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才,本可安一州之民生,造福萬戶流芳千古。如今賢才隻用於郡務,得數百戶百姓稱贊何等可惜?” “先生之智,當明白時不我待之理。若是年老體衰,再施展抱負而不能。豈不如那紅顏辭鏡,桃花離樹,隻得抱憾終生……” “先生之誌,如同這船下濟水,過黃不濁,攜清流而獨入海。然滔滔河水,總有入海之時,人之誌向,誰敢言必有實現之日?” “青州之地,黃巾未平,山賊盤踞,又有諸侯虎視眈眈,百姓惶惶不可終日,若是先生有意,鈞必當掃榻相迎。言盡於此,還請先生思量。” 東阿縣濟水邊上,陳宮看著那遠去的一排舟船,腦子裡不斷回想著不久前崔鈞和自己的談話。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留在兗州,可那話語卻如同一棵樹木早已生根,讓陳宮在水邊呆呆地站了好久。 一道長嘆再度化作清風,消散在了秋日濟水的河灘之上…… 行過東阿這個兗州最東麵的縣城,做完最後的一次補給,和徐晃會合之後,崔鈞終於踏上了青州的土地。 數千人的軍陣穿過濟南、歷城直奔泰山而去,一路上百姓緊閉門扉,崔鈞竟然連一個歇腳之處都尋不到。///// 從黃巾亂起,這塊不算貧瘠的青州便沒有一天安穩日子,當地百姓對於武裝軍隊的恐懼幾乎是刻在了骨子裡,哪怕崔鈞的隊伍秋毫無犯,夜宿農莊次日清晨告別之時百姓眼中依舊可見濃濃的戒備。 原以為安撫民心應當是自己到了北海與孔融完成交接,徹底掌控一二郡國之後的事情,但現在看來……此事若是推遲下去,來年或許會有更多百姓從賊。 “梁道,我等一路行來,隻見百姓悲苦,縱使見官軍亦是驚恐萬分。若是長久如此,恐怕掌控青州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此去北海,途徑钜平、歷城、章丘三縣,這三縣安民之事,我就交給你了。” 踏入青州之後,百姓對於軍隊的態度賈逵也看在眼裡,此刻聽聞自己要領受三縣安民的重擔,心裡不由得幾分緊張。 他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多少望族子弟還未舉孝廉,就算是踏入仕途之人或許還在小吏、縣令的位子上磨礪,可自己竟然要負責三縣民生…… 很有挑戰也很讓人心動,當下賈逵就向著崔鈞保證,自己必然會完成三縣的安民工作。最起碼到開春農耕之時,所轄境內之民絕不會阻礙崔鈞的政令。 “民治乃是入青州之後第一大事,我讓彥龍領二百兵卒支持你的工作,你們二人自幼為好友,相互配合起來也應當更為順利。” “君侯舉薦之恩,彥龍謹記於心,必將安撫青州百姓,為君侯之功業竭盡所能。” 孫資遠比好友賈逵更加直爽,在武力上,他難以與那些斬將奪旗的悍將對敵,可若隻是領兵安民,哪怕是現在的孫資也是綽綽有餘。 雖然隻是統率二百兵甲,安撫三縣民生甚至連個官職都未曾授予,但對於一個貧寒的白身書生,一個逃亡之徒而言這已經是難得的恩賜。 崔鈞下達命令的當天,賈逵與孫資便領著二百兵甲進駐歷城,邊地三縣的府衙幾乎癱瘓,莫說是縣令以及縣尉、縣丞這些屬官,哪怕是縣中小吏都不存在幾個。 官吏人員不足便隻能從百姓中選拔一部分,能識字的都被派去各鄉、亭去宣讀安民告示;稍微會寫字的作為刀筆吏負責統籌百姓耕地、糧種、農具;原有的府衙官吏負責審核百姓家中耕地,所有的無主之地都要統計出來呈報州郡府衙…… 賈逵與孫資在嘗試重建青州西部三縣的吏治,他們的所作所為也可以為後續的重建工作立下一個模板。 天氣轉寒,冬天不宜擾民,可現在百姓對官府毫無信任,土地、糧種、農具又不曾齊備,若是冬天過後無法春耕,恐怕原本就未曾平息的黃巾匪患會更為猖獗。 一邊命令賈逵孫資安民,一邊加速趕赴北海。原以為自己還能安穩地渡過第一個冬天,現在看來想要在青州立足並不容易。 當崔鈞那長長的隊伍繞過泰山來到北海城下,出迎的隊伍以孔融為首分作左右,這種陣勢倒是讓崔鈞心中稍定。 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最起碼孔融對於自己的到來應當是相當支持的。 原本孔融隸屬司空掾屬,為虎賁中郎將,可卻在廢立之事上常有匡正之言論,也因此觸怒董卓,被董卓掌控的三府舉薦到了黃巾最為猖獗的青州。 若是能有重回朝廷的機會,孔融的心中必定是迫不及待的。 傳聞其到了青州之後召集士民,聚兵講武,下發檄文,又親寫書劄,與各州郡通聲氣,共同謀劃黃巾之事。 如今看來各州郡的行動並不順利,以孔融之能也隻能保住北海以及附近的朱虛、平昌二縣。 縱然他不是濟世之才,但也給自己提供了一個立足之地,一個掌控青州的跳板,更兼之孔融本就想要回京,雙方的利益也是完完全全一致的。 今日孔融擺下如此排場,崔鈞斷然沒有拂他麵子的道理。 “末學後進崔鈞見過文舉公。” 提前下車的崔鈞快步走到孔融麵前率先施禮,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可孔融也未敢讓崔鈞多等,而是上前攔下了崔鈞,抓著雙手仿佛看見了自己在長安的康莊大道。 “威考公曾經也指點與我,州平與我兄弟相稱便是,今日且與我進城,待我為州平介紹青州賢才。” “那便多謝文舉兄了。” 孔融把著崔鈞的手就要往城內行去,城門的儀仗隊裡並沒有其他人搭上一句話,那一張張唯唯諾諾的臉上寫滿了自己隻是一個“路人甲”。 身為今天主角之一的孔融因為天子詔書的關係會對崔鈞客氣之外,其他名士自然會有著自己的傲氣。 這應當不能算作傲氣,在這個時代他有一個很漂亮的稱呼——風骨。 風骨是浪漫的,也是人權未曾被更高的特權侵蝕殆盡的產物,隻是如此浪漫而可貴的東西,其本身就是屬於士人階層的特權。 崔鈞帶著兩千人來到被害,就算沒有天子詔書也會有名士相迎,可未來孔融被黃金圍困,同樣擁兵數千的劉備接到孔融的求援信,其反應卻是“孔北海知世間有劉備耶?” 那層可悲的屏障,就算心有大誌、手握兵權的劉備都難以直視,沉重的屏障宛如懸掛在天邊的龍門,無依無屏難以靠近。 太平年間那個屏障是圈外人撞到頭破血流才能窺見其華美的天門;戰亂年間這道屏障卻開始鬆動,改天換地足以讓圈裡圈外來一場大清洗。 不過……崔鈞同樣很熟悉這個圈子,他本身就是圈內之人,從圈內伸手到外麵,可比從外麵沖進去簡單多了,這就是傳承了大漢近四百年的規則。
第71章 迫不及待孔文舉(1 / 1)