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陳留才女難立足(1 / 1)

從浚儀隨風而動,順睢水而下,便到陳留。這裡鳥聲啁啾,每一聲都唱著愜意和幽靜。   崔鈞的隊伍將蔡琰送至陳留城北七裡,這裡東通睢浪,北帶伊川,適逢秋日,河水澄清,白雲飛舞,河灘之上有蒹葭蒼蒼,使人不得不想到那在水一方的伊人。   睢水風吹動晚波,蘆花夾岸舞婆娑。   陳留可謂人傑地靈,從漢初的張良到漢末的蔡邕,這裡出過太多名人,哪怕是劉協和曹奐,這兩個漢魏的末代天子都被降為“陳留王”。   停留在睢水邊上的崔鈞不懂風水學,看不出來那“自西南蜿蜒而來,形若坤龍”的地脈,他的目光隻落在對麵的河灘上,秋天的蘆葦隨風舞動,確實令人神往。   隻是不知令人神往的是那隨風飄舞的蘆花,還是在水一方的佳人。   回鄉探親的軍士基本已經回歸,兩千多人的隊伍就算有著曹操的提前招呼也依舊引人注目,哪怕崔鈞的原意隻是送蔡琰到城外,也讓她在城北遇到了蔡家其他叔伯。   蔡邕的家與旁人不同,他青壯年時與叔父、叔伯兄弟同居,三代沒有分家,品行絕佳盛傳鄉裡。   本來崔鈞也覺得蔡琰留在陳留沒什麼問題,可蔡琰與諸位叔伯卻足足交談了半日還沒進城。   遠遠的望不見蔡琰的臉色也無法聽見他們說什麼,可交談的時間太久,崔鈞的心裡也漸漸沒底。   當崔鈞向城門走去的時候,蔡琰也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之上,可那些叔伯卻是轉身徑直離開,隻留下那孤零零的馬車吹著秋風。   崔鈞來到了蔡琰的馬車外,原本跟隨蔡邕到長安現在又跟著蔡琰的老仆坐在車旁邊,臉上滿是不忿。   這老仆跟隨蔡邕很久了,甚至崔鈞對他還有印象。吳會邊郡裡,當兩個經學家研究古籍辭賦的時候,就是蔡家的老仆負責照顧兩個小孩的。   其同樣姓蔡,應當是蔡家遠親,類似於崔垣與自己的關係。   “蔡老伯,這是……”   “崔小君侯。”蔡家老仆先是向著崔鈞一拱手,隨後重重的嘆了口氣,緩緩開口向崔鈞說道,   “君侯,那幾個宗叔不認我家女公子啊,他們非說我家女公子是衛家婦而非蔡家女……這不是成心不想讓女公子回家麼?”   大漢的婚嫁遠比後來幾百年的高度封建社會要自由,對於婦人回娘家幾乎沒什麼限製,比如歷史上曹昂死後,曹操正妻丁夫人怒而回鄉,就算是曹操也無可奈何。   像蔡琰這種還未過門便喪夫的,一般人眼中隻是婚約結束,基本不會對其本身產生什麼影響。   如果放在宋朝之後,封建思想對於女性瘋狂傾軋的時代,或許蔡琰還會背上一個“克夫”的名聲傳遍十裡八鄉,但現在大家隻會覺得是衛仲道無福。   可蔡琰此時卻回不了家,根據崔鈞的猜測,應當就是那些叔伯弟兄的門戶之見。   蔡邕和叔伯弟兄未曾分家但實打實算作蔡家一脈,如果分家或許會擁有陳留蔡家近半的土地,而蔡邕一死,蔡琰又決心不再出門問世的話,這些土地可能又有大部分歸於蔡琰。   在蔡家族叔看來這就是“肥水流了外人田”,在蔡琰回家之前或許屬於采用一脈的地都被重新分了。   幾個宗族都決定了吃絕戶,又怎會容許蔡琰這個“外人”回來呢?   “兄長乃是智謀之士,如今陳留已無安身之處,還請兄長指一明路,這天下何處是樂土?”   車廂內,蔡琰淡淡的聲音傳出,或許是剛剛輕撫過琴弦讓她心情稍定。既然陳留祖地不能容自己,她也不會留在此處受人白眼。   “天下將亂,小妹若是避禍可前往江東,那裡有長江天險或許可以安穩幾年。”   “吳會之地……還是算了吧。”   不知是崔鈞的話是否又讓她回憶起往昔,蔡琰說出的話語又多了一些哀傷。   “若是想要修史編書,或許荊州也是樂土,劉景升開立學官,博求儒士,又命綦毋闓、宋忠等學者撰寫《五經章句》,對於經學之事想來是支持的。”   “荊州……可安穩否?”   “北有張濟,東有袁術,算不上安穩。”   “那也算了吧,小妹修史絕非一年半載之功,若是再遇動蕩,恐怕父親遺願終成遺憾。”   文人避禍,目前最多的就是前往荊州或者江東,還有少部分前往益州,畢竟北方與中原才是各個霸主爭奪的核心,相較之下南方確實比較安穩。   尤其是益州重山阻隔道路難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江東有長江隔絕乃是天然屏障,而荊州或許地利不如兩地,但荊州劉表愛民養士,從容自保,更是因其喜才學而盛行文風。   若是論起單一某地的家學書院,潁川荀氏、河北鄭玄經學、關中馬日磾代表的馬融學說都是天下翹楚。   但若是論起州郡級別的書院學堂,荊州已經有隱隱超出郡國學的範疇,從關西、兗州、豫州來投靠荊州的學者不下千人,不妨說是洛陽遭厄之後,荊州便是洛陽太學的南遷。   可無論是江東還是荊州,此時的蔡琰都表示不去,那最後的益州也沒有必要推薦。   “為兄即將赴任青州,若是阿妹不嫌棄可與我同行,青州有黃巾肆虐也有諸侯盤踞,但為兄可以保證盡自己所能守護一地安寧。”   “青州雖亂,但我相信兄長的能力,這一路上還請兄長照顧。”   “自然,麻煩蔡老伯趕車了。”   崔鈞向著遠處等待著自己的隊伍行去,而蔡家老伯也開始控製著馬匹掉頭轉向,他那有些渾濁的目光落在崔鈞身上,竟是露出了幾分欣賞的表情。   曾經偏遠之地的小院子裡,他看著長大的兩個孩子多年後依舊熟絡且不失禮,這種感覺相當不錯。   陪著老家主從外出避禍到回京重用,一路宦海沉浮之後,他雖然隻是一家奴但也有屬於自己的智慧,很少有人猜得到他在想什麼,但今天那種欣慰與開心卻是很直白的寫到了臉上。   秋聲何處至,歷歷起波中。魚魴長歌處,水天一色空。今日睢水邊的蘆花蕩似乎更好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