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狐貍的心態(1 / 1)

從河東南下渡黃河騎馬數十裡,崔鈞踏上了弘農地界,這裡和幾個月前並沒有什麼變化,楊家的影響還是那麼深遠。   有著楊彪的信物與手書,整個弘農之中崔鈞可以橫著走,但此行他的目的卻並非弘農。   東臨河洛西連關中,弘農之地卻在董卓與李傕的雙重打擊之下穩如泰山,不得不說楊彪與楊家的招牌確實好用,沒有人願意強行得罪。   若說楊家最近遭受的挫折,應當來源於西涼軍大將張濟。   自從反攻長安之後,李傕被拜為車騎將軍,郭汜被封為後將軍,張濟升任鎮東將軍。可惜李傕郭汜對於封賞不滿,分別自領大司馬與大將軍,而張濟則是低調受封,並東出關中屯兵弘農。   這其中據說有手下主簿賈詡的勸諫,讓他在膨脹之中守住了清醒。   來到弘農之後才發現這裡幾乎每一片沃土都屬於楊家,要想拿弘農養軍,就勢必要和楊家起沖突。   土地是養兵之根本,但同時也是楊家的命根子,更何況西涼軍並不擅長種地,而更擅長掠奪。   賈詡再次勸諫張濟避免和弘農楊家發生沖突,而是南下奔南陽而去,隻是在弘農之地借了供養大軍的糧食。   對於楊家來說一次供養數萬大軍確實有些肉疼,但隻要這些虎糧之士能離開弘農,哪怕割一塊肉也在所不惜。   南陽隸屬荊州,但現在這裡卻是袁術、劉表之間的緩沖地帶,宛城以北良田千裡,一直是劉表與袁術之間互相爭奪的主要目標。   但是當三萬西涼軍裹挾百姓南下,號稱十萬西涼軍的時候,原本還在扯皮的劉表和袁術瞬間偃旗息鼓。   兩位諸侯的主要戰場本在江夏,袁術部將孫堅幾個月前於江夏被劉表部將黃祖射殺之後其實已經沒有了大規模軍事沖突,張濟的到來更是讓他們的南陽戰場徹底放棄。   這樣一來千裡良田成了張濟的所有之物,縱然沒能進駐城池,但是宛城之外無數農莊塢堡都在張濟的劫掠範圍之內。   張濟需要的本來就不是城池,而是足夠的軍糧供養自身的西涼大軍。哪怕沒有城池,一座數萬西涼軍的大寨也不是劉表可以攻破的。   裹挾而來的民夫都被張濟勒令去耕種營寨附近的土地,至於這些土地原本屬於誰並不重要,反正沒人敢把地契砸在張濟臉上。   整個過程中當然有不願合作的豪族,張濟的處理方式讓他們很是體麵,   而這些人空餘出來的具備一定防禦力的塢堡,變成了將軍家眷、文臣的居所。   當賈詡清點了各處糧食總數,為張濟擬定了一份新的糧倉存糧計劃之後,已經算是努力工作一整天的他終於回到了家中。   “夫君,今日有位小先生前來拜訪,穆兒正在接待,說是來尋夫君的。”   賈詡剛剛進門,夫人便上前說著今日有人前來拜訪,長子賈穆正在後堂與人說話。   “來人大約多少年歲?可有通報姓名?”   賈詡心中默默盤算著日子,南陽地區豪族雖多但都是袁術的手下,一般而言不會有豪族前來與他們看不上的西涼人搭話……   “似乎要比穆兒小上幾歲,尚未通名,隻言是關中來人,或許是領了大司馬的命令吧。”   “我明白了,你且去準備膳食物。”   賈詡點點頭,隨後徑直向後堂走去,來到大廳,長子賈穆果然與一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相談甚歡。   “父親!”看到賈詡進來,長子賈穆起身行禮,隨後看了一眼對麵的崔鈞,簡單致意之後便退出了後堂。   自始至終賈詡都沒有看自己的長子一眼,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崔鈞身上,而崔鈞也隻是淡淡一笑,等到賈穆離開之後才起身。   “文和先生,久仰。”   崔鈞執手行先生之禮,賈詡還是沒有動,隻是在崔鈞拱手之後淡淡開口,說了一聲“坐”。   “長安來使,可惜家中無酒無茶,隻好以水待客,怠慢貴客了。”   “文和先生一言,便能讓區區白水增香不少,又何談怠慢?”   賈詡觀察著崔鈞的同時崔鈞也在觀察著賈詡,眼前的中年文士穿著相當樸素,那一身有點俗氣的麻布長泡,莫說是正當道的西涼軍重臣,就算是長安城裡斷了俸祿又遭無視的官員也未必看得上。   硬要說的話,賈詡的穿著和自己家中的門房老頭差不多……當今皇親顯貴都在追求蜀錦蘇繡,就算不能得到蜀錦,蠶絲錦袍也是一定要的,而賈詡身上隻是再簡單不過的麻布。   這種樸素不是流於表麵,他的兒子賈穆在家中同樣是麻布長衫,莫說鑲金戴玉,就連蠶絲錦帶配飾都不曾存在。   與穿著的簡樸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身上的氣質,已過四旬又出生於西涼苦寒之地的他臉上有些許皺紋,若是閉眼,賈詡似乎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出門在外或許會有人覺得這是一個家裡有幾畝地能養活自己一家的小老頭。   直到崔鈞被那一雙眸子掃視過,源自心底的危機感讓他幾乎要忍不住打個冷顫。被賈詡注視的時候,他有一種自己已經被束縛在大秤之上稱好了重量即將被賣掉的感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賈詡或者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隻要他願意,眼前的人無論如何都逃不過被賣掉的命運,區別隻是價碼與奉獻值不值得讓他謀劃罷了。   明明現在還是下午,崔鈞卻覺得賈詡正潛伏於深夜的黑影中,隻有一對眸子閃過幽光。   直到這個中年人嘴角微微一笑,所有的感覺消失,對麵坐著的人又成了心中認定的小老頭,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象……   崔鈞再次審視著對麵坐著的淡淡喝水的中年人,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與之前的氣質聯係起來。   他太樸素也太簡單了,眼前的賈詡比自己大二十四五歲,就連長子賈穆都要比自己大幾歲,隻是憑借著他的地位,長子竟然尚未舉孝廉。   有人說賈詡之子多胸無點墨,父親歷任三公、封侯,而長子賈穆隻能做到郡守,次子、三子皆是列侯、關內侯之才,就連一郡之地都未必能打理明白。   可崔鈞剛剛跟賈穆聊天來看,身為賈詡長子的他絕不是庸才,郡守也絕對不是他的極限,或許歷史上的賈穆是父親強行壓製出來的結果。   當賈詡不再壓製後代,孫輩賈模、賈疋、賈通皆是朝廷大員,受帝王拜封驃騎將軍、車騎大將軍皆而有之。   或許這就是賈詡的生存之道,通過示弱來減少自己被人樹敵的可能,隻是可惜了幾個兒子或許空有才華而不得重用。   他是一個把自保寫進骨髓的老狐貍,或許關中之亂他已經初見端倪,所以本應該在未來隨著張繡抵達南陽的他跟隨張濟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