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河水卷著黃沙向東而去,水花在河邊的石頭上拍個粉碎傳來陣陣轟鳴的時候,崔鈞一行人的第一段行程便已經結束。 從安平縣向南途徑清河、陽平,現在下一個大一點的縣城便是濮陽,而出了濮陽沿著黃河繼續向西南行去,便是黎陽、白馬、延津組成的三角地帶,這個三角區便是官渡戰場。 哪怕往後數八年,袁紹的地盤也才延伸到此處,而踏入黃河進入兗州也意味著新的危機即將到來。 現在的袁紹已經開始整合冀州的力量,流寇盜匪或被收攏成軍或被驅逐出境外,而兗州……正是袁紹用來倒垃圾的地方。 這裡黃巾殘部未平,活不下去的百姓也選擇了拿起屠刀,而袁紹傾倒的社會渣滓也流竄於此…… 如果兩年後,恐怕崔鈞隨便找兩個人就敢橫跨兗州,但現在,這平原之上也不一定有太行八徑好走。 “探路範圍向外拓展二裡,我等盡量選擇大路而行,不要鉆小樹林走山路,晚上最好能在城池中落腳。” 崔鈞的命令開始在隊伍中傳達,運載著草料糧食的馬車被遮掩起來,原本隱藏在車中的武器都被拿在手中,“西河太守”的旗號也被打了出去,一行百餘人立馬就換了一個樣子。 在臨行前崔鈞也對這一路可能遭遇的人有過判斷,如果是流寇的話大概率不會選擇打劫官軍,而且這裡的流寇也未必會有吃下百人隊伍的規模。 至於正在兗州大地行動的曹操等諸侯,在他們麵前自己還是有幾分顏麵的。 這一路上他不怕講道理的諸侯也不怕不成群的流寇,怕的是另外兩類人。 一類是諸侯帳下的不講道理的低層將官,可能是滿編的千夫長或者未建滿編製的校尉,這些人可以稱之為“兵痞”,他們不會在乎諸侯之間的規矩,更是會腦子一熱釀成慘劇。 另外一類是豪族私兵,為了應對流寇不少豪族或是以莊子或是以鄉裡為單位構築塢堡,集結數百近千人,這些人良莠不齊,其中不少人也會肆意踏破道德與漢律的底線。 崔鈞不擔心這片地麵上有人想要劫財害命,因為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要擔心隻是具備這種實力的人。 “郎君,這一行幾十裡我們已經遇到了三組流寇,皆是十幾人的規模,見我等勢大未曾輕動,但繼續西行恐怕越往後越是難行。” 沒想到第一個向自己開口的會是崔垣,這個崔家自己人,還是隊伍的牽頭者之一。 或許仗著和自己有幾分親緣,想要在此處勸自己回返博陵? “若是怕了,你回去便是,這一趟長安之行若是不去……我心有不甘。” 崔鈞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崔垣的提議,在車上的幾日,他腦海中對於未來的規劃越來越清晰,而長安則是自己計劃中的第一環。 這裡可牽動著李傕郭汜、大漢天子、中原曹操、西涼馬騰等多方麵的博弈,隻有先保住關中的價值,才可以把這些人牢牢栓在此處無暇他顧。 崔垣眼看自己是勸不動家中公子也不再多言,這幾日隊伍裡的氣氛已經有些緊張了。 尤其是黃昏時分,一行百人的隊伍從荒廢的壟上橫穿而過,田野裡不見麥苗隻有雜草,有的草長三尺之高,在草叢之間還隱隱可見一雙貪婪的眼睛。 那些大部分都是人的眼睛,但遠比野外饑餓的貪狼更加瘮人。若不是己方人多,又掛著西河太守的旗幟,或許這些人已經化身成為狼了。 崔鈞也明白大家的想法,畢竟這支隊伍裡可不隻有他一輛馬車,為了防止采買不及,備用的糧食與草料就在後方的幾輛板車上。 在河北的時候這些糧車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但到了兗州崔鈞卻下令用抹布遮掩車輛,再於麻布之上掛上刀劍,讓這些車子變成官軍運送軍械的隊伍。 這就是未被統一的無主之地,哪怕集結百多人的青壯隊伍攜帶兵械,也需要因地製宜小心翼翼地從中穿行。 而且落腳的地方也有所不同,在河北的時候可以用輜重車圍成一個圈原地休整,但是在這裡必須找到村落、莊園或者城池才可以安心。 哪怕因為宵禁來不及進城,崔鈞也會下令所有人貼著那有些殘破的土墻歇息。一方麵需要防禦的方向少了一半,另一方麵城墻與縣軍也是一種威懾。 這一路上過濮陽抵黎陽望牧野,兗州大地上隻有死人的白骨與貪婪的眼神伴隨著隊伍前行,而這種路途還不知要前進多久…… 一次又一次地太陽落下,仿佛一次又一次地帶走了希望。 -----------------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原本在界橋大敗公孫瓚之後,袁紹的兵馬長驅直入直接將公孫瓚趕回了幽州,冀州那本來望風而降於公孫瓚的郡縣立馬遭到了袁紹的清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轉而換上自己人執掌。 界橋戰場距離崔鈞南下的地方並不遠,實際上他們一路南下還能遇到行軍紮營的痕跡。 戰場本就在冀州西部展開,而安平縣、平原縣這些地方都屬於冀州東部,也是因此崔鈞並未卷進河北兩位巨頭的戰爭之中。 “主公,那劉玄德與公孫瓚本為同窗,有動兵跡象必然是想要西進至巨鹿郡隨後北上與公孫瓚夾擊我軍,此舉將威脅我軍糧道同時讓本就人心不穩的冀州再次波動,不可不防啊!” 目光隨著崔鈞的隊伍北上,在冀州與幽州交界處的大型軍帳之內,袁紹幕僚田豐向著主位上的男人拱手提議道。 主位上的袁紹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河北霸主,本就俊朗的他更是多了幾分雄偉的氣質,那一雙眼睛在聽聞田豐之言後卻滿是不以為意。 “元皓多心了吧,劉玄德不過平原一縣之地,招募個兩千人馬便是極限。”田豐話音剛落,其身後便走出一人,向著主位上的袁紹拱手一禮隨後開口,“那點人馬能有何用?隻需要一支偏將領軍便可滅之,此時當以幽州為重!” “郭公則!你身為謀臣怎可如此輕視一支人馬,那劉備手下……”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決議……退兵!” 主位上,袁紹打住了二位謀臣的針鋒相對,在兩條看起來都一片輝煌的路之間選擇了一個坑。 兩邊的謀士都傻眼了,一般來講自家主公是要權衡各方的意見,猶猶豫豫半晌才能做決定,今天這動作快得仿佛家裡死了爹一樣。
第7章 流寇與袁紹(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