 待他吃飽喝足,養了一會兒神,李敢堂這才問道:“你說罷。” 滄浪子道:“要我說來,你們四大家族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你們也不想想,黃大俠如果沒做好準備,又怎麼敢前去嵩山與你們打鬥?” 李敢堂聽他出口辱罵,甚為惱火,但盛怒之下,還是回答道:“我們以施家一派的名義向他邀約,他曾經與施老榮切磋過,自然是不會有疑。” 滄浪子冷笑道:“他身為天下第一高手,難道比武前不會了解自己對手嗎?你可好好想想,他路上是否有延誤?” 李敢堂仔細回憶,答道:“他來嵩山,至少十日路程,但他卻用了十五日才到。” 滄浪子本來也不知道如何誆騙李敢堂,這其中細節他也不知道,他本想先套李敢堂的話,先勾起他的興趣,這才慢慢幌騙,但李敢堂這話一出,滄浪子心念立時一動,回問道:“這五日時間,難道不夠他查出你們的身份嗎?” 李敢堂道:“他若是知道我們的計謀,又怎會赴會?” 滄浪子道:“不錯,但他不是還送信給卜先生,讓他去救登義嗎?” 李敢堂道:“這又如何?” 滄浪子道:“他在信中寫下暗號,交代秘籍所在,求卜先生教登義武學,為他報仇,這可是我親耳聽到的。” 李敢堂道:“那封信我們檢查過了,並無異樣,怎麼可能有暗號?” 滄浪子搖頭道:“黃大俠何等人也?豈會不留後手?這暗號是登義將信封以特殊手段處理之後才顯現出來的。” 這些話語都是他胡謅的,李敢堂也搖頭示意不信。 滄浪子道:“黃傑開與卜先生頗有交情,他藏在昆侖也是合情合理罷,卜先生曾告訴我,他要帶登義回昆侖,若是不在昆侖,又何以帶他去?” 李敢堂聽他這一說,覺得似乎也有道理,他那日接到施老榮的傳信,便是說在卜天地回昆侖的路上截殺他。 滄浪子見李敢堂這番神情,料想他是信了兩三分,於是又繼續道:“卜先生住在昆侖山四聖峰,那裡易守難攻,難道不是藏匿秘籍的最好去處嗎?你若是不信,就隨我去看看罷。” 滄浪子說的有幾分可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李敢堂雖有疑問,但卻也沒有別的法子,於是道:“那我就把你帶去,若是你敢扯謊,我便將你淩遲處死。” 他放完狠話,自往村子找村民買了毛驢,順便修書一封請人送給施老榮,與滄浪子二人便往昆侖而去。 李敢堂王號定北,那昆侖山四聖峰雖臨近他的封地,卻在他掌控之外,二人先往最近的豫東而去,而後順著湘江,去往洞庭,穿湖水順長江而往武昌,逆流而上去往江夏郡,隨後改走陸路去定北王府,準備修整一番,領一隻兵馬,這才去昆侖山四聖峰。 這一路之上,滄浪子被點了穴道綁住,動彈不得,唯有吃飯時才得以自由,但畢竟先前被李敢堂打傷,又餓了一日,因此傷也遲遲未痊愈,這幾日間,他一有機會便想運功沖開穴道,但終究內力不足,況且李敢堂每次吃飯都會幫他解開,又重新點穴,次數一多,滄浪子也就放棄了。 他一路之上也不斷為自己的說法找補,到了江夏郡的地段時,李敢堂已經信了七八分。 這一日馬車行在大道上,卻有一兵卒騎馬傳信李敢堂,李敢堂看了信件,樣子甚是嚴肅,招呼那兵丁道:“你速速趕回王府,傳我命令,召集三個百人隊,往南陽郡趕。”轉頭又對那車夫道:“掉頭往南陽郡去,不去王府了。” 滄浪子看他如此焦急,心中不禁猜測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他四大家族如此懼怕黃登義報復,莫不是他找到了秘籍的所在,他想到這裡,又不禁想到卜天地,他留下獨戰幾大高手,怕不是早就遇害了,念及此處,又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