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靜心的琴音(1 / 1)

黃昏的秋風掃去河東僅剩的暖意,漸漸降低的溫度讓人難以夜行,幸運的是崔鈞因為掃平匈奴南下的緣故,無論走到哪一座縣城都是被以禮相待。   縣令或許可以對崔鈞無禮,但不能對那兩千兵馬無禮。   自從平陽一戰後崔鈞繼續帶著兵馬先南行至箕關隨後奔向虎牢關而去,他要在虎牢關內等待快馬回鄉查探的徐晃。   不隻是徐晃,凡是有親族在河西、並州北部五郡等地的士兵崔鈞都準了假,甚至將大部分士卒都是騎馬回鄉,每人還分得了一袋糧食。   真割舍不開家人的士卒都在長安留下做天子北軍了,能跟崔鈞去青州的士兵應當不會攜馬跑路,自己的人格魅力不算頂尖,但應當也不會出現大規模的士兵叛逃。   至於真的發生了一兩個士兵一去不回,崔鈞也不怎麼在意了。   馬匹確實是重中之重,但若是為了一兩匹馬耽擱行程顯然不明智。   值得一提的是河東賈逵、孫資都決定了跟隨崔鈞去青州謀一個出路,孫資因為殺了人舉家逃難,而賈逵也隻有一妻子別無其他家眷,為此崔鈞還在平陽縣買了幾輛馬車。   虎牢關內,掌控虎牢關的是曹操族弟曹洪,麵對這一個有名的貪財之人,一塊玉璧便讓他態度好上了不止一籌,甚至還找了一處宅院供崔鈞落腳。   即將入夜,寒氣已經漸漸地侵襲了北方大地,溫度降下來之後幾乎沒人願意在夜裡走動。   越靠近青州崔鈞便越是煩躁,雖然在和天子劉協的計劃中,青徐之地乃是第一階段的立足之地,也是目前最容易拿下的地盤。   可這個“最容易拿下”隻是相對而言,而且相對的是其他諸侯的數萬乃至數十萬大軍。   青州轄六郡、國,下有六十五縣,可這片地盤的復雜卻能讓諸多諸侯都感到棘手。   袁紹長子袁譚已經攻進了平原郡,原本的平原縣令劉備剛剛被公孫瓚上表為平原郡守便丟了地盤,甚至袁紹已經上表要將平原郡改屬冀州。   在袁紹的兵鋒之下,劉備與田楷已經南渡黃河、濟水,於濟南——樂安一線依托濟水防禦,雙方因為快要入冬的消息暫時罷兵,算是以濟水為界僵持住了。   孔融居於北海國,目前算得上是青州一片樂土,憑借天子詔書很容易就可以掌控,也是崔鈞要去選擇的立足之地。   除卻濟南、樂安、北海之外,齊郡與東萊黃巾未滅,兩地還是一片亂象……   此外還有西邊的鄰居曹操、南麵的鄰居陶謙都有一州之地作為根本,加上屯兵城陽、平昌一帶的泰山賊臧霸,若是青州真有利可圖他們或許也不會安分。   外有強敵環伺,內部有袁紹和公孫瓚的棋子以及黃巾軍,這青州一路可不簡單。   煩悶的崔鈞推開窗,一陣琴聲適時傳入耳朵,同時還有婉轉之音吟誦辭賦。   “……皇家赫而天居兮,萬方徂而星集。貴寵扇以彌熾兮,僉守利而不戢。……”   琴聲撫平了他煩躁的心思,隻是三兩句崔鈞便知曉了這是哪一篇辭賦。   那位才名滿天的蔡中郎所作名篇《述行賦》,而能將其譜曲吟誦的恐怕隻有蔡琰。   《述行賦》乃是桓帝年間所作,當年中常侍徐璜、左悺擅權不法,傳召蔡邕入宮,結果蔡邕走到偃師,稱病回返,最終做下此等名篇。   待徐璜死去,左悺被彈劾之後,這一篇辭賦才流入洛陽,引得諸多文人爭相抄錄。   可對於崔鈞來說,那是小時候自己學習的教材,更由教材編撰者親自講授……   “前車覆而未遠兮,後乘驅而競及……”   崔鈞接上了蔡琰的唱詞,隻是不懂蔡琰手中琴韻他隻能猜著曲調吟誦,一言卻是打斷了蔡琰的琴聲。   “兄長還未入眠?”   “你不也是一樣麼?一會入夜天涼,莫要染了風寒。”   崔鈞與蔡琰並不同院,可這農莊裡原本的布局便沒有院墻,而是一道矮矮的籬笆,兩人的房間又隻有一墻之隔,推開窗說說話倒是毫無阻礙。   “小妹明白,隻是近鄉情怯,暫以一曲慰藉罷了。”   “蔡叔一生文曲雙絕,如今看來阿妹也是其中翹楚,或可憑借才名以傳千古。”   “我……並未想過許多,隻是父親他晚年都想重修漢史,目前隻有《靈紀》與諸列傳共四十二篇,回陳留之後我想幫父親把宏願完成。”   或許是崔鈞的話讓蔡琰想起了父親,或許是她本身就未曾從哀思中走出,在提到父親的時候明顯聲音中多了幾分哀傷。   哀傷融入月華,鋪灑在地麵之上,地麵上的影子似乎有了五官,眉眼之間同樣流露著淡淡哀思。   “如今朝廷調撥,太學閉門,莫說是大儒修史,哪怕是天子東觀的藏書都被毀去大半。值此亂世阿妹要是能重修漢歷,必能青史留名。”   “可我不想青史留名,若是願意,我還是想在吳會之地練琴,在陳留祖宅學詩賦,哪怕是在長安家中校對書稿也好。倒是兄長,攘除國賊封侯拜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妹在這裡恭喜了。”   “我未必就想著留名青史,要是能安心的在博陵當個闊少也不錯,或者在洛陽惹是生非,你知道的,以前父親總是提著棍子追著我打。”   崔鈞看著頭頂皓月,絲絲月光牽引著哀思同樣讓他眼眶有些晶瑩。若不是亂世,他或許真的還在洛陽惹是生非,還在家中跟老頭頂嘴。   “兄長少年時過於活潑了些,伯父他也是盼著兄長成才……”   “我明白,可惜少年成才又如何?憤而起兵卻牽連老父下獄、兄長棄官。若不是蔡叔求情,恐怕父親他早就跟袁隗一同被斬了。”   “可兄長也入長安、除國賊,算是為父報仇……”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復仇又如何……阿妹,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你我當共勉才是,莫要沉溺於悲痛之中走不出來了。”   “阿兄說的是,小妹明白。”   沉默了許久之後蔡琰才開口應答,而手中的琴音已經變化,另一篇崔鈞還算熟悉的辭賦又隱藏在了琴聲之中。   那也是蔡邕所作,甚至崔鈞與蔡琰小時候都一同學過。隻是琴之道,崔鈞的天賦與蔡琰實在相差甚遠,最終也隻能跟著曲調唱起那《青衣賦》   “……盼倩淑麗,皓齒蛾眉……關雎之潔,不陷邪非……我思遠逝,爾思來追。明月昭昭,當我戶扉……”   不知是在哀誰又在思誰,也不知是陷入了往昔走不出來還是對未來都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迷茫,總之一陣琴音一段辭賦,這虎牢關內卻是多了一絲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