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棗木長桿,一段草編繩索,一塊麻布上書“漢北左賢王”…… 很明顯這是一麵軍旗,隻是不同於軍中的旌節大纛,其上少了關鍵的旌與節。在漢軍之中,旗麵後的垂飾可比旗麵上的大字更加重要,而匈奴隻學了個四不像。 崔鈞手中的旗子就是匈奴左賢王的本部大旗了,和軍中需要健碩士兵才能立起的大纛比起來,匈奴的軍旗要小上很多,就算揮動起來也毫不費力。 片刻前它是指引匈奴軍前進的大旗,現在他隻是崔鈞手中的戰利品,同樣的戰利品還有被綁縛的匈奴左賢王。 漢軍想要擊敗同等人數的匈奴不算困難,但圍殲與擊潰是兩回事,能打出這樣的戰果,還要感謝附近的鄉勇聯軍。 他們來自不同的縣城,於平陽縣東北的山道中設伏,在發現了有人襲擊匈奴匈奴之後,這些人並沒有因為官軍的到來就此散去,而是主動攔截了匈奴的歸途。 平陽縣尉楊誠將鄉勇分隊層層攔截,在損失上百人的代價之後總算與徐晃會和,最後徐晃領數十親兵形成的劍鋒徹底將匈奴軍隊困殺。 四十多歲的楊誠算是有血性的漢子,但這場戰役的發起者和組織者竟然隻是兩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 賈逵、孫資……未來的曹魏重臣此時還相當稚嫩,賈逵在絳邑做縣城小吏,或許熬個幾年能做到縣令,而孫資目前更是剛剛殺人想要外逃避禍之時遇見了匈奴南下。 此時楊誠正在安排受傷乃至死亡鄉勇的安撫,崔鈞奪回的錢糧也抽調了一部分用於陣亡將士與鄉勇的撫慰。 “……我等料想匈奴軍回返是因為後方遭襲,最終說服楊縣尉與眾多義士回防,這才能協助君侯大破匈奴。” “你們做的很不錯,有沒有考慮跟我去青州?” 一個未來的豫州刺史,石亭之戰力挽狂瀾救出曹休,以“忠”揚名;一個官拜驃騎將軍,謚號為“貞”,兩人的能力或許不是當世頂尖,但也算得上人傑。 “君侯之意,我等甚是感激,但故土……” “我去!” 賈逵剛想婉拒,卻被身側的好友孫資搶先打斷,他回頭看著自己這個同鄉好友,發現對方臉上已經寫滿了堅定。 “不過……君侯,孫某有一事容稟。” “說說,匈奴俘虜處理之前還有點時間。” 崔鈞能從記憶裡翻找出來賈逵和孫資以曹魏重臣的身份出場,但對於他們的往昔卻並不了解。 “資幼年喪父,幸有兄嫂關愛撫養成人,後資往太學得王司徒舉孝廉又薦為縣令,但去歲兄長與楚家莊富戶有糾紛,兄嫂皆被謀害,資怒而殺之,目前乃是在逃之人,請君侯收攏我一家,不使親眷離散……” 在這之前崔鈞提到過自己要從長安奔赴向青州,一路上自己的家眷可能會拖慢行進速度,所以孫資猶豫了。 “區區小事而已,事後我需要去準備馬車,屆時將你家眷安排在馬車上便是。” 崔鈞沒有去深挖這件事是真是假,也不曾追究孫資殺人到底正確與否,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準則,也有其自己的應對方法。 就像一條河流,水清之時幾片枯黃的樹葉落進去都會相當突兀,但若是那席卷了塞北黃沙的黃河,就算丟進去一車沙土也絲毫不起眼。 孫資的過往,若是欺男霸女而殺人自然會被崔鈞懲戒,但若是為了復仇,崔鈞自己懶得管這些“小事”。 對於崔鈞的新人,孫資從心底便生出幾分感激,他看向麵前的君侯,而對方的視線已經落在了其他方向。 在幾人前方,戰鬥之中手持大斧來回沖殺的猛將正拖拽著一個被綁縛的胡人靠近。 崔鈞的目光也早早落在了正在靠近的徐晃身上,準確來說是他擒下的俘虜。眼前的一幕似乎前兩天他才見過,那時候是牽招擒下了匈奴隊率。 而這一次,被擒下的匈奴人身上有錦帶裝飾,腰帶上還掛著一塊塊玉,隻是數量太多反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們之間的相同點便是臉上的不忿,之前的匈奴小隊率臉上還能看出恐懼、緊張,而現在的匈奴俘虜則是完全看不見任何緊張的情緒。 這種表情崔鈞見過,自己在做太守的時候刑獄之事往往會遇上一些潑皮無賴。在鬧事的時候這些人都是滾刀肉,主打一個蠻橫不講理,但要是上了刑,判了罪他們又會老老實實,甚至跪地磕頭乞求原諒。 而其中還有一小撮人,無論何時都把無所謂寫在臉上,哪怕刀斧加身,他也能平淡地說出自己進行過的諸多殺戮。 眼前的匈奴首領也比較類似,要麼真的是個狠人,要麼就是經常鉆律法的空子,已經成了老油條所以有恃無恐。 “你是他們的主將?我是於夫羅單於部下左賢王,你不能以俘虜對待我!我要……” 徐晃落下的大斧讓這位匈奴左賢王將還未說出的話語咽進了肚子,巨斧在他麵前幾寸之地砸下,哪怕是跪著的匈奴左賢王也差點蹦起來。 “你要什麼?你要我以王爵之禮對你?匈奴的左賢王?” 崔鈞打量著徐晃鎮壓之下的匈奴人,不得不說宿命這種東西似乎真的存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歷史上蔡琰應該是在傕郭汜倒臺之時回陳留路上被匈奴劫走,可因為自己的原因李傕郭汜提前了兩年半被誅殺,蔡琰也提前了兩年半動身,卻依舊被匈奴左賢王俘虜。 所幸這一次有自己的兵鋒北上,也算是為自己所作之事抹去一些後續影響。 “沒錯!我怎麼說也是王爵。” 匈奴左賢王掙紮著嘗試起身,他看到了崔鈞的態度,這似乎是一個講理之人,按照漢人的說法似乎是……腐儒? 不管是腐儒還是腐乳,隻要對方依照漢律,便拿自己毫無辦法。王爵本身就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對於迂腐之人而言,王爵與漢律之間的沖突就足夠讓人頭疼。 匈奴的王算王嗎?當年漢光武帝為了彰顯仁德,還真的認可了匈奴的王爵,雖然比漢王爵低一等,但依舊屬於王爵的範疇,享受王爵的特權。 至於這特權漢人認不認,就有些因人而異了。不少腐儒認可匈奴王權,但若是遇見北地悍將,恐怕還沒給對方科普漢法律條就被一刀梟首。 他還在慶幸崔鈞是一介文官,既然是文官就好糊弄多了。 自信的光芒已經占據了匈奴左賢王的大腦高地,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甚至想過讓崔鈞這個漢臣給自己王爵送上過冬的糧食。 從上一任單於羌渠死去,新掌控南匈奴的於夫羅可處處打壓著自己這個左賢王,要不然也不會讓一部首領淪落至此。 自信的匈奴左賢王抬頭,對上的那雙眼睛中流轉無限思緒,研究過漢學的他竟然有一絲讀不懂。
第62章 陣前縛夷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