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3月蹉跎終有歸期(1 / 1)

清晨,第一抹曙光映在長安城東門之上,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這座城市似乎又恢復了些許生機,隻有城墻上擦拭不掉的血跡講述著一個個悲壯的故事。   城門口早早便有一隊兵卒觀望並戒備著往來行人,直到看見一輛馬車帶著幾騎緩緩出城才有了反應。   守城士兵們的目光放在了馬車上,這是職責所在,也是最近幾日的經驗讓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長安風波剛剛平靜沒幾天,但進城的車馬可不少。原本外出避禍的大儒名臣隻要有條件,哪個進城不搞點排場?   像是想要讓城裡的人知曉,何地何名士進城了,似乎這長安城是靠著他們的出逃舉動守住的一樣。   “信鄉侯車駕,奉天子詔出城,各位兄弟還請快些查驗。”   馬車內,崔鈞閉目細細思量著,或者說回憶著,那些隱藏在記憶角落中被忽視掉的碎片。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自己變回了孩童在海邊沙灘撿貝殼。   有些記憶碎片就躺在沙灘上,陽光照耀之下微微反光,但隻有拿起細細端詳才知道它的價值。   如今的崔鈞不是要找這些記憶貝殼裡最大最亮最美的那個,而是將每一個都拾起,細細察看每一個貝殼的紋路,思索這些信息對於自己的計劃有什麼補充、或者警醒。   車駕前徐晃拿出了天子欽賜的信鄉侯印,守門的兵卒隻是看了一眼印信便匆匆讓開,對於車駕中的人,卻是一點都不敢冒犯。   有大儒名士,於國賊猖獗之時避禍,於朝堂安寧之日回歸;又有北地豪傑,於國賊跋扈之日進城,於海晏河清之時外調……   兵卒同樣是百姓,對於人的“好壞”有最基本、最樸實的判斷。   如果說那些把自己打點的光鮮的名士進城,他們打定了主意要細細盤查。因為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在名士麵前如此無禮,去宣泄自己對這些“無膽之輩”的不滿。   但這一次信鄉侯外出,這些守城士兵可都給予了最高禮遇。如果沒有崔鈞入長安,他們或許還在受著西涼軍壓榨,又或許還在某個偏僻的角落做著流民。   城東五裡驛亭,早早有一支兩千多人的隊伍等候在此地。   若是國賊剛剛平定的時候,崔鈞手下有牽招收攏樊稠舊部得兵八千餘,徐晃抽調白波軍得兵三千,董承楊定也有一段時間為他馬首是瞻。   長安之中,論起兵勢,崔鈞曾經讓楊彪都夜不能寐。   但此行奔赴青州,拋開董承楊定的兵馬不算,徐晃與牽招手下萬餘人隻有不足三千願意相隨,這些人大多已經沒有了家庭的牽掛。   青州黃巾猖獗百姓稀落,也為當地帶來了眾多無主土地,崔鈞向追隨他的將士所保證的便是分土地、成家業。   失去了家眷牽絆,故土情懷與分到手的土地權衡之下,最後下定決心的隻有兩千七百人,其中還包括崔鈞自行帶來的安平國青壯。   回程路上崔鈞還是選擇沿黃河走兗州,一來這條路自己走過,對於水源、農莊、城池、村落等歇腳點比較熟悉,二來他和曹操共討國賊,雙方也算是有了合作的基礎。   此外,袁紹為人要比曹操更加的驕狂,目前隻有半個兗州的曹操不會冒險對自己手下的兵馬動手,但袁紹絕對有這個膽識。   最後,天子將自己封做信鄉侯,那信都可是冀州重鎮,甚至歷史上曹丕更是將信都作為了冀州新的治所。   自己被封做信鄉侯,名義上信都大部分土地糧食都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雖然袁紹不會讓一粒糧食平白流出冀州,但不損失糧食可不意味著他心裡會舒服。   一來二去,兗州依舊是自己最安全的道路,甚至曹操來信說連自己的行軍之糧都能解決。   東去青州同樣兩千多裡,數千人的糧草用度不可能全部隨軍,而曹操便主動交好,願意以自己軍中之糧一路供給。   參與了長安之戰的他,勢力已經從兗州一路過洛陽、河東伸到了關中大門,狹長的地盤決定了中轉糧倉同樣眾多。   長安天子為崔鈞提供了足夠的糧草,這些糧草會在河東就送給曹操大半,之後一路前行隻要有曹操的地盤崔鈞就不用為軍糧發愁。   表麵上看這樣一來崔鈞的命脈就捏在了曹操手中,但曹操真的敢亂來麼?   崔鈞早早安排了家將崔垣,他在交割糧草的時候會留下大軍五天之糧,這五天之糧隻做應急之用,曹操若是動了歪心思,那麼崔鈞就敢直接帶人襲擊糧倉。   如果曹操不曾參與長安一戰,他的地盤可能隻有半個兗州,現在他將兵鋒伸向司隸,注定了每一個點都相當薄弱。   崔鈞大概能猜透曹操的心思,他隻想趁著現在地盤擴大的時候擄走百姓隨後龜縮兗州慢慢發展。   不然一等開春,袁紹或者袁術一發兵就可以將他狹長的地盤斬成數段,使其首尾不能相顧。   曹操在賭,賭袁紹和袁術不會在秋冬季節發兵,賭袁紹正在全力對付公孫瓚,賭袁術正與劉表僵持不下。   同樣的崔鈞也在賭,賭曹操不會在形勢不利的時候亂來。崔鈞的勢力可難以令人小覷,天子特批八百戰馬,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簡單武裝起來便足夠襲殺一些小的縣城、農莊。   大破西涼軍之後,長安朝廷再也不會窮的隻能拿出六百戰馬,單單是崔鈞一行人便被天子賞賜戰馬八百匹、駑馬三百匹,騎兵的存在讓這不足三千人的隊伍看起來威勢駭人。   天子能送出千餘馬匹他是沒想到的,這其中有賞賜的意思,也應當有兵權交換的意思。   未曾跟隨他的七八千人,崔鈞可是將兵權直接交給了天子,皇宮宿衛都是崔鈞的人,甚至天子劉協還有憑借這些人為根本,重新組建天子北軍的想法。   東歸路上,牽招因為熟悉路途引領百騎在前方開路,徐晃護衛崔鈞的馬車緩緩前進,身後跟著崔垣押解大軍糧草。   秋月出行不是好時節,夜裡的低溫讓崔鈞行程要比來時更慢,但留給他的時間可不多,入冬行軍,在北方可是會凍死人的。   大漢可沒有棉花更沒有棉服,隻有用來充填枕褥的木棉,這木棉塞進衣衫同樣能起到保暖作用,但和崔鈞印象裡的大棉襖比起來可就差出太多了。   民生……一個亙古不變的話題,崔鈞腦海中那些算計似乎都淡去了許多。   運籌帷幄再造乾坤固然可名垂千古,可跨越一千八百年的知識儲備,是不是應該先用到民生之上?   馬車後麵的簾子被掀起,崔鈞遠望著快要看不見的長安城,秋天葉落,林間的幾顆白楊樹未能阻擋他的視線,可那座巍峨的大城似乎也不再重要。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兩千裡征途,總有盡頭,也總有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