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執將令——夜襲(1 / 1)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自古以來,夜襲是技術含量高的戰術之一,那是對進攻防守雙方綜合實力的最高考驗乃至折磨。夜間作戰,進攻方需要堅韌的意誌力和頑強的戰鬥力,防守方應急措施得當,同樣能在夜襲中反殺對手。   槐裡城的城門悄然打開,這一次洞開的不是麵向李傕郭汜的東門,而是相距他們最遠,完完全全在相反方向的西門。   一支騎兵從城內悄然而出,今日的雲層遮住了天上的皓月,也讓樊稠身上明晃晃的鎧甲不那麼耀眼。   “將軍……古人雲‘未慮勝,先慮敗’若是今夜襲營失利,將軍應當考慮他途。”   樊稠才剛剛出城,簡單梳洗休整過的副將就在耳邊低語,意圖讓樊稠找一條後路,哪怕今日兵敗也不會陷入絕境。   “後路?這天下哪來的後路?”樊稠皺眉,“東邊是李傕郭汜兩位狗賊,西邊馬騰韓遂年初就撕破了臉麵,北麵荒涼苦寒,南下去投奔劉焉?他豈能容我?”   “將軍,東麵不止有李傕郭汜,還有天子朝廷還有關東諸侯。”樊稠身後,他的新副將頓了頓,“若是我等能救天子於水火,哪怕隻是掩護天子東逃,都堪稱從龍之功。”   “無需多言!”樊稠搖搖頭,“我與李傕郭汜說到底都是國賊,投奔天子朝不保夕如何自處?莫要忘了當年董相國一死,那王允可沒想過赦免於我!”   樊稠低聲喝罵著,當年王允要是真的赦免西涼軍,恐怕樊稠領著親兵早就回涼州做地主當豪強了,焉有後續的關中之亂。   王允的固執讓大漢陷入風雨飄搖,同樣失去了西涼軍將領的信任。   身後的副將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卻被樊稠手勢要求噤聲。   他們從西門悄然出城,來到了城外的一片密林之中,早已有一支軍馬在此等候,雙方合兵一處,人噤聲,馬裹蹄,最後隻留下淺淺的痕跡向東而去。   沒有大規模的兵甲出城,最大可能性不暴露在敵軍斥候的眼中,這支用於奇襲的兵馬,如同尖刀一般要直插李傕郭汜的心臟。   夜幕如墨,李傕郭汜的大營已經遙遙在望,樊稠一路潛行到這裡,手下幾位親兵已經開始悄悄遊走於營寨周邊,盡量避過崗哨尋找可能的突破點。   營寨大門往往有拒馬、壕溝以及哨崗,甚至巡營的士兵都要比其他方位多上不少,樊稠有足夠的時間準備,自然想要一個更加合適的進攻方向。   傳令之中不帶有任何喧嘩,耳語和手勢才是偷襲之戰的核心。   尋路的親兵將樊稠領到了營寨的側後方,那裡有一段營寨的木樁極為鬆散,甚至可以說這一段路隻是幾根樹枝插在地上,嘗試阻擋車馬的出入。   莫說是巡營的兵馬,樊稠靠近之後隻有刺鼻的腐臭味,甚至還能從空氣中捕捉到淡淡的哀鳴。   長刀翻轉,隨後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那是進攻的訊息,也是無聲的號角。   喊殺聲驚醒了營內的……傷兵,樊稠選擇的進攻方向,便是郭汜的傷兵營,這些已經難以作戰的士兵在戰後已經成了被棄子,此時也成了第一波炮灰。   數百騎撕開了營寨之外本就脆弱不堪的防禦,擋在他們前邊的第一道防線是幾根歪歪扭扭的樹枝組建的營寨圍墻,或者說一層籬笆;而第二道防線便是這些被遺忘的傷兵,或者說第二道防線是屍體,那些還勉強能動的士卒已經算是第三道防線了。   他們的作用隻剩下了微不足道的阻礙,他們是沒有武器沒有戰心的行屍走肉,唯一能做的隻有在看見敵軍襲擊的時候喊上一嗓子。   當樊稠手持長刀殺進營寨之中的時候,喊殺聲在黑色的天幕之下點燃了名為恐懼的炸藥桶,恐懼以聲音、火焰、血液為載體不斷蔓延,將一個個還在睡夢之中的士兵拖進夢魘。   西涼軍不僅稱霸關中還以劫掠作為副業,與其他諸侯的軍隊比起來算得上富足,不過這種富足依然無法與後世相比,在缺乏維生素導致的營養失衡之下,無數士兵都陷入了夜盲癥的深淵。   他們或許可以在冷靜之中於黑暗中視物,但是睜開眼便是無盡的黑暗,黑暗中伴隨著血腥與殺戮,無盡的恐懼包裹著他們,讓這些人在黑夜中陷入瘋狂。   在黑暗中能帶給人安全感的便是火焰與光,但現在火把不是救世主而是催命符,因為火把是劫營者手中的利器。   數百騎點燃了身邊的帳篷,隨著戰馬的奔馳將火焰傳播於營地各處,各種因素之下,郭汜大營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規模的營嘯,士兵們開始拿起身邊的一切東西自相殘殺,隻求將心中的壓力與恐懼釋放出去。   兇殘的敵人與嚴酷的上級,夢中那遙遠的家鄉與近在咫尺的血腥廝殺,連日來生死未卜的激戰,熟悉的麵孔一個個地消失,高壓軍紀下長時間積累的壓抑……   原因可能分有千百種,卻都倒向了一個結果——如同山嶽一般龐大而沉重乃至令人絕望的壓抑,這些壓抑或許會隨著睡夢中某個人的一聲驚嘯在剎那間噴薄而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能達到營嘯的結果,樊稠的劫營行動可以說已經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郭汜大軍的軍心已經被這幾百騎兵徹底碾碎。   “將手中火把盡數扔出,我等撤回槐裡。”   樊稠一手持火把一手持長刀,從傷兵營一路沖殺到了營寨深處,身側上百親兵緊緊相隨,他們手中的火把在聽到命令後丟到還未被點燃的營寨,現在已經到了撤兵的時刻。   縱然知道郭汜沒有那種本事,但萬一讓他成功整軍,這區區幾百騎可不足以支持作戰。   “樊老賊!受死!”   數百騎兵從營寨中浴血殺出,那些瘋狂的士兵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比起瘋狂的士兵,樊稠更不想麵對攔在自己身前的兵馬與熟人。   李傕和郭汜明顯有了矛盾,結果就導致李傕的騎兵沒有進駐郭汜的軍寨,樊稠自己確實殺爽了,但現在卻也遭到了李傕帶人的圍堵。   所幸的是李傕也隻是倉促整軍,能來到這裡的隻有親兵營與巡營隊,算起來不過六七百騎。   對方兵力超出樊稠兩倍多但無法形成合圍,而樊稠所求不過是突圍而非殲敵,隻要親兵合力,鑿穿李傕的軍陣並不難。   “殺!”   “我與將軍同戰李傕,爾等速速清出一條道路。”   當樊稠揮刀沖鋒的時候,他的副將同樣揮舞著馬槊跟上,身後的騎兵同樣開始沖鋒……   戰爭似乎永遠無法結束,隻是換了一個地點換了一些人物也換了一些方式,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