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會,為何不見廷尉府左右監司?廷尉屬官七名隻到了兩位?” 大漢朝會官員並非如同後世那般文臣武將涇渭分明,而是按照三公順次站立,光武帝改製之後,九卿分別隸屬於三公。 九卿之中太常、光祿勛、衛尉三卿,為太尉所領;太仆、廷尉、大鴻臚三卿,為司徒所領;宗正、大司農、少府三卿,為司空所領。 而今天,原本屬於廷尉府的屬官明顯少了一大截,讓整個隊形看起來凹進去一塊,倒是顯得有些突兀。 “啟稟陛下,左、右監司、左平、漢律博士幾位大人皆稱病不朝,因昨日在宮外等候直到深夜,左監司年過六十,深秋入夜染了風寒……” 說話的是廷尉府奏讞掾,主要負責小案件的審判,職級不高卻事務繁忙,所以昨日脫不開身。 “可是有司獄之事求見於朕?可有內侍回報於我?” “自廷尉府審理李傕郭汜二賊之後便無甚大事,隻有些許雜務皆由臣料理……監司等人是聽聞崔先生持廷尉大印進宮,想尋廷尉……” “廷尉?你來說說我大漢廷尉是何人?” 劉協年幼的麵龐上流露出絲絲怒容,那奏讞掾本身就品級不高,縱然天子年幼也同樣噤若寒蟬。 其實不止是他,哪怕是群臣之首的楊彪此時也有些心裡沒譜,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現在的天子有些不同,可到底該怎麼揣摩天子心思……哪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楊彪自己也沒把握。 “臣……不知,所以未曾前去皇宮,左監司應該隻是聽信了些許風聲,帶著另外幾位大臣前去宮外等候……” “廷尉府,負責國家司法審判刑獄,可謂是國之重器,然爾等審判斷罪都是靠著流言捕風捉影?” 絲絲冷汗從奏讞掾額頭流下,他因為職級低的緣故遭受排擠,眾人都在恭賀著新的廷尉誕生,隻有他去處理那些雜務,可現在他甚至心中有了一絲慶幸。 雖然自己在被天子怒斥,可沒能到場的左右監司等人必然更慘。 “臣不敢,實在是廷尉懸而未決,我等身為屬官心中焦急,請陛下聖裁!” 天子怒火之下,奏讞掾一揖到底,此刻天子的怒火主要針對左右監司,若是天子怒斥於他,恐怕早就腿軟跪下了。 “左監司年事已高,朕特允其回鄉養老,左監司的位子就你來坐,廷尉府……莫要讓朕失望。” “臣遵詔。” 奏讞掾心有餘悸地接下了自己的升任詔書,這也意味著他將得罪廷尉府裡其他同僚,但已經做了左監司,自己還怕他們不成? “既然廷尉府眾屬官這麼在意廷尉之職位,那朕便在此下詔明言。” 聽說廷尉之職要塵埃落定,朝中大臣都打起了精神等待著天子詔書。 劉協手邊,一卷新的詔書遞到了身邊內侍手中,內侍看了一眼詔書之後,沒有任何遲疑,直接開口吟誦道。 “司法典獄,國之重器,若不明察,禍患生矣。今廟堂初定,朝綱尚平,皇恩浩蕩,特委任北海國相孔融文舉為廷尉,秩中兩千石……” 孔融……當朝名士,聖人之後,歷任北軍中侯、虎賁中郎將、北海國相等職…… 不管是名望、能力還是資歷,孔融任職廷尉都沒有問題,可他畢竟人還在青州,更是黃巾尚未平定的北海郡。 而且,之前呼聲最高的崔鈞去哪了? “陛下,臣以為賞罰功過同樣是國家大事,前西河太守崔鈞攘除國賊,居功甚偉,今未得封賞,恐世人心中難安,臣請封賞功臣,以安眾人之心。” 楊彪拱手出言,既是盡自己眾臣之首的本分,也是試探崔鈞的去向。 放眼關中,朝堂之上有百官,城外大營有眾將,這些人都是楊彪看得懂看得透的,隻有崔鈞是個例外。 那個少年郎明明年歲不大,經歷也遠遠比不上他,但是楊彪真的看不透。 “博陵崔鈞,河北義士,奔赴千裡攘除國賊,國家甚幸,朕心甚慰。特此下詔封崔鈞為信鄉侯、平難將軍、北海國相。其帳下義士牽招封平虜校尉,徐晃封討寇校尉。” 劉協一言讓朝堂之上的諸位大臣都鬆了一口氣,關於崔鈞的封賞既然確定,他們在心裡也會少去很多算計。 無論是之前廷尉府屬官的風波,還是現在眾臣的反應,每一件事情、每一個細節都和昨日的談論一模一樣。 “朕本欲以九卿之位相待,然信鄉侯乃是忠孝之人,未出孝期多次辭官不受。可大才蒙塵,朕心甚痛,特允孝期內執政北海,未出孝期前信鄉侯便暫代北海相之職,待孝期一滿即刻領印上任。” “陛下聖明,賞罰有度,天下士人得以心安,必以腹中韜略報國也。” 知曉了崔鈞的動向之後,楊彪便拱手替崔鈞拜謝,隨後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中站立。 “另有青州之地,黃巾未平,萬民遭厄。特委托信鄉侯崔鈞持天子詔,暫領青州刺史,掃平黃巾,令百姓重歸王化。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青州刺史……這個職位與九卿相比可謂各有優劣,若是太平盛世,九卿自然要高於外派官員,更不必說廷尉在九卿之中都稱得上位高權重。 可一逢亂世,京官似乎就成了待宰的羔羊,除非朝廷能掃清寰宇,權勢地位總是低了各地諸侯一頭。 “陛下,不知這暫代青州刺史……到何時?” 大漢這種暫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先例,往往暫代的副職慢慢就“轉正”了,楊彪還是想知道,天子想給崔鈞的到底是北海國相還是青州刺史。 “崔卿身上有一封詔書,可自行冊封青州刺史,其手下義士牽招、徐晃也由其以青州刺史名義冊封……爾等很關心這個問題麼?” “臣僭越。” 楊彪拱手不再言語,也不再質疑崔鈞這個“下官”舉薦“上官”,以北海國相的身份去定奪青州刺史的人選是否合乎禮法。 今天的天子似乎變得相當自信,也不知是福是禍…… 十一歲的天子,沒有外戚專權也沒有後宮攝政,更沒有宦官弄權,僅僅憑借一人便震懾群臣。 恩與威、賞與罰、親與疏……錯綜復雜的關係交織成了一張大網,這張網牢牢地束縛住了天子。 之前的劉協差點被這張網壓得喘不過氣,直到昨日與崔鈞從白天聊到深夜,除了最初的策論九言之外更是針對朝堂之上可能發生的事情做了推演。 今日劉協能這麼穩,那是因為事態走向已經在崔鈞的預測之中,這一次處理事態也會作為一個模板,引導著劉協慢慢掌控大漢朝廷。
第55章 0裡征途封侯拜相(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